03

“媽耶！”羅雅絕望地捂住了臉。林學長真的隻有在做正經事的時候才會變成值得信賴的優秀學長，其他大部分時間都思路清奇。

康平紅了臉，趕緊分辯：“我不是！”其實他看羅雅和林鵬一直坐在一起，連演示都要一起，還以為林鵬才是羅雅男朋友來著。原來不是嗎？

卻聽羅雅笑罵：“老林給我靠譜一點兒！他是‘仲夏之獅’啊。”

林鵬略一愣，隨即想起來跟“仲夏之獅”的一點小過往，不過看羅雅現在的態度，這點“恩怨”早就不值一提，幾人又聊了聊，也算把話都說開了。

康平指指坐在另一個角落正關切地望著這邊的三人，說：“那……我……我回去了。”

他拔腿就要走，胳膊卻再一次被拉住了。

再抬頭，卻見羅雅收起了臉上嬉笑的表情，鄭重而溫柔地對他說：“不要緊的。”

“什麽？”

“我說，不要緊的，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那一瞬間，康平仿佛聽見長久以來壓在自己心上的大石頭崩塌的聲音，然後，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鬆和……一種他形容不出來的情緒。

第二天早上，苦苦思索了很久該怎麽讓康平和羅雅冰釋前嫌的白樹跟李佳一來到會場，就目瞪口呆地看見昨天還仿佛不共戴天的兩人已經坐到一起去了，當然，不隻有他倆，還有林鵬和石門山派出所的三人，現在都坐在最後一排。白樹以為自己執念太深看到幻覺了，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疼得倒抽一口涼氣，然後他聽到旁邊有人發出了他想發出的感慨：“我不是在做夢吧？”扭頭一看，是葉楓到了。

三人麵麵相覷，都覺得眼前的場景如夢似幻，正風中淩亂時，卻見羅雅回頭看見了他們，跟他們招手，康平也跟著回頭，有點靦腆地招呼道：“佳姐，白哥，葉哥，早啊。”其他幾人也紛紛起身跟他們握手。

寒暄幾句，白樹指了指羅雅又指了指康平，一時不知道從何說起，訥訥道：“你們……這是……”

羅雅嘿嘿一笑：“早上吃飯的時候遇到了，就一起過來了。”

白樹撓撓頭，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挺好，挺好。”

說話間，會議就快開始了。

第二天的內容對森警，尤其是非科班出身的森警來說有點難，其中有兩個主講人屬於科研能力不錯而科普水平不強的那種，講話還有濃重的地方口音，全場人基本都聽得雲裏霧裏——除了康平他們這一排和他們前麵一排。

有羅雅和林鵬在，他們有什麽沒聽清沒聽懂的，都可以得到快速解答。雖說交頭接耳有點失禮，但是如果不這麽幹的話聽了等於沒聽，似乎更失禮。還好主講人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所在，也不計較。

趁著休息時間，李佳把白樹推到一邊，自己坐到羅雅身旁，一邊示意羅雅看手機上的一個網頁，一邊小聲說：“雅雅，幫我看看這個唄。”

羅雅低頭一看，原來是有人在微博上發私信給C區森林公安處的官方ID報警的。裏麵的幾張圖上是某電商平台的商品截圖，而李佳之所以心裏沒底，除了照片上的動物她不太認識之外，還因為圖上有大量的日語，從這一跡象判斷，供貨商並不在國內。

這可能涉及瀕危野生動物走私，可能要和海關聯合偵破，流程非常複雜，李佳也不能貿然回複熱心網友。

羅雅對李佳這種謹慎負責的態度還是很欣賞的，不過她仔細看了一下，圖上的幾種動物都是已經有了大量人工種群，甚至體色和一部分生理結構都已經和野生個體不同，基本上已經不會對野外種群造成什麽影響，也不受華盛頓公約和國內野生動物法保護的物種。

她對李佳說：“這些物種如果要從國外進口，隻要有完備的檢驗檢疫和報關憑證就是完全合法的。”不過看到那些手寫的日語標簽的時候，她還是愣了愣，那字體，很眼熟啊。

李佳點點頭，又問：“那這上麵寫的什麽呀？”

“哦，這幾個上麵是商品名。比如這個豹紋守宮，繁育者寫了它們的不同花色，有一段是介紹它們的原分布地在印度，下麵一段介紹了他是從一個美國人那裏獲取了合法種源。這裏說的是飼養方法。最後還有繁育者給每一隻動物取的名字。”

李佳點點頭，知道該怎麽回複熱心網友了。

“我看這個店家好像還不錯。”羅雅又補充了一句，指了指那張沒有動物全是字的截圖，“這張上麵的意思是讓大家首先了解自己國家的法律可不可以養這些動物，不要違法犯罪。並且告訴大家飼養伴侶動物是要把它們當成家人一樣負責的，一定要考慮清楚自身條件能不能滿足動物的所有要求，不能虐待它們，更不要隨意丟棄。”

李佳連忙又點點頭，轉頭聯係海關去了。

羅雅卻有些恍惚，那字體，分明是她的日本前男友的。

沒想到再知道跟他有關的消息是從這種渠道。她甩甩頭，總歸已經是陌路人，不多想了。

實際上，羅雅也沒什麽時間緬懷自己的初戀——一到會議間隙，她和林鵬周圍總是圍滿了人，有請教物種識別的，有問動物急救的，還有聽別的講座沒聽懂跑過來求解釋的；哦，還有來要手機號的。

康平發現，羅雅這人對別人的求助幾乎是來者不拒，甚至有些東西如果她自己也不是太了解的話，還會特意去找專家求教，然後回來用更淺顯易懂的方式講給大家聽。這樣一來向她請教的人倒是獲益匪淺，她自己卻連喝水都快顧不上了。看著她已經幹得起皮的嘴唇，康平想了想，跑到後麵餐飲區接了杯水，遞到羅雅麵前。

羅雅正跟人講解為什麽城市裏高樓大廈使用玻璃幕牆會對鳥類造成威脅，以及河道硬化工程的種種弊端——比如幾乎會讓一段水體喪失原有的生態功能——這些都是剛剛那位講者在PPT裏一帶而過沒有細講的內容，卻有不少人對詳細的原因很感興趣。在遭遇了不那麽耐煩回答問題的講者，或者口音太重簡直雞同鴨講之後，很多人已經習慣性地有問題來問羅雅，而不是直接去找講者問了。

羅雅說得口幹舌燥間，麵前突然出現一杯水，她立刻開心地接過，想抬頭道謝順便看看是誰這麽體貼的時候，卻看到了康平那張每次看都覺得美得過分的臉。

“謝謝呀。”她笑眯眯地說。

“不客氣。”他笑眯眯地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