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第二天一大早，小風在吹，小鳥在叫，陽光在普照。
康平買了早點，知道這幾天白樹都來得早，他也特意提前半小時到單位，想跟白樹道歉。
進門發現白樹座位上沒人，康平把蟹黃包和皮蛋瘦肉粥放到白樹的桌子上。正想出門找人，卻見白樹喝著豆漿進來了。
還沒等康平說話，白樹已經眼尖地看到了桌上的東西，他喜笑顏開地快步走回座位，把豆漿放到一邊，一邊把便當盒的蓋子打開，一邊對康平笑道：“這是給我的嗎？費心了啊。”然後他趕緊坐下，準備開動。
康平有點扭捏地說：“那個……”
白樹叼著包子抬頭看他。
康平眼神躲閃，期期艾艾地說：“白哥，我……那個……不好意思啊，昨天我不應該朝你發火，是我不對。你別生氣。”
卻見白樹嘿嘿一樂，朝他擺擺手：“不錯不錯，有進步，我還以為我得哄你十天半個月你才能好呢。”
康平卻臉紅了，這分明是擠對他是個幼稚鬼。正想說什麽，朱雲海突然進門，敲敲桌子喊了聲：“來來咱們開個小會。都過來都過來。”
朱雲海把所有人都聚攏到跟前，然後把昨天收到的關於大會的通知告知了大家，並公布處裏決定派出的三位成員名單。
康平對這種會議根本提不起興趣，他本能地往白樹後麵躲。聽到朱雲海念到自己名字的時候，他認命地歎了口氣——就知道領導不會放過他這個“科班出身”的大學生。
突然，白樹盯著康平的桌子，若有所思地說：“平兒，你說，送你這本書的兄弟，這次會來參會嗎？”
康平順著他的視線看到桌子上那本《寂靜的春天》。糟了個糕，他答應二哥好好看這本書，但是直到現在為止他還隻看了頭兩頁。
白樹一看他的表情也明白了，搖搖頭，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
四五天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羅雅還曾經給白樹他們處打了個電話，一是想問問那幾隻猛禽怎麽樣，二是想告訴白樹有這麽個培訓會，希望他也能爭取來聽一聽。可惜話沒說兩句白樹那邊就要出警，也就草草地掛了電話。
這次派去參加會議的人是康平、白樹，李佳因為主動承擔起接聽群眾來電，做好野生動物保護的基層工作，想多吸收知識好流暢跟群眾溝通，也在名單中。
星期六一大早，康平拎著一大堆東西去了會場。
他給石門山那邊打了電話，知道今天老彭、老關和指導員都會來，因為石門山區離市區比較遠，晚上他們會在主辦方安排的酒店入住。
康平對會議本身興趣不大，他滿心期待的都是跟老同事團聚，還有今晚的聚會。
到了會場之後康平驚呆了，想不到局裏對這個培訓會這麽重視，選了個至少能容納二百人的大會議廳，主席台布置得花團錦簇，頂上拉著大紅橫幅，上書“B市首屆森林公安、林政執法工作交流培訓會”。會場最前方有一個大屏幕，兩邊各有四個小屏幕，可以方便與會人員更清楚地看到演示內容。座席區前三排都是“專家席”，座席兩邊還立了好多易拉寶，上麵有很多單位的案例，還有一些匯報、總結性的內容。一些跟他一樣提前到會場的人正三三兩兩聚在易拉寶前麵討論著什麽。
康平還在門口沉浸在對“我市林業係統居然有這許多人”的震驚中，冷不防後麵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
隨即，白樹咋咋呼呼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嘿！看什麽呢？”
康平連忙回頭招呼：“白哥，佳姐，你們來啦。早。我就在看你們來了沒。”
李佳笑笑，沒說什麽，白樹一臉“我才不信”的表情捅捅他：“你等的恐怕不止我們吧？”
還沒等康平回答什麽，葉楓和他的兩個同事也到了，幾個人又互相招呼了一通，就被接待處的工作人員以人多堵路為由趕進了會場。
匆忙中，康平似有所感地回了一下頭，但是白樹他們幾個都比他高，把他的視線擋得嚴嚴實實，是以他也沒有看見什麽。
羅雅跟會議助理協調好一會兒做報告的簡易流程，就被林鵬招呼過去坐下。羅雅要講的內容需要有人配合演示，林鵬成了搭檔的不二人選。其實兩人是應該坐在前三排的專家席的，不過林鵬說想拍一些照片，還想錄一些會議資料，坐在前排進出太惹眼，就選了最後一排把角的位置。羅雅自然也就跟著坐在了最後一排。
進入會場的康平沒有跟白樹他們一起去看那些易拉寶和展板，因為他已經發現了自己要找的人之一——老彭。他一溜小跑到老彭身後，像白樹剛才拍他那樣拍了一下彭哥的肩膀。
老彭回頭看見他，立刻一樂，“哎喲弟，可想死我了！”說罷他站起來狠狠抱了康平一下，又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怎麽樣？這一個來月給你忙壞了吧？”
康平沒好意思說其實這一個月都無所事事，唯一辦了樁像點樣子的案子還冤家路窄了一回，他隻好把話題往別處引。
老彭說得眉飛色舞，康平跟著樂，他是真想回山裏待著，比城裏舒心一萬倍。
正說著話，老關端了一杯茶過來了，他沒老彭那麽愛說愛笑，也是拍拍康平，溫和地笑了起來。
這邊幾人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那邊看了一圈展板的葉楓發現了坐在角落的羅雅和林鵬，他趕緊招呼了白樹一聲。
“哎，你看那是不是小羅同學？”
白樹聞言看向葉楓手指的方位：“哎！好像真是。”
兩人走過去跟羅雅打招呼：“小羅同學？”
羅雅聞聲抬頭，一見是老熟人，趕緊起來跟幾人握手。
“白警官，你也來參會真是太好了，原本我還在想要不要把會議資料收集整理一下然後發你一份兒呢。我想你大概會感興趣的。”羅雅說。
白樹一樂：“多謝你老想著我，讓你費心了哈。”
羅雅也笑：“沒關係，我知道你是個真正關心動物的人。反正我本來也要整理一份給另外一位森警發過去，多給你一份就是多寫一個郵件地址的事兒。”
白樹有點尷尬，他左右看了看，見康平已經挨著前同事在前麵幾排落座了，這才撓撓頭，對羅雅說：“那個，小羅同學，我得跟你承認個錯誤。”
羅雅心裏“咯噔”一聲，她下意識地以為白樹大概是把那幾隻鳥給養死了。卻聽白樹說：“那個……我就是‘勇敢的小白鼠’。”
羅雅瞪大眼睛：“你說你是誰？”
白樹被她看得更不好意思了，他掏出手機，一邊打開微博給羅雅看一邊說：“我……我就是微博上那個‘勇敢的小白鼠’。之前就是我問你那些草鴞幼鳥該怎麽治來著。所以我想……你本來要發郵件的那位森警，也是我吧？”
羅雅目瞪口呆了半晌，才問：“你怎麽知道我是誰？還有，既然你知道，上次我給你打電話你怎麽不說？”
白樹不想讓羅雅對康平印象更差，隻好說自己這兩天刷微博的時候看到羅雅表揚他們C區森林公安處來著，才把真人和ID對上號。“我本來想找時間請你吃頓飯，好好謝謝你的。沒想到今天就見到你了。”
羅雅趕緊擺擺手：“白警官不用這麽客氣，我這不過是借花獻佛，還是安琪幫的忙最多。對了，那幾隻鳥還好嗎？”
白樹點點頭：“多虧有你們倆幫忙，那幾隻鳥都挺好。上次你說是留鳥那幾隻，還有要趕著遷徙那幾隻，前兩天結案之後已經放了，現在就剩那幾隻草鴞幼鳥。按你說的，我們打算養大了帶到南方放飛。可惜安琪在M國，要是她有機會來中國，我一定得請她好好吃一頓。”
“哦對了，”白樹一拍腦袋，然後一臉狗腿地諂笑，“領導托我給您帶個話。”
“啊？”羅雅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耍寶給弄蒙了。
“我們處長托我問問你有沒有興趣來當森林公安！”
林鵬笑趴在桌子上，羅雅無語地看他一眼，回答白樹：“謝謝你們處長厚愛，我會慎重考慮的。”
正聊著天，主持人已經上台了。座席區瞬間安靜下來。
開始流程都是各領導致辭，鄭教授作為中國野生動物學會的理事長也要致辭。等一係列致辭結束後，一個半小時都過去了，而大家不得不在這一個半小時內坐得筆直。
到了實際交流培訓的部分，大家才集體放鬆了些。
趁著會議間隙，羅雅掏出手機打開微博。之前說要給“勇敢的小白鼠”發會議資料，現在看來是不需要了，不過跟白樹的一番對話倒讓她想起了另外一個人——“仲夏之獅”。
三四個月前，因為他太煩人，羅雅把他拉黑了。這幾個月他倒是沒再注冊很多個小號來騷擾過她，可見當時說的應該隻是氣話。一想到那人應該也是個森警，羅雅糾結了一會兒，決定再次嚐試“挽救”他一下。她把“仲夏之獅”從黑名單裏移了出來，試探性地發了條私信，失敗了。看來對方也把她拉黑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沒關係，他不是還有個小號嗎？她又把“獅子很生氣”移出黑名單，又試探性發了條私信，成功了。
彼時，康平還不知道自己的小號收到了兩條死對頭的私信：“Hello。”“我有個好東西你要不要？”他正忙著趁會議間隙跟前同事訴衷腸，甚至沒空關心現任同事們都在哪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