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這邊白樹和葉楓倒是高興了，獨自回家的康平卻悶悶不樂了一路。他也知道自己遷怒白樹不對，但是眼瞅著白樹巴巴兒地把羅雅捧上了天，他就窩火。現在吵都吵了，讓他去跟白樹道歉，他還拉不下臉來。
現在天黑得早，太陽就在康平眼前隱沒進樓宇後，隱沒進地平線，前車的尾燈晃得人焦躁，晚高峰大堵車更讓人煩亂不堪，龜速前進的車流中，康平胡思亂想著蹭回了家。
把車停進地下車庫時，他一眼就看到了旁邊那個熟悉的車牌號，心情更糟糕了一些。
果不其然，一開門，就看見康元甫那張總是保持著高深莫測表情的老臉。
“爸。”康平今天一點也不想跟他爸廢話。草草打了聲招呼，他就想回自己房間。
“你等會兒。”
康平沒理。
“站住！”康元甫的音調不高，卻帶著不容反抗的威嚴。
康平深呼吸一下，扭頭帶著一股子不屑對康元甫說：“省省吧，我又不是小孩了。”言畢進屋，他重重地關上門，還把門給反鎖了。
但是他擋得住他爹的人，可擋不住他爹的聲音。
康元甫難得沒發火，而是端著紅酒杯踱到康平門口，靠在門上繼續他未竟的紮心事業：“怎麽了康警官？不高興啦？誰惹你生氣了？他壞壞！爸爸幫你去打他！”
康平敢保證，這要不是他爸，他絕對要揍得他滿地找牙。他隨手抄起一本雜誌恨恨地砸在門上。
誰知道康元甫還是不打算放過他：“我來猜猜我們的警察同誌心情為什麽不好呢？是不是工作不順心，幹不好讓領導批評了？被同事嘲笑了？也難怪啊，吃不得苦，受不得累，脾氣還賊大，你就不是個當警察的料。早就叫你換個工作了你不聽，何苦在這浪費時光呢？再磨蹭幾年，等你想換工作恐怕也沒那麽容易嘍。”
“你煩死了！”康平抓過一個抱枕捂住自己的頭。然而這個枕頭並不能真正隔絕聲音，就算他捂著枕頭，也能聽到康元甫優哉遊哉離開的腳步聲，還哼著小曲兒！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他就在思考是不是應該換個工作了。現在的工作環境、工作內容，還有現在的同事，沒一樣令人開心。要麽就沉悶無聊，要麽遇上點案件就讓人焦頭爛額，還動不動就讓報案人訓得跟孫子似的。但是他不開心是一回事，這話由他爸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什麽叫他吃不得苦受不得累？
他要真吃不得苦受不得累，警校畢業的時候能拿體能全優嗎？
在網上羅雅氣他，在單位同事氣他，回家他爸還氣他，還能不能好了？康平趴在**捶枕頭。天地之大，怎麽好像就缺他這一點容身之地了呢？
正在氣頭上，手機卻響了起來。
康平拿起來看了一眼，是白樹。
他想也沒想就掛斷了，然後把手機扔到床邊。
誰知道一秒鍾後，手機又響了起來。
有完沒完？康平一怒之下把手機關機了。
其實他不是不知道白樹這個時候打電話來多半是想跟他和解的。之前跟白樹發火，說到底是他任性，要道歉，其實也應該他給白樹道歉。但白樹越是對他包容，他卻越惱。不是惱白樹，是惱自己。每個人都一副很成熟的樣子，張口閉口地說教，之後還要擺出寬容大度的姿態來，顯得他自己特別幼稚。
反正這份工作自己大概做不久了，人際關係什麽的，他也不想刻意維持。現在，他隻想一個人靜靜。
稍微冷靜下來的康平低頭一看，發覺自己沒換衣服就趴**了，趕緊起來把床單被罩換了。
翻出睡衣，打算去沐浴更衣順便把換下來的床品洗了。一開門，卻發現煩人的奸商老爸還賴在沙發上喝紅酒。
見康平抱著床單被罩出來，康元甫晃晃酒杯，朝他挑挑眉。“喲，大警官舍得出來啦？怎麽？是不是終於想通了要辭職了？”
康平憤憤然進了衛生間，把自己脫了個幹淨，然後把脫下來的衣物連同剛才抱進來的東西一股腦塞進洗衣機。
洗發水都打到頭發上了，康平突然一怔——他剛才是不是把換洗衣物也扔進洗衣機了……
現在再想搶救已經晚了。
大不了就裹著浴巾回房間嘛，反正浴室裏一直有……唉？浴巾呢？
剛才光顧著生氣了，他完全沒注意今天浴室裏沒有放大浴巾。
尷尬了。
沒辦法了，澡都洗到一半了，康平隻能怏怏地把澡洗完，草草地拿小毛巾把身子擦了。
也不知道奸商是不是還在外麵喝酒，這要是萬一讓他發現了，還不又是好一頓嘲笑挖苦？康平悄悄把衛生間的門開了條小縫，偷偷向外觀察——他爸還在那兒喝呢。
他怎麽還不睡！
康平光著身子在衛生間裏幹耗，其實沒比在客廳裸奔好多少。可是他實在拉不下臉讓他爸給他拿浴巾或者換洗衣服。糾結了一會兒，康平又跑回去開始給大浴缸注水。要耗，幹脆就泡個澡好了。
躺進浴缸裏的時候，康平又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本來他真的想交辭職報告了，可是自己當初為什麽要考警校呢？還不是不想讓康元甫看不起，更不想做個事事依靠父親，一切受父親擺布的富二代。如果這個時候辭職，豈不是等於跟他爸認輸了嗎？那他這三年的辛苦努力不也跟著白費了嗎？
想想剛進警校的時候，同學們都笑他瘦小，打拳像跳舞，跑步能累哭，射擊成績馬馬虎虎，除了文化課成績高，其他簡直一無是處。他每天比別人多練四個小時，為此近乎沒有任何娛樂地過了三年，才在快畢業的時候用全優成績讓所有嘲笑過他的人閉上嘴。
要是才工作就放棄，那之前流過的血流過的汗，就真的毫無意義了。
要不就……再咬咬牙堅持一下？
可是他才掛了白樹的電話……他這樣拿人家當出氣筒，人家怕是要傷心了吧。大概……以後不會想理他了吧？
康平捂住了臉。
差不多一小時後，康元甫喝美了，終於回自己房間睡覺去了。好不容易他有空回來想溫存一下，寧若菲卻出去開會了，這日子過得。康元甫黯然關了燈。
已經在浴缸裏昏昏欲睡的康平終於聽見他爸媽房間門關上的聲音，這才鬆了一口氣，從浴缸裏出來，一看自己身上皮膚都泡起皺了。
他再一次躡手躡腳跑到衛生間門口，鬼鬼祟祟打開門縫朝外窺視，確定康元甫真的已經回房間了，這才用百米衝刺的速度裸奔回了房間。心跳如擂鼓。
羞恥感爆棚的康平火速拿出另一套家居服換好，再一次把自己埋進了枕頭堆裏。
康平身心俱疲地躺回**，一扭頭瞥見了被他關機的手機。
想了想，他把手機拿過來，重新開了機。“嘟嘟嘟”的幾聲提示音閃過，是短信。他一一看過去，最靠前的是白樹的：別生氣了，哥哥給你賠不是了。
然後是葉楓：平兒別生氣，小白不是故意的。
接著是他爸：康警官是不是忘帶睡衣了？哈！哈！哈！其實你可以出來的，不就是光腚嗎？你啥樣老子沒見過呀？
有這麽坑兒子的嗎？康平氣得把手機扔到角落，蒙上被子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