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擺渡人”的半生

納喬是當地足球俱樂部的忠實粉絲,12歲就幹起了“擺渡人”的行當。“擺渡”一次的收費標準是3000比索(約合人民幣1070元)。深更半夜將偷渡客領到邊境線上,通過各種手段助人偷越國境,比如攀越鐵絲網,或者從鐵絲網底下挖好的坑道中鑽過,也有時候直接開車送過邊卡。他還可以陪同客人偷渡,收費標準是7000比索(約合人民幣2520元)。

在美國一方有他的同夥負責接收越境後的非法移民。當納喬接到客人已經順利上車的電話,這樁生意即告結束。假如行動失敗,偷渡客被驅逐後返回原地,納喬還可以另想辦法再試。每月情況不盡相同,有時候可以完成十多人的偷渡。

“客人從墨西哥各地來到這兒,太平洋沿岸的納亞裏特、庫利亞坎、中部地區的伊拉普阿托、瓜納華多……上有老,下有小,什麽人都有。不少孩子隻是想見在美國生活的母親。我不販毒,說白了,我隻管運人。”

偷渡總要冒著被捕坐牢的風險。盡管與20世紀90年代和21世紀初的幾年相比,目前在邊境一帶逮捕的非法移民減少了許多,可是2017年還是逮捕了30萬人。“擺渡人”經常與毒販子等犯罪分子互相勾結,對非法移民施暴或強奸的案件也時而見諸報端。

“我們從來不幹那種事兒。那些過分事兒全是美國的那幫家夥幹的。”

金融危機爆發後,偷渡到美國的墨西哥人趨於減少,取而代之的是來自中南美洲的偷渡客。他們趴在貨運列車的車頂上進入墨西哥,然後藏在卡車或者平板拖車的貨櫃上前往美國。其中,因為長時間處於密不透風的狀態,時而爆出卡車內發現死屍的新聞。2018年10月以來,一場代號為“大篷車”(Caravan)的7000人移民大軍挺進美國的行動引起世界的廣泛關注。在販毒團夥之間內訌激烈的洪都拉斯的帶動下,中南美洲的許多移民為逃離本國暴力而投奔美國。

“實際上,特朗普當選為總統以後,我的客人開始減少。再說,大家也都不願意再花這筆錢了。”

納喬當“擺渡人”的起因是為了生存。他小時候經常忍饑挨餓,父親是保安員,掙錢不多。後來,為了幫助父親養家糊口,12歲他就給“擺渡人”打下手。學會了偷渡方法之後,他開始招攬生意,自己單幹。如今,18歲的納喬已經娶妻並且有了兩個孩子,而他卻始終沒有把自己幹的事情透露給家人。

“我跟家裏人說是搞建築的。有一次被美國的邊境警備隊抓走了,弄得我很狼狽,隻好對家裏撒謊,說是因為倒賣毒品被抓到的。老街上的小夥伴們還在上學念書,爭取有個好學曆。看看自己,我也覺得太沒出息了。”

我問了問,他的學曆隻有小學一年級。

他自己主動說出以前被邊境警備隊逮住過一次,如果當時警方知道他是“擺渡人”,肯定要以協助偷渡罪論處。所以,他當時是假扮成非法移民陪客人一起偷渡蒙混過關的。三天後,他毫發未損,被驅逐出境,又回到了蒂華納。

“如果‘擺渡人’身份暴露給了墨西哥警察,我就得去坐牢。可我們是為了活命才和他們對著幹的。特朗普要修牆,沒關係。反正我們是跳過去的,誰也擋不住呀!”

“擺渡人”這份差事風險高,與賺到手裏的錢卻似乎不成正比。簡單計算一下,如果每月送走10人,能掙到3萬比索(約合人民幣1.07萬元),但必須向販毒團夥交納保護費,否則,這碗飯就別想再吃了。所以,到手的錢並不可觀。盡管如此,對毫無學曆可言的納喬本人來說,除此以外別無謀生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