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不是天使
他的名字叫達尼埃爾·佩雷斯,以前是芝加哥警官,趁著2001年“9·11”恐怖事件的機會報名參軍。當他得知需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正式入伍,便決定利用這個空當去法律學院學習。後來,他辦理了休學手續,投筆從戎。成為一名美國大兵後,2004年到2006年駐紮在伊拉克,2010年-2011年在阿富汗服役。
“‘9·11’事件發生後,立誌參軍的年輕人太多了,我也是其中一個。在美軍服役期間,軍方甚至鼓勵我們這些外籍軍人加入美國籍,所以我才知道,在美軍裏竟然還有許多外籍士兵。”
因此,達尼埃爾特別關注那些最後被驅逐出境的退伍老兵。他認為,他們本來應當享受到與其服役職務相應的醫療等國家政策。但是,由於他們被驅逐出境了,不能繼續得到這份隻有退伍軍人才能享受到的福利,這才是問題的關鍵。
“軍人們自告奮勇,肩負起別人不幹的工作。所以,設法動員社會力量對軍人多一份關愛,這件事情非常重要。”
達尼埃爾支持“邦卡”的原因之一是他本人也是一個PTSD患者。
結束了2004年到2006年在伊拉克的服役期,他離開了部隊,回過頭來繼續攻讀法律。當年的同窗好友都已經畢業當上了律師,開始積累自己的業績,學校裏見不到一個退伍軍人,戰場留下的PTSD仍然讓他痛苦不堪。結果,醉生夢死的達尼埃爾·佩雷斯從法律學院退學。再後來,這位有心人又重返校園完成學業,終於成為一名律師。
在伊拉克,達尼埃爾被分配到第442旅野戰團第100步兵連。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這支由日裔美國人組成的部隊威名遠揚,因作戰果敢勇猛獲得的勳章最多。他的任務是與戰友一起搜索恐怖分子。搜索中有不少戰友犧牲,他負責查驗屍體通知遺屬。結果,正是這個任務,把退伍後的達尼埃爾害得好苦。
“我現在還戴著這副手鐲,這是弗朗克·提阿義中士留下的。”
“他是個來自薩摩亞的小夥子,派遣到伊拉克的前一天拿到了美國國籍。休假前,他在伊拉克執行最後一次任務時用無線電台對我說:‘三個星期後再見吧,完成了這個任務我就可以回家嘍!’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五分鍾後,一枚炸彈炸飛了他的雙腿,當場陣亡,最終也沒有能夠以美國人的身份回到美國。”
“您也很可惜。為什麽患有PTSD的人非要酗酒或者吸毒呢?”
“抹不掉記憶!喝幾杯啤酒就想起那些弟兄們,想起那些傷心的場麵,想起失去雙腿後他那副絕望的樣子,想起他活著的時候跟我通話的最後那個瞬間……這些一晃而過的畫麵越喝越清楚,越清楚越想喝,結果每天都離不開酒了。”
“現在還服藥嗎?”
“還在吃。為了控製鬱悶、不安、失眠。我們都開玩笑把這種藥叫作雞尾酒,因為患有PTSD的退伍軍人喝的是一種藥,如果政府能夠免費送藥就太好了,可也去不了病根兒。”
“用過鎮痛劑嗎?”
“有時候用,有時候覺得自己吃的藥不管用了,就把手伸向了鴉片。那些壞家夥主動把鴉片和海洛因遞給我:‘試試這個怎麽樣?’有人一時糊塗,好了傷疤忘了疼,結果上癮了。”
“盡管有PTSD作怪,可您還是從法律學院畢業了,當了律師。您認為您和那些仍然陷在PTSD裏不能自拔的人之間,差別是什麽?”
“我認為是周圍的鼓勵。雖然我已經是40歲的人了,但是還和父母一起生活。在我身患PTSD之前,父母就了解我的脾氣秉性,清楚我的每一點變化。有時候我不想去看精神科醫生,這時候,父親就硬逼著我去,而且親自帶我去。一來二去,我感覺輕鬆多了。”
“您的父親是?”
“我父親是1970年來到美國的非法移民。原來是墨西哥的農民,總想過上好日子,18歲那年就來到了美國。後來和美國出生的母親結了婚,有了我。
“我父親不會說英語,看書寫字都不行。西班牙語也不會。反正讀書寫字的事兒一律不行。可是他非常能幹,就知道埋頭苦幹,現在幹出了百萬家底。我得了PTSD後複員回家,父親囑咐我,千萬不能破罐子破摔。
“說起我的工作,當警察也好,當兵也好,現在又幹起了法律工作,都是在幫助那些無法自救的人。我希望自己經常發揮作用,對別人有所幫助。”
“再問一句,您是如何看待海克塔的?”
“任何人都不是天使,好人裏也有人犯罪。但是,如果認為他們都是戴罪之人,那我們自己也出了問題。他們是為美軍工作的美國人,所以,不該把他們驅逐到其他國家。把有問題的人一推了之,我不認為這種做法有什麽可取之處。”
對於海克塔開展的活動也有人持批評態度,認為他們畢竟是罪犯,外國人犯了法,驅逐出境是理所當然的。但是,正如達尼埃爾說的,他們是一群曾為美國獻出青春,為美國服務的人,何況他們正在為自己贖罪。那種認為驅逐出境的處罰過重的聲音,我也能夠理解。圍繞非法移民的爭論也是一樣,將美國分為兩大陣營並且標出誰黑誰白,沒那麽容易。
現在,這些人中有些人的境遇正在改善。2018年4月,海克塔獲得了加利福尼亞州州長的特赦,犯罪記錄被撤銷,並且獲得了美國國籍。用他的話來說,這是一個極為罕見的個案,是用自己六年的軍齡獲取的特赦。海克塔的成果也許在告訴世人,每一個退伍軍人,包括被驅趕到國外的退伍老兵,從來沒有感受到來自任何方麵的溫暖。而他,經過長期奮鬥終於迎來了最後的勝利。
被美國驅逐出境的退伍軍人能否獲得特赦,取決於本人的從軍經曆和犯罪前科,海克塔的先例給他的這些弟兄們帶來了希望。
“我的短期目標是在美國考取汽車駕照;長期目標是在許多國家建立‘邦卡’,不僅在墨西哥。目前已經在多米尼加建了一個,還打算在牙買加建一個,我想把更多的人護送回家。”
說到這裏,海克塔開始整理行裝,準備回到闊別已久的美國,與家人見麵。把美國和墨西哥之間分開的隔離區有一米寬。可是,對於沒有居住資格的外國人來說,短短的一米卻是無限遙遠。海克塔已經站在隔離區的前麵無須折返,而那些想到美國尋找機會的外國人,至今還在前往邊境的路上。
第九章 關稅VS全球製造業與美國爭奪就業崗位的“影子公司
呼籲就業崗位回歸美國的特朗普政府,實際上正在揮舞關稅的大棒,重新策劃簽訂新的有利於本國的雙邊貿易協議。
但是,以低關稅為基礎的全球貿易網,如同小河流水,即使有地方阻塞,溢出的水也會流向其他地方。
在瞄準美國市場的這條複雜的供應鏈上,與美國比鄰的邊境城市蒂華納正在發揮銜接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