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的“在線獵手”

隨著青春期到來,男孩的第一次性行為通常始於12歲到14歲之間,有些人會提前。隨著身體的變化和性意識的覺醒,大多數男孩開始**。到了13歲,幾乎一半的男孩都通過****;到了14歲,這個百分比上升到75%;到了15歲,幾乎所有男孩都是這樣。至於**的頻率,大多數青少年男性每天一次,有時兩次。在與伴侶發生性行為前,男性平均會**2 000次左右。

從青春期開始到21歲完全成熟,在當今的數字化時代,幾乎每個十幾歲的男孩都能用自己的方式找到色情網站。由於有關性的話題很少被提及,男孩發現,通過色情網站能很容易地學到這些知識。一旦登錄這些網站,他們就會收到邀請,使用**圖片和視頻來刺激性行為。所以說,色情作品和行為互為因果。色情業提倡一種與情感分享脫節的性行為模式,專門吸引孤獨而好奇的男孩;一旦進入,許多男孩就會上癮。羞恥感、尷尬感和癡迷感會使他們原本順其自然的成長出現問題,這些問題還非常隱秘。

在孤立無援的狀態下,男孩子們笨手笨腳又沒有考慮周詳的做法,有時會被突然曝光在公眾視野之中。以男孩TJ(化名)為例,他是一所男校的七年級學生,他的西班牙語老師發現他在課桌下**。當我見到他時,他的老師(一位前修女)、院長、校長和他的父母都已經和他談過話,談話的方式讓他很是羞愧。TJ不願意談論這些事,我能肯定的是,我絕不讚同他對他們說的那些話,正是那些糟糕的感受讓他做出了錯誤判斷。

我覺得和他一起聊聊可能會有幫助。我告訴TJ,其他男孩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我告訴他,很多男孩對自己日漸成熟的身體都充滿迷惑,這需要一個接受的過程,我特意強調,如果他想要別人懂得他的感受,就必須通過交談,才能更好地控製那些惹麻煩的衝動。

這樣的解釋讓TJ感覺不那麽緊張了,他告訴我,最近確實沉溺於色情小說,被發現後反而感覺安慰,他希望這有助於他擺脫不良影響。他逐漸能夠說出自己的感受,包括在複雜的家庭關係中,他如何感受不到真正的親密關係。當他把這些零碎的問題拚在一起時,TJ更好地理解了自己為何會做出那樣的行為。幾個月後,我看到他和朋友們在課間跑來跑去,輕鬆的笑聲證明他已經把過去的經曆拋在了腦後。

如果你想讓一個男孩對性的感覺變得清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他感覺自己並不孤獨,讓他明白自己的感覺是正常的,自然而然萌生的。比如TJ,他隻要告訴別人發生了什麽,就會意識到自己行為的偏差,重新調整方向,從自己挖的坑中爬出來。但任何一個想要忠於內心的男孩,都會被強大的市場力量淹沒,這些力量將所謂的形象和想法投射到他的身上。

從神經發育的角度看,研究人員懷疑經常觀看色情片的人會變成“性興奮上癮”,而他們的大腦則滿是“色情思想”,導致他們把性與自我關注的滿足感和強烈刺激聯係在一起。在年紀大一些的青春期男性中,有一半的人每周會對著色情作品**幾次;大約15%的人每天都會**。一種擔憂是,這些情況是客觀存在的,和愛沒有關係;另一種擔憂是,色情作品會影響現實生活:男生靠看更多的色情片來激發**往。斯坦福大學教授菲利普·津巴多最近解釋說:“我們的研究發現,很多年輕人告訴我們,色情片扭曲了他們對性和親密關係的看法,他們最後發現,自己很難被現實生活中的伴侶喚起欲望。”

更麻煩的是,色情作品會讓男孩在麵對性行為的新法規時應對不足。全國各地的大學裏最近關於發生性行為的法律定義發生了變化,使性接觸變得更加複雜。例如,在加州的大學,一部新法律將“確定的、有意識和自願”的態度視為同意發生性行為的標準。以肯定、自覺、自願為標準。作家艾米麗·巴澤隆在《紐約時報》雜誌上發表了一篇題為《明確同意可以校園“約炮”嗎?一個複雜的問題》(Hooking Up at an Affirmative-Consent Campus? It's Complicated)的文章。一位21歲的耶魯大學經濟係學生告訴作者,對於中學和大學的男生來說,都存在“無意中違反這種約定規則的緊張情緒”。但是,男孩對性行為的態度和期待往往被色情片塑造成厭惡女性的錯誤形象,充斥著女性被描繪成性玩具,被男性奴役、剝削和虐待的內容,這些內容恰恰與上述同意的標準相矛盾。

另一個男孩的故事則說明,當孤立感因恐懼和羞愧而加深時,可能會出現更極端的後果。斯坦是個相當優秀的學生,也是一名不錯的籃球運動員,他喜歡在周末晚上和他的隊友在一起,但他的性格安靜而害羞。一天清晨天還沒亮,他家人被一陣重重的敲門聲和持續不斷的門鈴聲吵醒。當他的繼父打開房門,一大群聯邦調查局探員和州警察拿著搜查令衝進屋裏。他們解釋說家裏有人一直在下載和傳播兒童色情片。警車在路邊車道閃著燈,向鄰居們宣告這家人被搜查了,突擊檢查的人沒收了電腦和移動設備,並對房子進行了徹底搜查。

原來,聯邦調查局監控到,斯坦一直從互聯網文件的共享網站中瀏覽色情圖片,這讓他陷入了大麻煩。更糟糕的是,圖片裏的男孩和他年齡相仿,這等於向父母和全世界公開了自己同性戀的性取向。

斯坦的家人和檢察官達成了一項協議,要求他保證自己的做法不會危害社會。在對他進行心理治療的過程中,斯坦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和有限的性史,他認為自己是同性戀,並告訴了父母。在這次突擊搜查前,他與家人的關係就越來越疏遠,特別是當他意識到自己對性感興趣的本質時,他就藏得更深了。他與家人和朋友孤立,他覺得自己出了什麽問題,不知道該怎樣表達真實的自己。而在經曆了突擊檢查的慘痛經曆後,父母支持他的選擇,他才覺得自己能有幸福的未來。

斯坦的經曆和TJ的經曆一樣,都說明孤獨感和成長發育的壓力會如何扭曲年輕人判斷力。這兩個男孩都認為,接觸網絡色情與現實中的朋輩關係相比,更容易幫助自己挖掘有關性的感受;在臥室中發生的隱秘事件,讓他們與現實相隔絕,容易因此喪失正確的判斷力。在TJ的例子中,他甚至認為可以在公共場所**。

至於斯坦的例子,心理學家邁克爾·薩多夫斯基將其稱之為同性戀和同性戀青年的沉默,這往往會伴隨著危險行為的增加,讓事件更為複雜。盡管政策上對同性戀並不反對,但這些男孩仍然被學校和社區邊緣化。同性戀“深知沉默的聲音和感覺”,會比異性戀同齡人更容易出現濫用藥物和抑鬱症狀,同性戀的自殺率是常人的4倍。斯坦覺得無法和朋友們在一起玩,也擔心他父母的反應,於是不再做那些充滿暴力、困惑和羞愧的行為。通過色情網站他找到了安慰,這些內容在網上顯得那麽光明正大,直到聯邦調查局無情地擊碎了它。

雖然被認定為同性戀的年輕男性可能仍隻能徘徊在社會邊緣,但對於定義“什麽才是同性戀”的那條嚴格邊界似乎正在放寬。紐約州康奈爾大學的心理學家裏奇·薩文·威廉姆斯研究發現,盡管大多數男性都認為自己屬於異性戀,但認為自己“近乎直男(straight)”(2)的人,比認為自己是男同性戀或雙性戀的人加起來還要多。全國調查顯示,6%的青少年男性認為“就算是喜歡異性吧”這句話代表了他們自身性吸引力所指的方向。近100萬年輕男性承認,他們的性吸引力在一定程度上是不穩定的。與前幾代人相比,千禧世代(millennials)(3)和iGen世代更傾向於將性行為理解為沿著某個譜係變化,而不是某種類別固定的行動。在一項全國性調查中提到了這個問題:“一想到性,下列哪個選項更符合你的觀點?”大多數人的選擇是:“性是一種尺度,恰巧位於中間地帶。”

但隨著時代的變遷,少年時代的許多特征,例如色情產業,也隨之改變,演變為宣揚刻板的、甚至是誇張的男性性行為形象。許多網絡色情文學都對女性抱有敵意,它們提供有辱人格並宣揚暴力的圖片就彰顯了這種敵意。當男孩和與他同齡的女孩相處時,上述種種不當的性形象會影響到男孩與異性健康交往的能力。在美國反性騷擾運動“我也是”運動中,《紐約時報》的評論家羅斯·杜塔特認為,色情業為青年男性的性格矛盾添了把火:“一旦**這件事擁有了某種特權,裹挾著不滿,夾雜著憤怒,充斥著消極情緒,‘喚醒’了某個敏感領域,還沾染了卑鄙下流的色彩,便能為滿足性欲打造出多種多樣、史無前例的可能性。但令人沮喪的是,真正的女性不僅在數量上不足以滿足男性的需求,而且與女**配獲得滿足比男性在家通過屏幕獲得滿足要難得多。”

以這種挫敗感為例,有一群年輕男性自稱“非自願獨身者”(4),他們傾向於將自身的淒慘處境怪罪在女性和女權主義頭上。根據美國疾病預防和控製中心調查顯示,在15~24歲的男性中,多達27%的人可能會陷入沒有伴侶而不自知的狀態中。一名研究人員估計,2012年,這一數字將攀升至470萬。在近年來的一係列謀殺案中,身背多條人命的凶手都承認,他們之所以作案就是因為被女性無視後感到憤怒和孤獨,殺害她們是在泄憤。這些男性已經引起了美國上下,乃至國際範圍內的關注。

大量研究已經證實,男性對女性的歧視態度和他們的攻擊性性行為之間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總部均位於華盛頓特區的國際婦女研究中心(International Center for Research on Women)和Promundo-US研究機構共同組成了一個研究小組,2008年至2010年間,雙方合作完成了一份遍及全球的問卷調查。在他們的報告中有多項研究結果表明,影響性暴力的因素包括對男性性權利的態度。愛荷華州立大學的莉娜·艾倫·布法德博士將其定義為是“一種男性的需求或欲望優先於女性的觀點”。在他們開展的“男性行為框架”研究項目中,來自Promundo-US研究機構的研究人員發現,近一個月,有大約1/3的年輕男性曾對某個女性或女孩子實施過性騷擾。最有可能騷擾女性的男性是那些對“男子氣概規範”中毒已久並堅信不疑的人,而且這樣的人不僅不在少數,還大有泛濫之勢。在對女性展開性騷擾方麵,相比於那些對“男子氣概規範”左耳進右耳出的男性,這群對“男子氣概規範”中毒深重的男性,數量是他們的十倍不止。

當然,大多數網絡色情都以這些想法為前提,目的就是為了迎合那些已經懂得自戀的十幾歲的男孩。流行媒體試圖引導大眾遵循這樣的劇本:男性有著強烈的、無法控製的性需求,而女性則必須滿足這種需求。

肖恩的故事就說明了其中的某些問題。肖恩是一個生活在費城的非洲裔男孩,他很有天賦,和中學裏其他的小夥伴相比,肖恩天生就是一個領袖人物。他不僅是一名優秀的學生,也是一名出色的橄欖球運動員。肖恩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他的父母都出身貧寒,因此他隻能選擇在城市的公立學校上學,學校人滿為患、資源匱乏,甚至發生危險都是家常便飯。因此,盡管知道兒子可能會遇到種族偏見和經濟問題,他們還是欣然接受了一所私立高中橄欖球隊主教練提供的獎學金。在學校裏,肖恩很快就交上了朋友,老師、教練和同學們都很喜歡他。

但當他每天乘車去學校,一旦離開了他的鄰居和朋友們,肖恩便發現自己處於了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既無法完全融入學校裏男孩的社會生活,回家後又和曾經的朋友們越來越疏遠。他獨處的時間開始變多,越來越願意沉浸在社交媒體的虛擬世界裏,更喜歡通過互聯網和人溝通。他接觸到了網絡色情,發現自己既為之著迷又受到了不可思議的影響。在色拉布、臉書和照片牆(5)上,他在跟朋友們分享評論和圖片時,有意過濾掉了自己對女孩們的看法和對性的想法。在學校裏,橄欖球隊的其他男孩經常談論他們訪問過的色情網站,以及他們在和女孩交往中得手過的那些事。

當肖恩在周末與女孩們見麵時,就會想起他在視頻中看到過的那些動作,還會在想象中讓身邊的女孩們做出同樣的動作。他完全推翻了自己以往內心中保守的想法,堅信現實生活中女孩們也和視頻中一樣。漸漸地,肖恩發現,無論是身體還是靈魂,自己都越來越麻木了。和女孩們一起出去約會不算什麽困難,對他而言,比較困難的反而是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除了滿足自己的性欲外,別的什麽都思考不了。被一群時刻模仿他態度的男孩包圍著,他幾乎放棄了愛情,隻一心滿足於搭訕姑娘或看色情片取樂。對他來說,很難想象還有比這更令人動心、更有意義的事情。

直到某個時刻,肖恩猛然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惡性循環。他和橄欖球隊的一個年輕教練關係很好,便跑去找他一吐胸中塊壘。盡管非常尷尬,但肖恩知道自己不願跟父母或老師說這件事,也知道自己的確需要幫助。教練的答複非常明智:他建議肖恩讓自己的掙紮常態化;他讓肖恩明白了色情作品令人上癮的原因;同時,還建議他向學校的心理谘詢顧問尋求幫助。幸運的是,他的家庭基礎非常強大,來自家人的愛和來自教練的信任,讓肖恩能夠誠實地麵對自己誤入歧途的事實。

這名青少年希望重新獲得理解,即性不應該僅僅是一種釋放的感覺。像肖恩這樣的男孩為我們提供了溝通不暢和以滿足為導向的各種經驗,它悲劇性地阻礙了他們理解這件事:性,是一條與愛相連的路。盡管研究證實,男孩和女孩一樣都對浪漫的關係有所渴望,但還是有太多男孩會被和性相關的種種力量壓倒,想戀愛卻用力過猛。在朋輩群體規範和媒體表達之間,男孩幾乎無法獲得更為健康的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