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切關注
薩姆的故事和心理學家趙美心博士等觀察者記錄在案的那些故事都清晰地表明,父母和老師們在男孩的友誼關係中扮演的角色往往是不為人知的。特別是當男孩還很年輕時,他們的社會生活還相對透明,他們麵臨的挑戰也相對可控。這個時候,父母和老師們可以幫助他們獲得種種技能,在團體需求和他們自己的價值觀與需求之間找到平衡。如果老師和父母能夠對男孩應對這些挑戰,並對他們的平衡給予密切關注,對那些迷路或不堪重負的男孩進行幹預和指導,就能夠在他們奔向未來的過程中,為他們探尋自我觀點、獲取優秀的平衡能力提供一個安全保護網。
問題是,“兒童社會”有它自己的規則。這規則在成年人的視線之外運行,也不受成年人控製。一所獨立學校的學生研究小組曾展開研究,並發現了這一規則的本質: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波濤暗湧。據報道,有1/10的男孩身陷鬥毆和欺侮;有1/3的男孩曾遭受欺負、威脅或恐嚇。至於上述事件發生的地方,食堂、學校操場、體育館和更衣室,越是成年人鮮少現身的地方越是容易發生。在破解成人監視漏洞方麵,男孩簡直個個都是專家。
父母和老師們無法時刻保持警惕。事實上,隻有吱嘎作響的幾個車輪相互摩擦,震耳欲聾時,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不同年代的人們遵守著互不相同的規範,年輕人和老年人簡直就跟生活在不同星球上一樣,井水不犯河水。隨著年齡增長,男孩在衣著、音樂、人際關係、誌向和娛樂等重要問題上越來越在乎朋友和朋輩群體的看法,並對成年人的一切事務都嗤之以鼻。十幾歲的男孩,就是一個獨立的部落。
成人必須密切留心這個部落的種種規範,還要密切關注這些規範對他們在乎的那個男孩產生的影響。為了被當作朋友,也為了被團體接納,就算承受壓力,男孩也要遵守部落中流行的規範,即使這些準則偏離了來自他們原生家庭的被視作珍寶的價值觀。是成為團體的一部分,還是堅持他們自己的信念,男孩在這兩者之間遊走恐怕隻能是一種試錯,不僅需要勇氣,還需要靈活的判斷力。每個男孩都會遇到大量機會來練習對抗壓力。而且,很可能還會犯很多錯誤。當一個男孩向無法抗拒的群體壓力投降時,如果他能對某人承認他感到矛盾、感到不舒服,會對他大有幫助。
一旦他們的兒子加入了一個朋輩群體,不僅對這個男孩,就是對這個男孩的父母來說,也意味著更多機會。如果沒有對兒子的社交生活進行微觀管理,父母和其他關心孩子的人便會開始留心孩子社交生活的質量:他有沒有織起一張人際關係網?那些和他一起旅行的同伴們的道德水平可還過得去?在與自己相關的某些問題上,他是否至少還能保持自我?他所擁有的友誼是否忠誠而長久?理想情況下,與父母間擁有值得信賴的親子關係也能夠令男孩向朋友、隊友和其他同齡人敞開心扉。如果男孩不介意父母的焦慮,不畏懼父母事後諸葛亮,也不擔憂父母認為自己朽木不可雕,純粹把爸媽當作“共鳴板”,那就真的很優秀了!
在薩姆的案例中,無論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都有教育意義。盡管他的家人很友善,也很關心他,但直到他的行為明確顯示出他正身陷危機無法自拔之前,家人們都絲毫沒有注意到薩姆已經被朋輩群體的力量所裹挾,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了。隻有當家人重新注意到他,他也允許他們真真正正地走進自己的社交生活時,薩姆才有機會重置自己的道德羅盤。他能夠將胸中抑鬱一吐為快,還會明白來自父母的理解能夠堅定他糾正失衡人際關係的決心。他的成績提高了,也願意花更多的時間和家人在一起。雖然在學校裏他還跟之前的同一撥朋友保持著不錯的關係,但父母的介入為他提供了托詞,他慢慢減少了參加派對的次數,不再試圖跟上這個時髦群體快速卻膚淺的步伐。
雖然不同文化下演變出的兄弟會規範各有不同,但他們都代表著同一種獨特的主導觀念:將特權賦予具備某些品質的男孩,或賦予某些類型的男孩,允許他們懲罰他人。研究發現,那些身材體型比大多數同齡人都更為壯碩的女孩,自信心會受到傷害。同樣的情況對男孩來說則恰恰相反:強壯、早熟的男孩與瘦小、運動能力差,或者還在發育中的那些男孩相比,更容易獲得肯定。對鏡自觀,身處兄弟會中的男孩如何自我評價,往往反映的是某種文化偏見。無論是積極信息還是消極信息他們都會放在心頭,視而不見隻會令他們備受煎熬。
五年級的時候,馬利克還是一個很享受朋友遍天下的男孩。但隨著青春期的到來,成長也不期而至,中學時代的群體動態發生了變化。他發現自己開始受冷落,排擠也漸漸增多。由四五個男孩組成的一個小團體脫穎而出,成為最受歡迎的一小撮人,他們隻找自己人做伴。午餐時,他們會互相占座。就算本來一直和他們是朋友,馬利克和其他男孩也隻能跑去搶旁邊剩下的座位。午飯的過程中,這些男孩興奮地彼此交談,每當其他男孩插話,他們就會群起而攻之,取笑對方以提高他們自己的地位。
崩潰的時刻是這樣到來的:當時,男孩正在為他們小團體中的某個成員籌劃一場生日派對,而馬利克發現自己沒有收到邀請。由於派對籌劃一直在暗中進行,所以他費了好大勁才弄明白這件事。周五晚上,他給某個一直跟這個小團體混在一塊的男孩發了短信,問他是否有事要做,想不想出去玩,結果得到的信息是他不能去,因為他“要去參加伊萬的派對”。看到這樣的回複,他壓抑已久的挫敗、恥辱和徒勞的感覺一齊湧上心頭,馬利克崩潰了。
幸運的是,就在他讀到對方發來的回複短信時,他的母親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並及時傾聽了他的感受。雖然她和兒子一樣感到傷心,但她控製住了自己,隻給予安慰,沒有向兒子提出自己的看法。她能明白,重要的並非眼下兒子感情上受到的傷害,而是放眼長遠的努力。馬利克需要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才能明白應當如何處理自己在學校的社交生活。就他自身而言,他已經意識到,和他天天混在一處的那些人不是他的朋友,他應該嚐試和別的男孩發展友誼,哪怕他們不那麽“受歡迎”,但彼此可以善待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