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緊那條紐帶
同女孩分手是驗證友誼的一個契機。這個時候,男孩會在自己信任的一段友誼中分享自己分手後的感受和反應,惺惺相惜的朋輩流露出同情和理解,被分手的男孩便能從中感受到安慰。奈奧比·韋發現,男孩非常清楚友誼對於他們的重要性。正如一位年輕人向她解釋的那樣:“你擁有可以傾訴的對象就意味著,當你遇到問題的時候,可以和他一起商量。你懂的,如果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悶在自己的心裏,人是會發瘋的。試著把心裏話說出來,不管和誰,聊聊吧。”
男孩之間的友誼會打造重要的生活技能。當有人站在你的身後給予你支持時,你便會感受到個中區別。應對全新挑戰時,朋輩間的互動能夠緩解你的焦慮;遭受挫折坎坷時,朋輩間的互動能夠增強你的自尊。這些都會成為滋養你一生的經驗。正如布雷特和麥凱斯在他們的博客《男子氣概的藝術》中所寫的那樣:“朋友就是那些你可以在緊要關頭依靠的人。即使全世界都與你為敵,他們也會站在你這邊。”
在另一項研究中,趙美心博士對青春期男孩之間的關係進行了觀察,而後還對他們進行了采訪。她的觀察證實,一個男孩找到一個能夠令他“做自己”的朋友有多麽重要。趙美心試圖分辨出,究竟什麽樣的男孩更能抵抗男子氣概帶來的壓力。通過研究她發現,在向規範低頭這件事上,有些男孩即使覺得自己被貶低了或被誤解了,也會進行更徹底的妥協,有些男孩則敢於觸碰規範的紅線。是否擁有一個了解並能接納自己的“真朋友”,哪怕這樣的朋友隻有一個,也會成為將男孩與群體區別開來的原因。趙美心寫道:“在人際交往中,那些感覺到自己被了解和被認可的男孩似乎更具備抵製他人揣測的力量,甚至有助於他們得以保留自身人格的完整性。”
趙美心曾經見過這樣一個男孩,這個男孩因為無法成長為更有“男性氣概”的樣子而令父母倍感沮喪。盡管麵對灰心的家庭和失望的學校時這個孩子壓力重重,但他仍然可以坦然麵對就是因為他有一個能夠接納他的朋友。在接受趙美心的采訪時,他解釋道:
在我13歲的時候,我結識了他,直到現在他都是我最親密的朋友,他真的幫助我變成了自己想要成為的人……舉個例子,是他令我意識到原來我的媽媽為我做了那麽多……如果沒有他的提醒我絕對意識不到……直到他對我一一指出,我才明白,就如同‘嘿,是的,這樣是不對的’。然後我倆異口同聲地說‘嘿,為什麽我們就不能幹脆做自己呢?’
奈奧比·韋認為:男孩之間的友誼尤其重要,隻有擁有友誼,男孩才能擁有對抗“男孩規範”的力量。一個叫喬治的男孩解釋說:“和最好的朋友在一起,我不必隻說些別人愛聽的話,也無須遮遮掩掩,我不必戴著假麵具,隻說一些他們想聽的話……這麽說好像也不確切,就像是,哦,對了:如果不是和好友在一起,我就不得不言不由衷,隻能跟著別人的思路走。”在她和她的研究團隊展開的一係列采訪中,男孩描述了他們彼此之間的親密和關心所能達到的程度:
我和我最好的朋友親密無間……就是這樣……擁有這種感情,你才會明白它的厚重,它是如此深沉,和你如影相隨,這真是讓人匪夷所思……我想,在生活中,有時兩個人真的是心有靈犀,真的能夠彼此不離不棄、榮辱與共,能夠相親相愛。感情就這樣發生了。這是人類的原始本能。
他們曾表示,如果沒有朋友,他們沒準兒早就“發瘋了”,或者早就“遷怒於某人了”。根據研究,奈奧比·韋得出結論:男孩可以和女孩一樣擁有親密的友誼,而且在情感上,也完全能夠協調好彼此的節奏。
男性擁有友誼的曆史不長,在這段曆史中,麥凱斯回溯了它的演變:古希臘時代呈現的是英勇的友誼,那個時代孕育出了柏拉圖式朋友的理想模式;到了19世紀的美國,熱情的關係和深厚的感情開始變得普遍(亞伯拉罕·林肯和西奧多·羅斯福都在他們成年後,公開表示對親密友誼的支持);步入20世紀,親密的友誼更是演變成正常社交,成為非常普遍的現象。但如今,除了傳統意義上的男性組織,比如軍隊、運動團體、消防隊和警察部隊,大多數男性與其他男性在一起時,還是會感到束手束腳。對同性戀的擔憂似乎是引起這種變化的原因。在世紀之交到來前,男性其實本來能夠較為自由地表達對彼此的情感,也不怕被貼標簽。但是,由於同性戀關係被認為是歪門邪道,尤其是被一些心理學家蓋棺定論後,男人們在相處時開始變得更加畏首畏尾。
最近,一個15歲的男孩肯尼告訴我:他所在年級的其他男孩散布謠言,說他和另一個男孩是“同性戀”。他被這謠言弄得心煩意亂又茫然無助。這是他頭一次經曆這種來自朋輩監督的威脅。這不禁讓他思考,“難道是我有什麽問題嗎?”他開始自我覺醒,同時開始在意自己對其他男孩知無不言的程度。馬裏蘭州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的心理學家格雷戈裏·雷恩準確地描述出了他所麵臨的困境:“在一個競爭環境中,愛和其他種種親密關係都是很難維係的。因為保持親密關係需要展示你自己的弱點、承認自身的問題,這可太不‘男人’了。”
雖然時代不停在變,但變化的方向並不明朗。互聯網時代,多種多樣的性別形象和仿佛無孔不入的同性戀解放運動扭轉了時代的文化態度。英國溫徹斯特大學的社會學家埃裏克·安德森問道:“當我們的同性戀文化式微時,男子氣概那慣常的、保守的、正統的觀點究竟遭受了什麽樣的洗禮?”通過對美國和英國青年男性展開研究,他給出了如下建議:“兼容並包的男子氣概”能夠令男性以“曾經與同性戀有關的方式行事”,這對他們的異性戀身份威脅更小。
但奈奧比·韋認為,同性戀解放沒準兒反而對男孩施加了更大的壓力,逼著他們明確自己的異性戀身份。在她看來:“同性戀解放很可能會激發異性戀男性以最老套的方式,更強烈地堅持自己的男子氣概。”傳統的男子氣概被一種新的生機勃勃的文化所強化,什麽是“時髦的”,什麽是“過時的”,變得更加涇渭分明。
不論這些文化變換以何種方式上演,年輕男性的友誼都將受到影響,男孩的整體幸福感也會打折。在當前這個大環境下,男孩情感交流的缺失最終會導致不利後果。奈奧比·韋提出了經典術語——失範(1),它指的是一種異化疏離又不具意義的狀態,這種狀態通常是由社會壓迫造成的。奈奧比·韋發現,這種沮喪而倦怠的狀態多見於青春期晚期的男孩,而“失範”一詞正是對這種狀態的恰當描述。失去好朋友往往是痛苦的,有時甚至是毀滅性的,就像這個男孩對奈奧比·韋解釋的那樣:
我失去了當初的朋友……那是我唯一信任的人,我們曾是那麽的無話不談。每當我失落沮喪,他總能讓我重新振作起來。我對他也是如此。這就是為什麽現在的我會感到如此孤單,甚至常常心灰意冷。因為我失去了可以傾吐心聲的對象,甚至連個網友都沒有,心裏的秘密無處宣泄,對我而言,沒人能夠幫我解決問題……我想我是永遠無法找回過去的狀態了,你明白吧。我認為,如果你曾擁有過一個真正的朋友,卻又不幸失去了他,你恐怕就再也無法找到一個和他一樣的人了。
一個令人膽寒的變化可能正是歸因於他所提到的那種孤獨和失落:男孩的自殺率已經飆升至女孩的4倍。這個變化多發於年齡較大的青春期男孩。奈奧比·韋可不認為這是什麽巧合:“當需求親密關係和情感支持與作為一個男人必須具備男子氣概這兩件事互為對立時,這個時候的文化氛圍隻會讓男孩在青春期後期遭受到這種對立所帶來的深深的疏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