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鼻子—追求靈敏的嗅覺

The Nose: The Quest to Smell Better

我爺爺去世已經有兩周了,這段時間我吃了太多精製碳水化合物,也幾乎不鍛煉了,有一種宿命論的感覺。我又回到了吉姆·菲克斯的論點上——典型的失敗主義:不管我做什麽,我還是會死的,為什麽要浪費時間和精力呢?而且我也不會像爺爺那樣嚴格要求自己吃十字花科蔬菜。

我開始暴飲暴食,毫無節製了。我會吃一把葡萄幹、花生和巧克力片,含24克糖的格蘭諾拉燕麥片,還會吃更多的什錦幹果。我就像農場的那些動物一樣,把腦袋紮進袋子裏大吃特吃。

我最近讀了一篇關於無節製行為的精彩描述,內容不是跟吃有關的,卻是我讀過的對恥辱、墮落的最好寫照。它是柏拉圖的一篇文章,描述了一個人路過一堆屍體時,他試圖移開視線,但隨即卻讓步了,他對自己的眼睛說:“你們自己看吧,你們這些壞家夥,欣賞美麗的風景吧!”

我的胃對我來說就是這種感覺,我覺得它是一個單獨的野獸,“你這個混蛋,快吃你的無花果酥,然後閉上嘴!”

我需要盡快擺脫這種狀態。幾周前,我在費城莫奈爾化學感官中心(Monell Chemical Senses Center)安排了一次約見,這裏是美國最大的致力於研究人類嗅覺和味覺的研究機構。人們總是告訴我“聞聞花香”,也許這就是我需要去做的。

在一個寒冷的星期二早上,我坐火車去了莫奈爾。研究中心很容易就能找到,因為入口處有一座巨大的青銅鼻子雕塑。很慶幸這位設計師沒有為哈佛泌尿醫學中心做設計。

莫奈爾化學感官中心的80位科學家認為,嗅覺和味覺都是健康生活中還尚未受到重視的部分。而這就是我來到這裏的原因。

實際上,數千年來,嗅覺和味覺與健康都息息相關,正如埃瑟·斯特恩伯格醫生在《治療空間》一書中指出的那樣,早期的醫生會用鼻子聞氣味來幫助診斷,比如有甜味的尿意味著有糖尿病。而現在,出現了“嗅覺診斷學”領域,這又流行起來,該領域分析我們每次呼吸時呼出的數千種化合物中的一部分。

長久以來,人們一直懷疑嗅覺和味覺可能會影響情緒和行為。比如南丁格爾就相信,薰衣草的香味能使她的病人放鬆。在戰地醫院時,她用花香氣味的油膏塗在受傷士兵的前額上,但不幸的是,這個問題至今都缺少嚴謹的科學研究。而即便如此,我們一直有種概念模糊但充滿善意的芳香療法。芳香療法——用精油按摩,使用有香味的精油當然也不錯,特別是也做足底按摩的話,隻是,它的科學性和命理學是差不多的。

莫奈爾化學感官中心正在研究這個問題。

莫奈爾化學感官中心的一位科學家,名叫萊斯莉·斯坦因,是一位戴著藍色眼鏡的精力充沛的女士。她帶我參觀了這座6層樓的建築:顯微鏡、卡車大小的冷凍箱、老鼠迷宮、排成一排的白色實驗室工作服、在辦公室處理數據的科學家們、帶電極的無簷圓頂帽,還有兒童測試室裏的奧斯卡(1)娃娃。但我覺得奇怪的是,這並不是一棟有味道的建築。我隻聞到有一位研究人員用微波爐熱飯時的味道。

在這裏會有一種冒險的感覺。嗅覺的研究遠沒有其他感官那麽全麵深入。瑞典籍的研究員約翰·蘭德斯托姆說,“我喜歡它,因為它是一個未知的領域。隻要我有了想法,我就可以設計一個實驗來驗證對錯,因為很有可能以前沒人做過,所以我還有機會。”

莫奈爾化學感覺中心正在進行的實驗包括:

·治療創傷後應激障礙。這種病可能會因為某種氣味而觸發,比如爆炸物燃燒的氣味。

·再生神經細胞。鼻子的神經細胞30天後能夠再生,這是一種非同尋常的能力。那麽,醫生有可能讓這種再生能力在鼻子之外的身體上發生嗎?

·一項實驗表明,男性的體味對女性具有鎮靜作用。這是我個人的最愛,因為我有了不洗澡的絕妙借口。“隻是想讓你放鬆,親愛的。”

我在莫奈爾化學感官中心的這一天中,做了各種各樣的測試。其中一個測試是由一位名叫克裏斯的研究員給我做的,他戴上藍色外科手術手套後,在我鼻子底下連續揮動了18支魔術記號筆大小的筆,然後我要從4個選項中選擇聞到了什麽氣味。

5號筆是皮革味、鬆節油味,還是橡膠味呢?我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氣,它聞起來像我爸爸的樂福鞋,那就是皮革味。

另一支聞起來像蜂蜜。然後還有薄荷味和茴香味的。

那些筆的氣味真的很逼真,很多我聞得都流口水了,特別是那個檸檬味的。但是,16號筆是一種難聞的魚腥味,我當時猛地扭開了頭。

我接著做了一個味覺測試,是一位叫丹尼爾·李德的心理學家給我做的。我喝了3打小瓶裝的澄清**,每一瓶**都是一種不同口味的雞尾酒,甜、酸、苦、鹹。最後一瓶是經常被忽略的味道,是一種像存在於香菇和發酵了的魚中的肉味。李德醫生翻了翻我的6頁答卷,研究著我潦草的答案,以及我從寫著“肥皂、麝香、尿液、牛奶和香草”等的列表中圈出來的一些詞。

“嗯……”李德醫生抬起頭對我說,“你是我們見過的最糟糕的測試對象。”

我輕笑了一聲,這帶有諷刺的幽默感,真不愧是科學家。但是她卻一臉嚴肅。

“真的?”

“是的,真的!”

顯然,我犯了一些令人尷尬的錯誤:把酸味當成鮮味,把半甜的當成非常甜的,還把檸檬和橙子弄混了。我的分數是這些年來參加測試的數十人中最差的。

這種情況讓我有些不安。(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美食家,但我自認為有全美國最不挑剔的舌頭,或者至少在測試過的舌頭裏是這樣?)尤其是在我認為自己因為減少了鹽和糖的攝入量,而味覺辨別能力有所提高之後。

再一次,我的整個健康計劃被證明是一種謙卑的鍛煉。和我媽媽告訴我的相反,我並沒有總是在平均水平之上。我的化學感官不僅僅是遲鈍的,我對某些氣味和味道甚至毫無知覺。比如,嚐鮮味對我來說就有困難;我也聞不出一種叫作雄甾烯酮的東西的氣味。

我也不是個例。大約有45%的美國人從基因上來說,都聞不到雄甾烯酮。它是一種存在於汗液、尿液以及豬唾液(很是奇怪)中的類固醇。顯然,它並不會好聞。不過,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所以那55%的“幸運兒”好好“享受”汗臭味兒吧。

我們的味覺能力和嗅覺能力有很多不同的變異,但是大部分都是遺傳性的。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基本上是在聞和品嚐與朋友完全不同的世界。

盡管我的分數很低,但我並沒有驚慌失措,因為情況並非完全沒有希望,我還可以采取行動改善它。科學家們在我的待辦事項清單上又補充了兩條:增強我的嗅覺以及利用氣味幫助我放鬆。

我來解釋一下它們:

實驗1:增強我的嗅覺

“我們的嗅覺能力和心理健康之間存在某種關聯。”莫奈爾化學感官中心的研究員帕梅拉·道爾頓醫生說,“並不是一種完美的相互關係,但失去嗅覺的人會表現出抑鬱的跡象。”

她告訴我,保持敏銳的嗅覺有助於保持大腦的健康,“要像鍛煉其他肌肉一樣來鍛煉它。”

那麽怎樣做嗅覺的鍛煉呢?

“用家裏的調料架就行。試著不看,通過聞氣味識別那些瓶子裏裝的是什麽。”

這是我最喜歡的新遊戲。

朱莉遞給我一個瓶子,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前幾次,一切都聞起來像是肉豆蔻。

“肉豆蔻。”我說。

“不,是薑黃。”朱莉說。

“這個也是肉豆蔻。”我又說。

“不對,是檸檬香草。”

像這樣做鍛煉。

現在我已經做了20次了,正確率大約有50%了。

我可能永遠也聞不到雄甾烯酮,但我鼻子的嗅覺能力正在改善,我可以更好地識別我的鼻子已經聞到的氣味了。正如莫奈爾化學感官中心的一位研究員向我解釋的那樣:“你沒有辦法讓你的車跑得更快,但是你可以把障礙賽變成你擅長的事。”

普通人大約能嗅出1萬種氣味,諾貝爾獎獲得者理查德·阿克塞爾(Richard Axel)和琳達·巴克(Linda Buck)的觀點也是如此。但嗅覺不同於味覺,它並不是5種基本味道的相對簡單的問題。這是一個複合的、尚未完全被理解的係統,涉及能識別不同化學物質形態的鼻腔神經末梢。

不管嗅覺是如何工作的,我發現我能注意到世界上更多的氣味了——無論是我喜歡的(比如街角飯館裏的紅薯味)還是我不喜歡的(比如彌漫在猶太社區中心的氯氣味)。

我還發現一件事,帶著熱情去聞氣味有危險。比如有一次,我約了一位朋友去吃午飯,我們坐下後,我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懷疑地看著我說:“你是在聞我嗎?”

實驗2:用氣味幫助我放鬆

大腦的嗅覺部分是藏在古老身體部分之內的,即所謂的“蜥蜴腦”,它是大腦中掌控著情感的區域。也就意味著,嗅覺功能與情感有密切關聯,嗅覺能引起強烈的情緒感受。

哪些氣味對應哪些情感呢?人各有異。莫奈爾的研究人員說,芳香療法隻有籠統的說法,比如“香草會讓你放鬆”之類的概括性陳述,但是這取決於經驗。

“你不能說‘檸檬使人精神振奮’。”萊斯莉·斯坦因說,“如果你小時候經常經過一個種滿玫瑰的美麗花園,那你以後聞到玫瑰的氣味時,就會產生積極的感受;但如果你第一次接觸玫瑰的氣味是在親人的葬禮上,那就肯定是相反的感受。”

就像帕梅拉·道爾頓的經曆,她說過,柴油的氣味讓她心情愉悅,檸檬玫瑰味也是如此。

“我經常旅行,”道爾頓說,“但我要是在一個無名旅館裏,入睡可能是個問題,所以我會隨身攜帶一種能讓我感覺安全的氣味。”(還好她帶的是檸檬玫瑰,不是柴油。)

而我選擇的氣味鎮靜劑是杏仁味,可能是因為我爸爸總是把杏仁軟糖帶回家。杏仁的氣味能消除我的壓力,並緩釋抑鬱情緒。

受到道爾頓的啟發,我也開始隨身攜帶一小瓶杏仁油,放在普瑞來洗手液旁邊,我口袋裏還放著一把小叉子。我在地鐵上也會擰開它,吸進一些到鼻孔裏。也許旁人會產生一些不好的想法,但是我感覺太放鬆了,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