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學區房的事，在不盡如人意中畫上了句號。雷大力還得抽空去離個婚，他打電話約劉真真見麵。
電話裏劉真真聲音比較輕快：“這麽快就辦妥了，有點令人刮目相看哦。”
雷大力一下子就被戳中了痛點：“那個事，沒辦成。”
劉真真遲疑片刻，馬上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了，問：“是不是劃片後，學區房劃出重點小學了？”
雷大力有點佩服劉真真，消息是真靈通，媽媽群果然不是白混的。
劉真真因為業務繁忙過不來，便把雷大力約到了一個共享休息站。
雷大力趕到時，就看到共享休息站裏坐著六七個媽媽，周圍零散坐著一些陪同孩子寫作業的家長。劉真真坐在媽媽們的最中間，把手裏厚厚的資料傳遞給周圍的媽媽，並嚴肅地開口：“今天有兩個媽媽不想參加，已經被我踢出群了，大家的時間都很金貴，誰也等不了誰。”幾個媽媽既吃驚又惶恐，隨即加快了手裏傳遞資料的速度。
雷大力都看呆了，一時之間竟不敢說話，生怕打擾她們。
劉真真似乎沒注意到雷大力的到來，繼續對著媽媽們一頓輸出：“咱們回到正題，培訓班不是保險，是給學有餘力的孩子的，咱們群太多‘伸手黨’，我隻是提前幫你們上岸。你們幾家的孩子都是人工牛，雞娃的方式也是家雞，將來你們想繼續工作，還是班雞比較好。葷雞的才藝和素雞的語數外同時搭配，想走奧牛方向也可以，別等孩子變成小蝌蚪你們又後悔。”(1)
雷大力聽得雲裏霧裏，每一個字他都聽懂了，咋放在一起就不懂什麽意思了呢？
七八個媽媽低頭看著資料，小聲交流著，劉真真不經意間抬起頭看到雷大力，雷大力趕緊抬手跟她打個招呼。雷大力腦子還是蒙的，什麽“家雞”“人工牛”，是能吃啊，還是不能吃啊？
劉真真對著媽媽們叮囑了幾句，過來找雷大力。
倆人在商場裏邊走邊聊，劉真真火速去便利店買了個三明治，狼吞虎咽地吃了幾口，雷大力見狀，有點不敢置信：“你也太拚了嘛，掙錢也不能不吃飯噻。”
劉真真笑了笑，像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她胳膊下麵還夾著宣傳冊，估計今天賺了不少錢，整個人神采奕奕的，步調也非常快。雷大力一路跟著，又大概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一副一籌莫展的樣子。本想優雅轉身，不料華麗撞牆！這會兒還鼻青臉腫的，不知何去何從啊！
劉真真臉上沒什麽波瀾，似乎見怪不怪：“政策調整，太正常了，你這是幫朋友擋了一刀啊。”
雷大力說：“那我們倆的事，是不是也得處理處理？”
劉真真立馬緊張起來：“不過，我這錢……”
雷大力上的火一時半會兒怕是消不下去了，嗓子還是啞的，說：“哦，我不是找你退錢的。”
劉真真這才如釋重負：“嚇死我了！”
雷大力這次找劉真真，除了要跟劉真真辦離婚，也是想谘詢一下學校的事，畢竟劉真真這方麵的調研經驗豐富，特別是聽了她剛才那一頓輸出，他更加堅定了找劉真真有希望的想法。
雷大力問劉真真：“那你女兒去哪裏上學呢？”
提到女兒，劉真真頗有些得意地說：“求知小學，知道嗎？”在她的運籌帷幄之下，女兒上求知小學已經十拿九穩了。
雷大力像個“白癡”似的搖搖頭。
劉真真調侃道：“連求知你都不知道？那可是民辦私立裏的TOP 1，跟實驗一小齊名，你對學校都沒做全方位調研嗎？就隻知道買個房上學啊！”
雷大力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劉真真追問：“小學奧數學完了嗎？”
雷大力不解：“啥子是奧數？”
劉真真又問：“英語對話流利嗎？”
雷大力一臉茫然：“我又聽不懂。”
劉真真連珠炮般再問：“認字超過3000個了嗎？”
雷大力一臉蒙地回答：“沒數過。”上次“文殊院”還認成“少林寺”呢。
劉真真有點恨鐵不成鋼地埋怨：“早幹嗎去了，光顧著掙錢了啊？”
雷大力一臉苦笑地說：“掙個錘子。”
劉真真也很無奈，隻好問他：“那你現在怎麽想的？”
雷大力喪氣地說：“實在不行，就上個普通對口吧。”
劉真真看著雷大力，總體上覺得雷大力這個人挺實在、挺仗義，經濟條件也還過得去，就是運氣背了點。同是天下父母心，她多少有點感同身受，所以她想了想，然後對雷大力說：“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雷大力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緊緊跟著劉真真。
當他們走進一間大階梯教室時，裏麵已經人滿為患，大屏幕上寫著“幼升小行動學習促進師”，台下坐滿了家長，教室中央橫著六個大字“搶跑搶跑搶跑”，教室兩側貼滿了助力輝煌未來的勵誌標語。雷大力跟著劉真真擠到一個角落裏聽講。
培訓班的老師仿佛打了雞血，她指著電視屏幕，上麵播放著一張金字塔形圖表。“雞血”老師像個成功學講師，聲音高亢有力地進行著宣講：“這是一個概率問題……想考一本，三所重點高中概率更大，想上這三所高中，倒推是這三所初中，再倒推下麵的小學，還剩幾所，可以看到了吧？普通對口可以上，這還是概率問題，重點小學和普通對口，一個看全班排名，一個看全校排名，你怎麽選？你依然躲不過巨大的競爭，一步差，步步差……”
每一個字從話筒裏出來，都像一把錘子捶在家長們的心上。雷大力聽得心裏發慌，他掃視了一眼教室裏的家長們，見他們個個神情肅穆、緊張不已，他們一會兒拿起手機拍攝，一會兒低頭做筆記。雷大力不知道他們在拍什麽，也不知道拍完以後有什麽用，但在這種高度緊張的氣氛下，他總覺得自己不跟著幹點啥，可能會損失一個億，於是也趕緊拿起手機開始拍。
他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周遭的環境裹挾著向前了。或許，在時代的洪流中，沒有人能置身事外，也沒有人能真正獨善其身。
投影變換，大屏幕上出現一份6歲孩子的簡曆。
“雞血”老師語氣更加昂揚：“看，一線小學的牛娃入學簡曆，3歲開始備戰幼升小，6歲開始學微積分，認識古漢字3000個，英文年閱讀量超過500本，有的還會畫心血管圖，你們的孩子在幹嗎？還在撒尿玩泥巴嗎？！好學校還有分班考，就是分特色班，幼兒園沒有努力過，進入特色班的概率能有多大？每位家長都要在心裏放一個question mark（問號）！還不抓緊嗎？競爭還不激烈嗎？還不給娃加碼嗎？”
雷大力目瞪口呆，對著身邊的劉真真悄聲說：“這些孩子還是人類嗎？”
劉真真斜了一眼雷大力：“這就叫投資，房子股票都不安全，投資孩子才是給未來上保險。”
雷大力聳聳肩悄聲說道：“那我可能算投資失敗了吧……”
劉真真思索了一下：“看在10萬塊錢的分兒上，我可以做你的投資顧問。”
雷大力聽到劉真真這句話，眼睛裏重燃希望之光：“真哩啊？”
此刻，在雷大力眼裏，劉真真簡直在發光，那是他的希望之光。
台上“雞血”老師還在大喊：“說下我們的口號，越努力——”台下家長齊聲接：“越幸運！”
雷大力經曆了這股龍卷風般的“雞娃洗禮”後，忽然開始懷疑自己——我是不是誤會了什麽，還是我做錯了什麽？現在6歲的孩子都能把我按在地上摩擦了，等將來雷小米長大了，不得被這些同齡人按在地上反複摩擦？這不行啊，違背他的意願和承諾啊。此刻，雷大力更加堅定了——小米還是得上好學校，就算不站到金字塔尖上，那也不能在起跑線上就輸了。如果從一開始就待在塔底，以雷小米的性格，怕不是就一直在塔底躺平了吧？之前還是他把上學這個事情想得太簡單了，看來，他得多聽聽他這個“投資顧問”的意見了。
從培訓班出來，劉真真對雷大力說：“你明天帶你兒子過來，咱們要為他做具體規劃。”
雷大力點頭如搗蒜，為今之計，唯劉真真馬首是瞻啊！
翌日，雷大力帶著小米到了約定的商務樓裏。時間還很早，但那裏已經聚集了很多家長和孩子。雷大力眼花繚亂地跟著劉真真穿梭其中，有練習輪滑的，有打籃球的，有打乒乓球的……除了各種廣告牌林立其中，還有各種推銷培訓班課程的廣告攤。
三人走在彎彎曲曲的培訓班走廊裏，邊走邊密謀著。準確地說，是劉真真和雷大力在密謀，雷小米是被密謀的那一個。
“求知一小今年組織了一場考試，報考人數非常多，主要是學校的升學率實在沒的說。”劉真真嚴肅地說。
雷大力振奮起來：“小米還有希望嗎？”
劉真真根據自己多年的經驗給出答案：“基礎太差的孩子肯定沒希望……除非你有其他砝碼的加持。”
“啥子砝碼？”雷大力一臉期待。
劉真真指著那些培訓班說：“就是你看到的——特長！”
雷大力、雷小米不自覺地對望一下，雷大力迅速地別開了眼，有點犯愁：“可小米沒啥子特長。”
劉真真決定拉雷大力入夥，就說：“這樣吧，我先拉你進‘雞娃’群。”
雷大力還是挺不屑的：“就是那種天天PK孩子的？”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火嫂。雷大力覺得自己多少還是有點底線的，他可千萬不能變成火嫂那樣，不然小米就會成為第二個箭箭。
劉真真對雷大力的不屑更加不屑：“這是信息源泉，你懂嗎？我們群裏500多位老母親，每天都堅持不懈地執行‘牛娃養成計劃’。”
雷大力覺得劉真真給的這個方法簡直是在突破自己的底線，一個男人絕不能對此無動於衷——於是他決定降低底線。
兩人走到舞蹈教室門口，看到一堆人趴在玻璃窗前往裏看。這世界上有兩種生物會趴窗戶，一種是壁虎，還有一種就是家長。劉真真也擠在玻璃窗外殷切地看著裏麵，雷大力也跟著往裏看，就看到一個小女孩正在痛苦地被老師壓腿。
劉真真見到這個小女孩後，表情立馬柔和下來，一副慈祥的神態：“那是我女兒，小名叫妹妹。”
雷大力有些心疼地看著妹妹，腦子裏在想，劉真真小時候有沒有學過跳舞呢？也被這樣痛苦地壓過腿嗎？他想起自己這麽大的時候，雖然經常因為調皮搗蛋被爹媽抓住就是一頓胖揍，但是小時候的日子回想起來都是上樹偷桃啊，下河抓魚啊……多有意思啊！但高亞君就不一樣了，高亞君說她對小時候沒什麽記憶，就是寫作業考第一，參加奧數，練琴……高亞君一直不快樂，才會得抑鬱症。雷大力心想，小米絕不能這樣！他絕不能這樣對小米！不過，以小米哥的性格，碰上妹妹這種情況，他不得一個反手按住人家的手三裏穴，或者趁早撒丫子跑了。
劉真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像在展示自己的優秀作品，得意地問雷大力：“知道我們群的宗旨嗎？”
雷大力傻子一樣地搖頭。
劉真真一臉自豪地說：“心要野，命要硬！”
手機信息提示音叮叮作響，是劉真真的手機。她快速拿出來，微信群裏的消息都快要溢出屏幕了。
“各位媽媽，孩子3歲，應該學鋼琴、電子琴還是電鋼琴啊？”
“我兒子考級，小提琴右手的分弓、連弓、頓弓還有什麽方法加強？”
“鋼琴大湯2(2)學完了，車爾尼599、拜厄和哈農先練哪一個好？”
……
劉真真把雷小米帶到一間鋼琴教室，先探探雷小米的基礎。
教室裏擺滿了獎狀和獎杯，無一不在彰顯著老師的教育成就。
老師彈琴測試雷小米的音準，小米努力地張口唱著，老師推了一下眼鏡，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劉真真的微信群提示音持續作響：
“速寫5級考過，馬上水粉4級，推薦接私課的名師啊！”
“接私課你家孩子也撐不住吧，都6個培訓班了……”
“6個還行，昨天重新排了，擠出一個半小時，又加了一個書法。”
……
眼瞅著雷小米唱歌不行，劉真真便把他帶到了自己女兒的繪畫班。
繪畫班裏，一隻腳的雕塑擺在中間，小朋友們圍坐一圈紛紛拿筆畫著，老師就這麽轉著圈看著。妹妹畫得十分出色，老師滿意地點頭，轉到小米身後，隻見他在紙上畫了一個腳底板，然後在上麵一個點一個點地標注穴位。
老師石化在原地，小米轉頭呆呆地望著老師。
很顯然，這條路也行不通了。雷大力隻得帶著雷小米不停地換培訓班，父子倆就像背著全村的希望，在祖國的大好河山裏乞討……
劉真真微信群裏的消息就沒停過：
“兒子圍棋學不會，誰能告訴我雙吃、門吃和抱吃的區別是什麽？”
“孩子5歲考完10級了，還有段位要考，還要不要繼續啊？”
“職業九段老師在線授課，你和兒子一起報班吧，上班也能學！”
……
圍棋班古香古色，小朋友們正在認真下棋，妹妹也在其中。她認真地思索著每一步該怎麽走，有著這個年紀少見的沉著冷靜。反觀雷小米，他已經困得趴在棋盤上睡著了，口水都流了出來。他對麵的小朋友拚命舉手，指著雷小米示意老師。老師走過來拍了拍雷小米，他驚醒過來，臉上還粘著一個棋子。得，又折了一項。
舞蹈教室內，一個小女孩**盎然地跳著拉丁舞。門外一排家長趕緊給孩子喂水、喂水果，妹妹全身濕透地跑出來，劉真真直接給她換上幹衣服，讓她回到教室繼續練習。
雷大力轉頭，隻見小米美滋滋地吃著蛋糕，滿嘴奶油，像個傻子一樣。雷大力扶額，他不知道該怪小米，還是該怪自己。
很快，這一天就在妹妹樣樣拿得出手和雷小米樣樣“學渣”的忙碌中結束了。雷大力自告奮勇送劉真真母女回家。
萬家燈火時刻，雷大力背著已經累得睡著的妹妹在一條全是台階的大陡坡上爬坡，累得氣喘籲籲，劉真真拎著畫板和大包小包的衣服，小米也幫忙背著一個包，跟在兩人後麵。
雷大力累得說話都不利索了：“妹妹看起來瘦筋筋哩，背起爬坡還有點考驗體力喲，你平時也是這個樣子背她回家？”
劉真真嘿嘿一樂：“都習慣了，就是太費腰，腰總疼。”
雷大力終於覺得有點吃不住勁，怕摔著孩子，停下來站在台階上休息，劉真真從後麵幫他托著妹妹的屁股。
夜幕降臨中，身後的小米看著兩人站在台階上的身影，就像他看過無數次的別人的爸爸媽媽在一起的樣子。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來了，上次有這種感覺，還是跟著他倆領結婚證的時候。雷大力原來說的就是為了買房子假結婚，雷小米心中本來都已經放下戒備了，現在看他們這個樣子，雷小米心中警鈴再次大作，他不會真要多一個媽媽和妹妹吧？
“不行，我反對這門親事，沒有人能跟媽媽比。”雷小米想道。
這邊雷大力也是一籌莫展。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看到了妹妹，雷大力覺得小米就像地主家的傻兒子，關鍵自己還不是地主，不能給小米地主兒子一樣優渥的生活，所以他焦急地開口：“還好妹妹爭氣，小米，唉……咋個辦？”
看著雷大力有點焦慮的神情，劉真真安慰道：“別急，特長不行，還有筆試，補習班也要抓緊，我幫你介紹……”
雷大力看看劉真真，發自內心地感歎道：“真的太感謝你了。”
劉真真有點驚訝於雷大力的認真：“突然這麽走心，我有點受不了啊。我也是看你不容易，咱倆都是一個人帶娃，同‘命’相憐啊……”
劉真真也有點走心了，雷大力看著劉真真的臉，餘光瞥到身後的小米。小米瞪著兩人，眼睛裏似乎寫著“你倆要幹啥”。
雷大力讀懂了雷小米的眼神，趕忙打破氣氛：“當然，也是看在10萬塊錢的分兒上啊。”兩個人都尷尬地笑笑，不再說什麽，繼續往劉真真家的方向走。
送劉真真母女回家後，雷大力父子倆也回到了自己的家。這一天，兩個人都很累，雷小米是在不同培訓班輾轉的累，雷大力是心累，他覺得再這樣下去，小米真的會被所有的小孩子甩在後麵，被甩在後麵就不能上好的學校，不能上好的學校就不會有出息，就等於自己沒有兌現對老婆的承諾……雷大力有種世界末日來臨的感覺，但又不想就這樣坐以待斃，於是連夜買了一套幼升小真題寄到洗浴中心，他決定一邊工作，一邊輔導小米的功課。
轉天，一套幼升小的真題集便堆在了雷大力辦公室的桌子上，雷大力隨手翻看著，此時的小米正在櫃子底下玩耍。
雷大力指著書上的拚音表教小米：“m，ǎ，馬，連起來讀。”
小米心不在焉地繞口讀出：“沃爾瑪。”
雷大力有種被直擊天靈蓋的無力感：“沃爾瑪是超市啊，大哥！”
雷大力氣不過，把雷小米從櫃子底下拉出來按在了茶幾上讓他坐著，自己則坐在對麵，指著書上的一個字：“這個字，念啥子？”
雷小米答：“雲。”
答對了！雷大力的暴躁被撫平了些：“對了，加一豎呢？”
雷小米答：“去。”
看來孺子可教啊，雷大力有些欣慰：“可以哦，組一個詞語！”
雷小米脫口而出：“我去。”
雷大力崩潰，不死心地再給小米一次機會：“小米哥，用‘即使’這個詞造個句子。”
雷小米想了想：“5號技師已經上鍾了，老板兒，換一個技師吧！”
雷大力要瘋了，用他並不標準的普通話吼道：“即使，即使，即使，不是技師！”
雷大力氣餒地把書丟到桌上，剛剛還覺得雷小米孺子可教，現在他隻覺得朽木不可雕。他現在多多少少體會到了火嫂曾說的“不寫作業，母慈子孝；一寫作業，雞飛狗跳”的心境。
不，應該是營養不夠，雷大力不死心地想，於是倒了一杯牛奶給小米。
雷大力猶豫了一下，又倒了第二杯，這一杯是給自己的，他覺得，輔導孩子功課，自己也需要營養。雷大力好歹也是天塌下來都要先填飽肚子的樂天派，這一點上，雷小米屬實得到了他的真傳。
再次回到辦公桌前，雷大力邊喝牛奶邊念題。雷小米已經爬到辦公桌上，舉著茅台瓶子一邊喝水，一邊玩著孵蛋器。
雷大力想要借機考考小米：“有兩杯牛奶，我先喝了半杯，你給我倒滿，我又喝了半杯，你又給我倒滿，最後我全部喝完。請問，我一共喝了幾杯？”雷大力脹著肚子把所有牛奶全部都喝下去了，很好，營養全都補給自己了。
雷小米還是蒙的：“你能不能再喝一次？”
雷大力快要瘋了：“再喝我要吐奶了！”
雷小米邊玩邊敷衍：“好好好，不喝了不喝了。”
雷小米覺得這樣不是辦法，自己不能一直處於被動狀態，於是爬下桌子，舉著幾本習題集放到雷大力麵前，掀開。
雷大力蒙了：“你做啥子？”
雷小米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我看有些題你也不太會，你先好好學學再來教我。我去泡個澡。”
雷大力急了：“我學會有個錘子用啊！你給我回來。”
小米根本不懼怕，直接搖搖晃晃地走出房間，走時還不忘調侃：“好好學習……”
雷大力作勢嚇唬小米：“老子冒火了哪個都勸不倒哦！”
小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天天向上。”
雷大力起身追了出去。小米這股子機靈勁兒，全用在“歪門邪道”上了，他往浴池跑，想“混淆視聽”。小米穿過更衣室跑進男澡堂，雷大力追進去想從池邊抓他，小米腳下一滑，直接摔進浴池，砸在一個泡澡大哥的身上，瞬間給大哥壓到了水底，跟鍋開了下餃子一樣。
大哥艱難地從水裏爬起來，抹了一把臉，好家夥，正是上次那個被踢襠的東北大哥。
那東北大哥徹底崩潰了：“哎喲我去！怎麽每次來你們家項目都不一樣呢？跟我有世仇是不？瞄準了我腦瓜子來的是不？每次專盯我一個人幹，能換個受害者不？每次洗個澡給我整得驚心動魄的！就這還讓我辦卡，隻怕有命辦沒命花啊！”
雷大力趕緊道歉，道歉+免單+免費提供按摩+送大額優惠券一套組合流程下來，終於安撫了再次受傷的大哥。終於舒了口氣的雷大力看到雷小米還在哈哈大笑，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他是希望雷小米無憂無慮，不是要他無法無天。想到這裏，雷大力下了狠心……
(1) 媽媽群交流用語解釋：
人工牛：靠後天培養出來的優秀小孩，不是有天賦的。
家雞：父母有一方或兩方在家“雞娃”，不靠任何課外輔導班。
班雞：給孩子報很多輔導班，靠課外班達到“雞娃”目的。
奧牛：奧數很厲害的孩子。
小蝌蚪：最普通的、毫無競爭力的孩子。
(2) 指《約翰·湯普森現代鋼琴教程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