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邊關曆練

幽州城位於漢朝的東北部,燕山南麓的右北平郡,這是一座漢朝和匈奴兩軍交戰的前沿城池,而在與幽州城隔山而望的燕山北麓,也有一座匈奴人的重要城池,即龍城。因為有燕山天險阻隔,在幽州城和龍城前線兩軍戰事最為焦灼,也最為激烈。但大體而言,漢軍隻能憑借橫據燕山東西的長城的地利優勢,才能勉強據守,卻從未能主動越過長城,出擊過匈奴,就更別說取得過什麽大勝了。漢朝近些年來名將凋零,隻剩李廣一名老將還在苦苦支撐,然而麵對強悍的匈奴人,李廣縱然神勇,但僅指著他一人轉戰北疆各地,那也分身不及的,顧得了這頭,卻也顧不上那頭,因此忙忙碌碌,拚殺半生卻也沒有立下太多軍功。

幽州城一帶原本是李廣負責駐守,因為前不久賀蘭山外的匈奴部落,在賀蘭關一帶瘋狂扣邊擾民,李廣被緊急調往了那裏禦敵,幽州城一時沒了主將坐鎮,所以劉徹才緊急將衛青調來此處主事。

護送衛青、霍去病、李陵他們來到幽州後,李敢沒有過多逗留,就要趕往雁門關,負責那裏的防務。臨走前,李敢登上點兵台,趾高氣昂地向幽州守城將士訓話道:“衛青將軍雖然年輕,但飽讀兵書、能文能武,是陛下親封的幽州主將,也是衛妃娘娘的親弟弟,爾等將士今後要小心侍奉衛青將軍,唯他命令是從,切不可因功倨傲、不聽差遣!”

李敢言罷,隻聽點兵台下稀稀落落地傳來一陣幽州將士的應答聲,這些被李廣親手**出來,並常年在戰場廝殺的驕兵悍將,從來隻欽佩能帶領他們戰勝敵人的將軍,卻不會去違心的趨炎附勢。畢竟,在戰場上搏命,拚的就是真本事。在衛青還沒有顯示出自己的真正能力前,在幽州城這些將士眼中,他就是個憑借自己姐姐受皇帝寵愛才得以上位的關係戶。什麽飽讀兵書,不過是李敢將軍的客氣說辭,現在漢軍上下誰不知道,車騎將軍衛青以前不過是平陽長公主府裏的一個養馬家奴。

底下,李陵連忙小聲向衛青致歉道:“衛將軍見諒呀,我叔父是個粗人,他沒那個意思。”

霍去病撇了撇嘴,不滿道:“我看你叔父他分明就是故意這麽說的。”

李陵自然也清楚叔父的脾氣秉性,知道他就是成心的,一時有些尷尬,他張了張嘴,最後也沒再替自己叔父多解釋什麽。

衛青不動聲色地淡淡道:“無妨,李敢將軍說的本來也是實情。”

李敢又勉勵了一番幽州城將士後,這才得意洋洋地走下點兵台,徑自走到侄子李陵身旁,對他言道:“這幾個月,你就乖乖跟在衛青將軍左右曆練吧,本來為叔想讓你跟著我的,但奈何這是陛下的旨意。”

說著,李敢衝衛青拱了拱手道:“衛青將軍,這幾個月,我這不成器的侄子,就拜托你照顧了。”

衛青笑著點了點頭道:“李敢將軍盡管放心,本將會用心照顧令侄的。”

李敢爽朗一笑道:“也不用特別照顧,隻要死不了就行,我們李家人還算皮實,沒有那麽嬌嫩。”

霍去病明顯能感覺出來李敢這是話裏有話,但他又抓不到李敢話裏的明顯毛病,想反駁也不知道該怎麽反駁。送走李敢,回到軍營住處,當屋內隻有霍去病和衛青舅甥倆人後,霍去病依然對李敢之前的話耿耿於懷。

霍去病忍不住抱怨起來道:“舅舅,你為什麽要讓著李敢那個家夥?他有什麽本事在我們跟前耍威風呀?”

衛青依然還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樣子,他搖了搖頭,對霍去病正色道:“霍兒,為將者最忌衝動急躁,以後你要收斂一下你這毛躁的性子。再者說了,李敢所言亦是這幽州城軍中將士所想,就算你能攔得住別人的嘴,你還能攔得住別人怎麽想嗎?”

霍去病歎氣道:“我不也是看你受委屈看不過嘛。”

衛青也跟著歎氣道:“還有呀,你知道陛下為什麽明明已經不再寵愛陳阿嬌,卻還遲遲下不了決心廢除她的後位嗎?為什麽不扶你姨母為正宮皇後嗎?”

霍去病回道:“外甥不知,原聞舅舅細細道來。”

衛青道:“其實說到底,還不是因為陳阿嬌的母親是館陶大長公主、舅舅又是淮南王,而我們衛家隻是平陽公主府家奴出身嗎?因為你姨母的關係,陛下已經足夠偏袒我們家人了,但是那又怎樣呢?身為一國之君的陛下,麵對朝中錯綜複雜的利害關係,尚不能任性行事。又何況我們現在身無寸功、無以憑仗呢?”

聽到自己舅舅這一連串的發問,霍去病有些啞口無言,為自己的不成熟而羞愧無比。

衛青繼續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自己爭氣呀,作出一番不世功績出來給他們看,用絕對的實力爭取名正言順的坐居高位,扭轉世人對我們的偏見。”

霍去病用力的點了點頭道:“知道了,舅舅,我一定會努力,絕不讓您和姨母失望。”

衛青欣慰地點了點頭,然後又道:“霍兒,今後你斷不可再對李敢將軍無禮,我承認,這李敢為人的確有些自以為是,但他剛正勇毅、治軍嚴明,對陛下也是忠心耿耿,是我大漢的肱骨之將。”

霍去病對李敢那個人還是很不服氣,輕蔑道:“依我看,他李廣、李敢父子充其量也就是個忠臣而已,哪裏能稱得上什麽良將呢?這麽多年了,對匈奴的隻守不攻,算什麽本事?”

衛青這次是真有些動怒了,他指著霍去病罵道:“放肆!我說了這麽多道理都白說了,你個無知小兒懂什麽!”

霍去病還想爭辯,欲言又止道:“我......”

衛青又道:“當年高祖皇帝為保劉氏江山永固,大封劉氏子孫為各地藩王,高祖皇帝駕崩後,各地藩王紛起異心,因此皇權受損。當年先帝在位時,更是發生過七國之亂,此內憂若不解決,我大漢王朝又豈能集中國力,主動反擊匈奴呀?李廣將軍隻是生不逢時而已。”

衛青素來對李廣頗為敬重,他越說越激動,強調道:“更何況自周亞夫之後,我大漢名將凋零,李廣將軍能憑一己之力,確保我大漢數十年來,未有大敗、已屬不易。他的功績豈容你這小子任意輕視詆毀呢?”

霍去病畢竟年紀還小,對衛青的這番話似懂非懂,但他卻知道一個道理,如果自己不懂,那麽舅舅說什麽就是什麽。

於是,霍去病不敢再頂嘴了,連連點頭道:“舅舅,我知道了,您也別生氣了。”

舅甥倆人說著說著,不覺就到了中午時分,當下麵軍士把飯菜端進來後,霍去病看了一眼瞬間就沒了食欲。

霍去病問那名送飯的軍士道:“幽州城這邊的將士,是不是被拖欠了軍餉?”

送飯軍士搖了搖頭道:“沒有啊,少將軍何出此言?”

霍去病指著剛剛送來的幾樣寒酸飯菜,繼而道:“朝廷又沒欠著你們軍餉,何故吃的這麽差勁?我舅舅可是車騎將軍,是陛下欽封的幽州城主將,他的飯菜就這樣差勁,底層士兵又吃什麽?”

送飯軍士忙解釋道:“少將軍誤會了,之前李廣將軍坐鎮幽州城時,力主將軍與士兵同甘苦,無論將軍士兵吃的都是同樣的東西,沒有任何差別。”

衛青擺了擺手,示意送飯軍士退下,接著對霍去病正色道:“霍兒,這飯菜雖然簡單,可也沒那麽差勁。想當年,你舅舅我去塞外販馬的時候,吃的可比這差多了,邊關畢竟不如長安,你將就著吃吧。”

霍去病試著吃了幾口,終究還是覺得難以下咽,也就不吃了,他這幾年經常住在未央宮內,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自然一時難以吃得下這些粗食。

霍去病站起身對衛青道:“舅舅,您先吃著,我去找李陵玩會兒。”

走之前,霍去病從屋內拿起一套弓箭,見狀,衛青自然猜到,他吃不慣這裏的粗茶淡飯,想去找李陵打些野味解饞,便衝他喊道:“霍兒,別亂跑啊,最多可去城南,決不可去城北。”

霍去病走出屋子時,發現剛剛那名送飯軍士還在屋外候著,當他走過那名送飯軍士身邊後,隱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嘀咕:“矯情,還是餓的輕!”

可等霍去病回過頭再看,那名送飯軍士有若無其事的仰著頭看天發呆,裝作自己剛才什麽都沒說的樣子。霍去病冷笑一聲,也沒跟這家夥計較什麽,當他找到李陵的時候,李陵桌子上的飯菜也沒有怎麽動,他也正在對著飯菜唉聲歎氣呢。

但李陵最多也就歎氣兩聲,絕不敢出言咒罵,畢竟定下這個規矩的刻是他自己的爺爺。

霍去病打趣道:“你爺爺可真能坑孫子。”

李陵沒好氣道:“滾!”

而當李陵看到霍去病是帶著弓箭來找自己的,也瞬間明白了他想打野味解饞的想法,暗罵一聲,自己心眼太實在,沒有霍去病這小子鬼心眼多。

不用多說什麽,倆人相視一笑,李陵也迅速準備好弓箭、武器,然後衝霍去病挑了挑眉毛:“霍去病,你敢不敢跟我比試比試,看咱倆今天誰打到的獵物,最多或者最大。”

霍去病自然不會服輸,笑道:“這有什麽不敢的?”

李陵又問道:“去哪裏狩獵?”

霍去病往南一指道:“去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