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利在千秋
從鍾南山狩獵場下山的途中，眼看周邊沒有別人，霍去病小聲問道：“舅舅，你說陛下狩獵到的那頭異獸那麽怪，它的肉能吃嗎？”
衛青嗬嗬一笑道：“嗬嗬，你放心吃吧，跟羊肉一個味。”
霍去病更奇怪道：“難道舅舅你以前就見過這種異獸，還吃過它的肉？”
衛青笑著小聲告訴霍去病道：“這哪裏是什麽異獸，根本就是一隻天生畸形的羊而已，人類有六指畸形兒等天生殘疾的情況，牲畜中自然也有生來就多了一條腿的五蹄獸、或是少了一支角的獨角獸，隻不過特別稀少而已，而又是五蹄畸形，又是獨角畸形，出現在一隻牲畜身上更是少之又少，但也沒必要把這看得那麽神秘。”
霍去病小聲嘀咕道：“原來如此。陛下最近幾年，好像越來喜歡弄這些玄玄乎乎，又虛頭巴腦的事情了，也難怪東方朔那個臭老道越來越受寵。”
衛青耐心給霍去病講起了其中的玄機，又道：“玄玄乎乎是真的，但你要說陛下做這些事情是虛頭巴腦，卻完全談不上。”
以前大漢與匈奴作戰，一直都是匈奴處於攻勢，大漢處於守勢，當時我們處於被動，就算打仗需要消耗很多人力、物力、財力，但是為了自保底下百姓，也不會有任何不滿和怨言，
可是，而從今往後情形就會反過來，大漢將處於攻勢，匈奴將處於守勢，如果再發動大戰，繼續消耗更多人力、物力、財力，並因此影響了百姓民生，已無憂患意識的百姓恐怕就會有不滿和怨言了。所以劉徹才和東方朔、公孫賀等人聯合起來籌劃了這次的“五蹄獨角異獸”事件，來向天下百姓宣揚，征伐匈奴乃是天命所歸，最大程度的爭取百姓的全力支持。
霍去病歎氣道：“天下百姓為什麽就不明白呢？如果我們不乘勝追擊，徹底消滅匈奴這一隱患，等到過幾年，他們又休養過來，還會再次對我們中原百姓形成新的威脅。”
衛青深沉道：“但那畢竟是幾年、甚至是十幾年、乃至幾十年以後的事情了，這天下大多數人都是隻顧自己眼前的短期利益，又有幾個願意犧牲自己的利益，去做那罪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呢？”
在霍去病正跟隨劉徹在鍾南山狩獵的同一時間，趙破奴和高不識正領著跟隨他們征戰的騎兵去相關府衙核對具體戰功，大漢軍隊中的軍功核查製度十分嚴格，尤其是對中下層將士的軍功核查更是如此，而且軍功的核查通常不是由軍隊體係內的官員負責，而是由非軍隊體係內的某個文官負責，核查清楚後再呈報給朝廷，進行最後的論功行賞，這麽做的目的，就是為了盡量避免虛報軍功。這幾年裏，負責核查軍功的主管官員是右丞相李蔡，李蔡是李廣的堂弟，不過和李廣完全不同的是，李蔡一直都是文官，沒有上過一天戰場，而且，李蔡此人有些小貪婪，雖然不算很惡劣，但是名聲遠遠不如李廣那麽好，正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李蔡手下那些負責具體做事的小官吏，一個個也都有些貪婪。
此時，正在負責核查趙破奴、高不識等人軍功的小吏，從一開始就各種暗著刁難，用各種言語暗示著索取好處後，才給趙破奴、高不識他們如實登記軍功，趙破奴幾欲發作，卻被高不識按下，這裏畢竟是長安城，可是天子腳下，能在此處一個肥缺位子上做事的人，哪怕隻是一個不入品級的小吏，身後也定然有些背景，他們不想給霍去病招惹不必要的麻煩。
小吏見趙破奴、高不識二人始終不肯拿好處給自己，索性開始明著刁難起來：“你們怎麽證明這些耳朵都是匈奴兵的？”
這時，早就憋了一肚子氣的趙破奴再，也忍不了了，一把推開高不識，氣勢洶洶的走到那名小吏麵前，大吼道：“你真要我給你證明？”
小吏仗憑著自己有些背景，全然不懼一臉煞氣的趙破奴，斜著他的三角眼瞪著趙破奴，冷笑道：“本官就是要你證明。”
趙破奴冷笑道：“好！老子這就證明給你看！”
趙破奴邊說著邊一手就把小吏的腦袋，死死的按在了桌子上，另一隻手拔出自己腰間的青銅劍，也不管小吏如何大喊求饒，一劍就把小吏的一隻耳朵給削了下來。接著，趙破奴鬆開捂著半邊血臉、痛苦嚎叫的小吏，把自己手裏的那隻還有熱度的耳朵扔到他麵前，冷聲道：“你自己比對比對，看看漢人的耳朵和匈奴人的耳朵，到底有什麽不同。”
現在小吏哪裏還敢說半個不字，隻是捂著傷處痛叫，其他負責輔助小吏的辦事人員也都嚇傻了，呆呆地愣在原地不敢動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名原本就站在門口的家夥，見趙破奴和高不識都沒注意到自己這邊，悄悄溜出去搬救兵去了。
當劉徹帶著一眾文武大臣，從鍾南山返回長安城，在未央宮宮門外，右丞相李蔡正領著數百官兵和霍去病手下的數百騎兵對峙。
劉徹怒道：“什麽情況？未央宮外天子腳下，爾等這是幹什麽？”
李蔡領著那個被削掉一隻耳朵的小吏，上前告狀道：“稟陛下，霍去病手下的鷹擊將軍趙破奴持功自傲，公然加害朝廷命官，臣領人捉拿他，他竟還敢聯合手下將士公然拒捕，真是無法無天，其罪當誅！”
不等劉徹說什麽，霍去病就站了出來，沒有直接問趙破奴，而是一指更善言辭的高不識，正色道：“老高，你過來跟陛下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高不識趕緊跑到劉徹身前跪下，然後一五一十的講了，他們前去申報軍功，負責核查軍功的小吏，如何索賄刁難他們，趙破奴忍無可忍，蔡削了他一隻耳朵等等事情。聽完高不識的講述後，劉徹也知道他所言多半屬實，李蔡的為人以及他手下那些京城小吏，常常暗中索賄事情劉徹早有耳聞，隻是水至清則無魚，隻要不是太過分，劉徹一般也懶得管而已。
高不識說完後，李蔡本來還想替自己手下的小吏說幾句話，但還沒有開口就被劉徹製止了。劉徹伸了伸手，示意高不識平身，然後又招了招手把趙破奴叫了過來。
此時的劉徹臉上已經沒有半點怒色，他很欣賞的打量了一眼趙破奴，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嗬嗬，果然是強將手下無弱兵，你這個鷹擊很不錯，不愧是霍去病這小子**出來的。”
霍去病抱歉道：“謝陛下誇獎！”
隨後，劉徹話鋒一轉道：“不過你遇事還是差你們霍將軍很多呀。”
趙破奴不知劉徹到底是什麽意思，也不敢胡亂回話，悄悄抬眼去看霍去病。
霍去病衝趙破奴微微點頭，示意他不用害怕，然後道：“還是陛下了解末將，如果是我的話，這名索賄的小吏就不是掉耳朵，而是掉腦袋了。”
劉徹不僅不生氣，反而大笑道：“哈哈哈！好小子，果然夠霸氣，朕就喜歡你這股不可一世的囂張勁頭！來人，把這索賄的小吏拉下去砍了。”
李蔡久在朝中，自然也深知劉徹的性情，此時，見他如此袒護霍去病及其手下這些人，自己也就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隨後，劉徹又訓斥李蔡道：“李丞相，今後你要嚴格約束你的下屬，今後若再發生這類事情，一旦被朕知道，定也要治你一個縱容之罪！”
李蔡連忙跪下認罪道：“是，陛下，臣回去後，定會整頓手下人，也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好在今日，劉徹心情很不錯，除了下令殺了那個索賄的小吏外，其他的也沒有再多追究什麽，遣散眾人後，就回未央宮去了。
李陵看了看趙破奴，又看了看霍去病，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你可真會**手下，一個個跟你一樣，不留餘地、殺心太重。”
霍去病無所謂道：“沙場征戰你死我活，給誰留餘地啊？可不就需要殺心更重的人，才更適合嗎？”
李陵也聽說了，霍去病之前在定襄邊關，斬殺守城十夫長的事情，他有些怨氣道：“但如果殺心不能控製，對自己人也能痛下殺手，那就太殘忍了。”
霍去病有些不耐煩道：“我說李陵，你怎麽越來越婆婆媽媽，跟個娘們一樣絮叨了？”
李陵也沒好氣道：“我現在真的後悔結交你這個天殺星降世的小混蛋做朋友了。”
霍去病當然也知道李陵對自己從來就沒有什麽惡意，盡管李陵確實有些看不慣自己的某些做法，也盡管倆人的性格走向越來越迥異，也盡管自己和李敢、李廣、李蔡這些李家人的矛盾越來越大。但霍去病還是非常珍視，這個和自己從小一塊玩大的朋友。
看李陵似乎真的有些上心了，霍去病則討好似的一笑道：“我說李陵，我回長安後，你可還沒請我喝過酒呢。”
李陵一撇嘴道：“你這次立的功勞比我大，得到的賞賜比我多，你的職位更比我高，憑什麽要讓我請你喝酒？理應你來請我才是！”
霍去病伸出三根手指。笑道：“可是李陵啊，你別忘了，你比我大三歲呢，老話怎麽說的來著，要想好大讓小，所以嘛，這頓酒就該你來請我。”
李陵其實也很珍視霍去病這個朋友，認慫道：“好好好，我請，我請。真是服了你這個臭不要臉的樣子。”
霍去病嘿嘿一笑道：“你去長安城最大的酒樓，先備好酒席哈，我先去未央宮裏看我姨母，等晚些時候再去找你喝酒。”
說罷，也不等李陵後悔，就離開了，李陵望著霍去病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