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很多時候,你很難說清楚是現實影響了文藝,還是文藝影響了現實。譬如江湖世界,許多文人都特別喜歡為自己筆下的武林人士虛構一種古怪甚至於變態的性格,仿佛越是高手就越應該神經不正常——比方說,一年四季永遠穿同樣的衣服,總是站著辦公來顯得自己威嚴而心無旁騖,一張嘴就能說出自己的屬下已經跟隨自己十七年零五個月零三天,諸如此類。而這些胡編亂造的小說竟然真的反過來影響了某些人,讓他們毫無必要地去為自己塑造這樣的形象。

以知名獨行殺手童力為例,他的確是一個很有實力的殺手,但也的確受這些坊間小說的毒害有點深。如果有小說家要為他寫一個故事,開篇可能是這樣的:

“榆林麵莊名字看起來很大氣,其實就是一間門臉肮髒的小麵館,無論食材質量還是烹調口味都讓人難以恭維,僅有的長處是價錢便宜、分量十足。因為這一點長處,全太原的窮人都擠到這裏來吃午飯,稍微來晚一點兒就連張凳子都坐不上,隻能捧著麵碗站著吃。

童力不會沒有座位。他是這間麵館的老主顧,在過去的七年間,每天中午雷打不動地來這裏吃上一碗隻有兩片肥肉的刀削麵,並且總是能趕在座位被搶光之前就占據一張板凳。不過,每到人多的時候,他都會吃得很快,以便為他人讓座;有時候遇到年紀大的人還會主動讓位。總體而言,這是一個乏味而和善的人,就和他開的雜貨鋪一樣,你絕對沒法在貨架上找到一樣能帶給你驚奇的東西。

‘童大爺,慢用。’給他上菜的夥計甚至於不需要報菜名——反正每天都是那一樣。

童力照例禮貌地點頭致謝,照例按老習慣第一筷子先夾出一片肥肉,塞進嘴裏,然後發出一聲滿意的歎息。他剛剛挑起一根麵條,身邊忽然走過一個人,這個人髒兮兮的右手抓著一個黃麵饃饃,正在狼吞虎咽地大嚼,但經過童力的桌旁時,左手卻看似不經意地在桌麵上一掃,童力的麵碗邊出現了一張小紙條。

那個人沒有停步,吃著饃走出了麵館,童力不動聲色,展開紙條迅速地掃了一眼,隨即將它捏在手掌心,等重新攤開手掌時,手心裏隻剩下了一堆細碎的紙屑,幾乎和被火燒過的灰燼差不多。

……”

總而言之,童力完成了那一堆古怪而毫無意義的近乎儀式的矯情,沒有回雜貨鋪去取掉那塊寫著“吃飯去了”的木牌,而是走向了了城東。

下午的時候,童力坐在了太原城知名幫會龍城會的會客廳裏。龍城會的幫主薛晉陽在整個山西幾乎可以橫著走,但在他麵前卻好像大氣都不敢出一口。童力坐著,他站著,還要為對方親手奉茶。而童力,按照那些小說家的惡俗愛好,在這一刻就需要拋掉他日常刻意營造的卑瑣市井氣息,要挺起胸抬起頭,眼神在淡然中不經意地流露出一絲凶狠,渾身上下要散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殺氣”。

“薛幫主既然請我到這兒來,自然應該清楚我的開價了?”童力不緊不慢地說。

薛晉陽連連點頭:“清楚!當然清楚!預付款的銀票已經為您準備好了。”

手下送過來一張銀票,薛晉陽雙手捧給童力,童力兩根手指夾過銀票,驗看了上麵的數字,把銀票收進懷裏。然後他發問說:“那麽,薛幫主這次是想要誰的腦袋呢?”

“我們最近和四川唐門在生意上有一些爭執。”薛晉陽說,“聽說他們已經派人來太原,想要和我談談。我不太想和他們談,但又不能讓他們的人死在我的地界裏,所以想煩請童先生在太原之外把這件事解決掉。”

“行。”童力的口吻像是答應替鄰居的大嬸找鍋鏟,“你知道他們這次派來的是誰嗎?”

薛晉陽又是一陣點頭:“知道知道,這次過來的應該是個女人,叫什麽唐二還是唐四……不對,唐一,唐一一,兩個一。唐一一,就是這個名字。”

童力緩緩站了起來,重複了一遍:“唐一一?”

“對,唐一一。”

童力歎了口氣:“那就有點難辦了。”

“為什麽呢?”薛晉陽不解。

“我不能殺唐一一。”童力十分痛快地回答。

薛晉陽瞠目結舌,還沒想出該怎麽接這句話,忽然感到全身發軟,腦子裏暈暈乎乎的,像跟木樁子一樣倒在了地上。他勉強用冒著金星的雙眼環視一下周圍,發現身邊的手下們也和他一樣,七倒八歪躺了一地。

“你……你……”薛晉陽用無力的手指指著童力,像是忽然明白了些什麽。他眼看著童力從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麵具,露出一張年輕女人的麵孔。

“你就是唐一一!”薛晉陽吼道。

“沒錯,我就是唐一一,所以我不能殺自己呀。”女人蹲下身子,輕輕拍了一下薛晉陽的頭頂,好似在拍一隻小狗。

“那童力呢?童力去哪兒了?”

唐一一作出思考的模樣:“童力呀……哦,我想起來了,你派人按老規矩去給童力傳話,但是我截住了你的人,在字條上下了點毒,然後再給他送過去。他現在應該正在自家的雜貨鋪裏睡覺呢。其實他這一套接活兒的流程太繁瑣了,純屬沒事找事,不然我還找不到下毒的機會呢。”

她換出一張親切的笑臉:“那麽,薛幫主,我們談談生意吧?”

唐一一這一年二十三歲。侵雲穀重新崛起也已經有三年。曆史的車輪轉了一個圈,回到原點,但軌跡又不盡相同——這一次他們更加懂得收斂。他們不再像三十年前那樣肆無忌憚,同時把江湖上的正派邪派都得罪光,而是充滿了隱忍,某種程度上姿態近乎謙卑。

當然,正道中人一開始還是並不放心,尤其是曾經經曆過慘痛損失的幾個大門派。他們仍然聚集了人手,聯合了大量同道,和侵雲穀展開了幾次戰爭。然而這樣的戰爭總是成不了規模,侵雲穀一觸即退,從不戀戰,也從不因為人員損失而進行報複,時間逐漸推移,反倒顯得正派人士不夠大氣了。

“過去的侵雲穀不能代表現在。”第二代侵雲穀主韓玉聰公開傳話說,“我們隻是想生存下去,無意再和武林為敵。”

這話沒人相信,因為人們還記得曆史;但人們卻真的不再要死要活地追著侵雲穀不放,因為人們雖然記得曆史,卻從來不擅長從曆史中吸取教訓,當一隻老虎擦幹嘴角的血、宣稱它從此開始靠吃草為生,人們總是會相信它——或者說,強迫自己相信,強迫自己擺出相信的樣子。

唐一一剛開始不明白其中的奧妙。她雖然並不情願與韓玉聰為敵,卻也很清楚自己這位頭腦簡單的小弟在侵雲穀裏隻是傀儡,她絕不相信鍾離蒼那樣的惡虎會真的開始吃草。但是從翠峰劍派、丹麓門、琉華齋等名門正派的領袖,到唐門這樣亦正亦邪的存在,都紛紛停止了行動,默許了侵雲穀在他們眼皮底下壯大發展,這讓她很是想不通。

幸好還有唐麟。唐麟這些年跑遍大江南北,見識更為廣博,向唐一一解釋清楚了這其中的關竅。

“如果和魔教開戰,就會死很多人,那麽關鍵問題來了——死誰的人?”唐麟說,“三十年前,那是所有門派都被魔教逼到絕路了,再不拚死一搏,搞不好真的要讓他們一統江湖,到時候所有人要麽投降要麽死,這才不得已精英盡出,沒有任何保留,那是魚死網破的選擇。但現在魔教表麵上很溫和,沒法帶來那種緊迫性,各個門派就自然而然要打一打自己的小算盤了:萬一大家嘴上約好了一起動手,實際上別人都留一手呢?如果隻有我自己的門派死上一大片,那不是成了冤大頭?”

“更何況,魔教又不是各大門派唯一的敵人,大家彼此之間明爭暗鬥相互製衡,也打得很熱鬧。如果為了魔教而損兵折將消耗掉過多的有生力量,也許能得到一些好名聲,但相對於其他敵人你就會變弱。到時候別人趁著你虛弱的時候突然發力來要你的命,你拿什麽來抵擋?所以大家算計來算計去,沒有人願意當這個出頭鳥,隻想著明哲保身,結果就必然是這樣囉。”

唐一一想了一會兒,很不情願地點點頭:“你說的還真挺有道理的。可是,魔教可不是什麽善茬,遲早有一天他們養精蓄銳攢夠了實力,還是會出來興風作浪的。而且……玉聰……韓玉聰畢竟是魔尊的兒子,拖的時間越長,他的功力也會越厲害,到時候還是會死很多人的吧?”

“但誰也不知道這個未來會在什麽時候到來,對於各派的掌門人來說,把握當下才是實實在在的。攻打魔教這種事兒,贏了會有其他的掌門來和你分功勞,輸了沒準你就淪為千夫所指,計算一下收益和風險,著實不怎麽劃算。你如果站在整個武林的角度,打魔教當然是越快越好,下手越重越好;但站在每一個單獨的門派……明哲保身、隔岸觀火才是最理智的選擇。”

唐一一又想了一會兒,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唐麟笑了起來:“怎麽了?武林的真麵目讓你失落了?”

唐一一搖搖頭:“不,我這叫醍醐灌頂。醍醐灌頂!”

不管武林什麽模樣,唐一一在這三年裏幾乎是發狠地折磨自己。除了吃飯和睡覺之外,唐家堡裏的人們基本隻能在四個地方見到她:習武坪、藏經樓、試煉室和藥田。眼睜睜看著韓玉聰被擄走、藍天潢深受重傷,讓她無比痛恨自己的沒用,讓她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滿腦子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如何讓自己變得更有用。

“一一小姐很久沒有來做新的漂亮衣服啦。”外堡的裁縫鋪老板說。

“從蘇州進來的上好的胭脂,她也讓我別給她留。”胭脂鋪的老板也說。

唐一一的這一番苦修倒也很見成效。單純論武功修為,她仍然不能和藍天潢與齊修相提並論,即便比起斷臂的唐麟也頗有不如,但從父親唐染那裏繼承而來的聰明狡黠的頭腦,對暗器與毒藥的特性的精準把握,加上終於開始認真的極度專注,讓她在實戰中總能表現出高人一籌的水準。

而唐染留給她的另外一樣寶貴的特質,是對一切機械的熟練掌握以及創造。經她的手打磨出來的暗器,精度越來越高,幾乎和那些在試煉室裏浸**了二十年以上的唐門老師傅不相上下。除了在唐門暗器的寶庫中高居塔尖的“無垢無天”,她已經可以獨立製作幾乎所有的唐門暗器,包括曾經出手就炸裂的無邊落木。

人們逐漸意識到,在失去了唐麟之後,唐門又有一顆閃亮的新星正在冉冉升起。在最新的不太精確的排位中,唐一一已經被列為青年高手中的前五,盡管和藍天潢齊修還有差距,但她那種天生的詭計多端,搭配著唐門暗器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聲望,讓很多人聽到她的名頭會更感到頭疼。

唐門也給了她越來越多獨當一麵的機會。以這一次的太原之行為例,龍城會是一個不可小覷的大幫會,多年來操控著太原的銅器貿易,與不少本地勢力都有交情,勢大財雄。按道理,對付這種規模的幫會,唐一一原本還不夠格,如果讓她前往可能會有較大的風險。但是一向對唐一一有些偏心的禦劍長老認為可以讓她試試。

“唐門曆代最傑出的弟子,都會從年輕時就開始接受各種極為困難的任務,那樣更能有助於他們成長。”禦劍長老說,“最近幾年唐一一的心氣大家都能看到,不妨讓她去冒一冒險。江湖子弟,誰能一輩子隻做有把握的事?”

那時候藏劍長老也在場,欲言又止。禦劍長老拍拍他的肩膀:“老哥,我知道你是在遵守‘不可幹涉其他長老決斷’的門規,但是現在是我主動征求你的意見,你就不算犯規啦。”

藏劍長老哈哈一笑:“我很喜歡唐一一這個小丫頭,讓她去試試看吧,你剛才說得對,江湖子弟,總要麵對一些生死之事,何必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又不是在家養兔子。再說了,她母親的娘家不是太原府的鐵槍王家嗎?也正好可以讓她回去拜會一下,替掌門送些禮物。”

唐門一共有四位地位特殊的常職長老,終身不能獲得掌門之位,卻能和掌門平起平坐,分別是負責內部懲戒的執劍長老,主持試煉室打造暗器的藏劍長老,負責對外動武的禦劍長老,以及負責煉製毒藥的丹鼎長老。既然負責調遣武力的禦劍長老已經發話,又得到藏劍長老的支持,旁人也不能有二話。

好在唐一一不辱使命,順利製服了龍城會,其後拜會鐵槍王家也受到熱情接待——雖然那種過分隆重的禮遇讓她有些不自在,但此刻的唐一一早已學會把虛偽的禮儀掛在臉上,應對得十分得體,讓外公家族的人讚不絕口。

她在王家謹言慎行,雖然每頓飯都筵席豐盛,卻隻顧著敬酒、回話、拍馬屁,三天下來沒有一頓能吃飽,隻覺得自己快要變成餓殍,每一個毛孔都在喊餓。她謊稱自己接下來還有唐門要事,謝絕了親人們的相送,一離開王家府邸就直撲一家路邊飯館,就連一向不太喜歡的晉菜都變得無比合胃口了,一片又一片的過油肉直往嘴裏塞。當店小二把一盆羊雜燴送過來時,菜館門口忽然響起一聲外地口音的問話:“店家,還有座嗎?”

唐一一漫不經心地扭頭看了一眼,這一看,看得她眼珠子都快要蹦出來了。她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握著筷子的手放在桌麵上,猛然發力,一根被她剔得幹幹淨淨的魚刺像鋼針一樣飛了出去,正好刺中飯館另一頭一位店夥計的虎口。夥計正在上菜,手裏端著一大盆什錦銅火鍋,這下虎口被刺中,喊了一聲痛,整盆火鍋全部傾倒在隔鄰的餐桌上。

一時間飯館裏湯汁四濺,抱怨責罵聲響成一片,趁著這一片混亂,唐一一已經貓著腰偷偷溜進後廚,然後從後廚的門逃了出去,百忙之中還沒忘記扔下一小塊碎銀子。她一口氣轉過三條巷子,這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喘氣。

“你的武功果然比三年前又進步了許多。”小巷的另一端有人說話,“再這樣下去,我這個第一人先生真的要把你當成重大威脅了。”

“但是第一人還是第一人啊,我覺得自己已經跑得夠快了,還是沒能逃得掉。”唐一一沒精打采地說,然後轉過身來,努力在臉上掛出親切的笑容。

她並不是害怕見到藍天潢,也不是不願意見藍天潢,而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每當她在心裏惦記起藍天潢的時候,腦海裏總會浮現出韓玉聰的影子,記憶會瞬間回到三年前的那個寒夜,好像韓玉聰仍然站在夜色下隨浪顛簸的小舟上,遠遠凝望著她,然後說:“希望你幸福。”

唐一一很清楚,自己心裏真正喜歡的仍然是藍天潢,甚至於是那個僅僅見過一麵、在一起閑坐了半個時辰的齊修,而不是總是呆頭呆腦的韓玉聰。但韓玉聰是為了她才放棄自己想要的生活,被迫去做了他所不齒的魔教的少主,這件事總像一塊石頭一樣壓在她心上,讓她一想到就呼吸不暢。

於是這三年裏,她躲避著一切藍天潢可能出現的場合,藍天潢似乎也明白她的心思,並沒有主動去打攪她。隻是有一次,一位翠峰劍派的弟子來拜見唐門掌門唐思賢,呈上翠峰劍派掌門人的書信,在完成了公務之後,他又特地去見了唐一一,說藍師兄托他捎話,感謝唐一一送去的丹藥——他的內傷早已痊愈,現在服食了那些靈藥之後,內功進境比過去還快了。

“那就好。這是最後一瓶,也麻煩你替我捎給他吧。以後就沒有了。”唐一一說。

藍天潢並沒有說謊。在養傷幾個月之後,他重出江湖,聲名比過去更加響亮。如今站在唐一一身前,唐一一也能看得出來,他的武功確實又有了更大的進展,那些武林高手一個個敗在他手下,的確不冤枉。

“看得出來,你這個第一人先生的位置是越來越穩了。”唐一一沒有辦法,隻能用講笑話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如果再遇到那個魔教老頭,可能贏的就是你了。”

“不會,我和他仍然有差距,想要戰勝他,至少還需要三到五年的苦修。”藍天潢回答,“但是要自保應該不難,就算再挨一腳,受傷也會輕多了。還要謝謝你天南海北幫我搜羅的那些丹藥,我雖然吃成了個藥罐子,但卻真的很有用。”

唐一一嘿嘿一笑。她忽然覺得這世界真是個詭異的循環,三年前在成都府和藍天潢重逢,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說,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如今在太原府再次重逢,仍然有很多話想說,卻依然半個字也說不出口。她的那些伶牙俐齒滔滔不絕,一撞上眼前的第一人先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最糟糕的是,藍天潢在她麵前並沒有絲毫躲閃,那雙眼睛亮得像星星,直直地注視著她,讓她的心裏更是一團亂七八糟,就像在唐家堡後山捉蟲時突然被蟲子爆了滿臉滿身的漿液,不知道該在哪裏抹幹淨。

“你到太原府來幹什麽?”她終於找到了話題,但話一出口才發現自己問得很蠢,“抱歉,這個問題不該問。我不是故意要打探你們門派的秘密。”

藍天潢搖搖頭:“無妨。當然,對別人一定不可說,但對你,也許應該說。何況,起碼師尊不至於因為我說了這件事而把我逐出師門。”

唐一一聽出了有些不對。但她隻能繼續聽下去。藍天潢先是講述了一番如今各大門派與侵雲穀之間默契而曖昧的關係,這番話她已經在唐麟那裏聽說過了,隻是藍天潢又加入了不少細節。比方說,翠峰劍派內部在這個話題上產生了較大的分歧:藍天潢的師父、當今翠峰劍派的掌門人寧肅,堅定地認為豆重榆瞑,本性難移,魔教絕不可能從此成為人畜無害的乖寶寶,日後一定會再次掀起血雨腥風,荼毒天下蒼生,及早鏟除才是正確的選擇;但他的其他幾位師伯師叔卻並不願意打破如今的寧靜,認為隻需要加強情報刺探和監視就可以了,無需采取什麽大的行動。

唐門好像也是這樣,唐一一想,聽說掌門唐思賢認為現在各大派所采取的綏靖態度是在養虎為患,但其他幾位長老認為保持現狀即可,覺得唐門大可以坐山觀虎鬥。照這麽推想,或許所有的武林門派都存在著這樣的煩惱。

藍天潢接著說,寧肅雖然是掌門人,也沒有辦法一個人獨斷專權,隻能在暗地裏悄悄布置。這一次派他來太原,就是為了讓他聯絡山西境內能與鐵槍王家平起平坐的另外一個百年世家——皇甫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