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米店老板周福生最近的心情有些不大好,官府抓住了鐵虎寨的強盜頭子徐雲虎,連帶著嚇唬了很多其他類似身份的盜匪暫時不敢造次,導致他的生意有些斷檔。米店的鋪麵隻是放在外麵好看的,他真正做的事情是替人銷贓,從中賺取極其可觀的差價。

不過周老板畢竟是有職業素養的人,即便明知道不會有生意,他還是每天早中晚三次去看他的“留言板”——鎮東頭的一棵大樹。這棵大樹上有一個樹洞,每當有生意到來時,樹洞裏會被投入三粒附近河灘上的圓形小石子。周老板看到這樣的暗號之後,當天就會早早關閉米店,打開後門,等待客人上門。

這一天傍晚,他最後一次去查看樹洞,意外地在裏麵發現了三粒石子。他沒有料到,在這風聲正緊的日子裏,竟然還有“留言”,一時間喜出望外。

他連忙回家,關店等候著,到了夜裏,果然來了兩位客人,一個是年輕美貌的陌生少女,另一個他卻十分熟悉,那是鐵虎寨的盜匪韓玉聰。

“玉聰?你怎麽會來?”周老板皺了皺眉頭,“這幾天風頭緊著呢,我可不敢碰你們鐵虎寨的貨。你還是趕緊走吧,別被人看見了,不然我就脫不開幹係了。”

韓玉聰還沒有答話,他身邊那個看起來貌美如花的年輕姑娘卻突然欺近身前,銀光一閃,一根亮晃晃的毒針已經抵到了周老板的喉頭。

“唐門暗器,見血封喉哦,”少女用嬌美溫柔的語調說,“所以你最好還是乖乖地坐下來,我們談談。”

“方老板的那兩幅畫不在我手裏,”周老板一顆頭搖得好似撥浪鼓,“我確實很想要那兩幅畫,但還不至於為了畫去殺人——我隻是個生意人。再說了,我壓根也不知道那兩幅畫是姚雨露偷的。”

唐一一變幻著花樣恫嚇威逼,周老板卻翻來覆去就這兩句話,看樣子是瞅準了唐一一不敢真的下手殺害他。他倒還真賭對了,唐門的暗器固然殺人無數,但唐門本身門規極嚴,嚴禁弟子在外隨意挑釁他人,更遑論動手殺人。唐一一搗蛋歸搗蛋,在這種大事上也知道門規犯不得,看著周老板那張死皮賴臉的麵孔,真恨不能動手把他胖揍一頓。

一直坐在一旁沒有說話的韓玉聰卻忽然站了起來。他所中的唐門劇毒雖然服用了解藥,畢竟餘毒一時難以拔淨,走起路來還有些吃力。他就這樣一瘸一拐地來到兩人身邊,二話不說,伸出手掌啪地一按,唐一一猝不及防,手裏的毒針深深紮進了周老板的胖臉。

周老板嚇得魂不附體:“你瘋了!這可是唐門的毒針!”

“別怕,唐門的毒我剛剛中過,還沒有見血封喉那麽誇張,隻要你老實交代,我們可以給你解藥,”此刻韓玉聰說話的口氣儼然是兩人中的主心骨,“但你如果不說,我們就隻能把你扔在這兒了。中了唐門的劇毒後,你首先不會感覺到疼,而隻是又麻又癢,因為越是厲害的毒藥就越不會疼……”

“別說了!別說了!”周老板哀嚎著,“我都告訴你們!姚雨露確實不是我殺的,我也沒那個本事,但是前天有人偷偷跑到我的店鋪,旁敲側擊地問我那兩幅畫可以賣多少錢!”

“是誰?”唐一一忙問。

“是……是清溪鎮名醫黃宗樂的書童!”周老板涕淚橫流,“我知道的都說出來了,快給我解藥吧!我覺得腸子裏麵都開始癢了!”

離開周老板的米鋪後,兩人在鎮外找了一棵大樹爬上去,隻能暫時在樹上歇息了。韓玉聰手腳不靈便,靠著唐一一又拉又拽才爬到樹上。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發現身邊的唐一一臉上的神情猶疑不定,似乎是在想著什麽為難的事情。

“你怎麽了?”韓玉聰問。

唐一一嘟噥著嘴:“離此地兩天的路程,有一座柳林鎮,鎮上的確有一家鏢局是我們唐門開的,我有點想去找他們打聽一點事兒,但又有些不情願找唐門的人求助。這件事要是不能靠自己解決,那我就一輩子在唐家堡沒法抬頭了。”

“這件事要是不能解決,你還是一輩子在唐家堡沒法抬頭。”韓玉聰說。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就是在裝傻……”唐一一咬牙切齒,“這也算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