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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叫我為之一愣。

什麽是他就不行嗎?他在說什麽?

“什……”沒等我問出口,靈澤一把揪住我的衣襟將我拉扯過去,略顯粗魯地咬住我的唇。

我猛地瞪大眼,在極度震驚中完全不知如何反應,直到他用舌尖抵開我的唇,試圖侵入我的口腔,我那飄**在半空的神魂才歸到殼中。

下意識咬住牙關,隻聽悶哼一聲,我還沒動手,靈澤自個兒退開了身。他幽幽盯著我,手指一抹舌尖,指腹染上猩紅,應該是被我剛剛咬破的。

我嘴裏也嚐到他的血味,又苦又澀,滿滿腥鏽。

他若還是小傻子,這時候我大可以呸掉嘴裏的血沫,一腳踹過去給他點厲害瞧瞧。但他不是小傻子,他是統領北海至高無上的王,是整個海族崇高的信仰,是一個指頭就可以碾死我的存在……別說踹他,我的抗拒都已是大不敬。

靈澤拈了拈指尖那抹紅,垂眼道:“你從不會拒絕那個傻子。”

我處於渾噩驚嚇中的大腦過了好半晌才慢慢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聯係他上一句,大概就是在質問我,為何他不再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有一句說一句,我真的沒有區別對待的意思,一開始我死命拒絕的時候連帶禁製的法鈴都用上了,那不是沒用嗎?後來我體內魔氣爆發,為了救命,死馬當活馬醫才又與他親近。再後來,雖然我的確存了些私心,但也是怕自己時日無多,想著及時行樂才會沒拒絕他的求歡。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事出有因,並非我不想拒絕,而是身不由己啊。

可我這些話能這麽對著現在的靈澤說嗎?

不能。

不用細想都知道不能。

所以我隻能迅速地跪伏於地,雙眼緊緊盯著地麵,弓著身,以這樣卑微的姿態請求他的原諒。

“陛下恕罪。”我的額頭幾乎碰到交疊的手背,“小人知錯。”

由於我低垂著臉,沒辦法看到靈澤的表情,隻能聽到前方傳來的略顯冷淡的聲線。

“錯在哪兒?”

指尖微微用力,可能是虱子多了不覺癢,罪多了不怕死,我受夠了一味馴服,話裏也帶起刺來。

“不該沒有作為‘玩物’的自知之明。”

無論是十年前還是如今,這一點都尤為重要。

前頭一靜,直接沒聲兒了。

我伏在原地,等了又等,沒聽他嗬斥,也不見有別的指令,心裏正覺奇怪,前方忽地爆出一串劇烈的咳嗽。

那咳嗽每聲都像是要將肺腑咳出一般,叫我不由抬起頭蹙眉去看靈澤的狀況。

他用手捂著嘴,偏過頭咳得停不下來,另一隻手撐在地上,身形都微微佝僂起來。

就在我忍不住想上前的時候,他終於停下來,喘息著,眼底微紅:“你恨我。”我聞言一怔,又聽他接著道,“我說過你可以恨我,你就真的恨了。”

這話說的,倒像是在怪我為什麽當真了。

他不提還好,一提我難免又要想起那差點劈得我沒有來生的天雷,就真的有點惱了,咬著牙道:“陛下的話,墨憶不敢不從。”

我現在便像一隻在做垂死掙紮的兔子,就算知道咬不死人,也要回頭咬一口。咬疼了他雖然自己心裏也不好受,但總比到死都隻在對方心裏留下個“乖順”的印象好。

我本來便不乖順,乖順隻是他希望我做出的樣子罷了。

“我讓你不要離開北海,你不是還是走了嗎?”他唇角微彎,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我不想一輩子做別人的替身。”

靈澤的臉色在我這句話後變得十分恐怖,他喉結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在與我長久地凝視後,最終卻一個字也沒說。

話都到這份兒上了,我也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索性都說出來,也好過一直憋在心裏就怕哪一天大難臨頭。

“我雖然嘴裏說著讓陛下恕罪,但也知道自己做下的事恐怕難以被饒恕,早就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我仍然雙手交疊按在地上,一雙眼直直望著靈澤,並不避讓,“可我並不後悔。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我還是會那樣選。”

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隻要想活,留給我的隻能是吞噬絳風,逃離北海,帶走墨焱這三個選擇。

“赴死的準備……你想死?”他嗤笑著從地上站起,可能是腿坐的有些麻了,當中還踉蹌了一下,“早知道,我何必救你。”

這也是我的疑問,他為什麽要救我呢?北海王應當並不在乎我的死活才是。

“帶我回北海,千方百計保我性命的……並非陛下吧?”

這下換靈澤怔愣,他站在那裏,臉上因為咳嗽升起的那點血色再次消失幹淨,唇色倒是染了點紅,不知是不是因為沾到了舌尖上流出的血。

“你說什麽?”

如今他頭上戴的是象征身份與王權的貴重發飾,那根我送他的簪子已經不知所蹤。其實這樣挺好,小傻子沒了,簪子也沒了,有始有終,不留念想,沒有遺憾。

“救我的是小傻子,不是陛下,既不是陛下,您大可以賜死我。反正……我是死是活也和您沒有關係。”

他恐怖地瞪著我,邁開一步朝我走來,胳膊作勢抬起,似乎下一刻就要扭斷我的脖子叫我去見青龍神君。

我無比惶恐地等待著,卻見他忽地將臉偏到一邊,緊緊按住胸口嘔出一口血來。

我腦海瞬間一片空白,本能地就要撲上前。然而一道身影從院門外飛奔進來,比我更快地扶住靈澤。

“陛下!”高甲古井無波的麵容終於有了絲擔憂的神情,“您怎麽樣了?”

看了地上那攤血一眼,我抿了抿唇,最終還是跪了回去。

“沒事。” 靈澤疲憊地搖了搖頭,“傷口好像有些裂了,回去吧,傳大巫醫。”

我不知道他竟有傷在身。難道是那些重陽觀的道士傷了他?可他們不過凡人,怎麽有本事將他傷成這樣?

一時我心頭湧起諸多疑問,奈何高甲已經扶著靈澤往外走去。兩人似乎徹底遺忘了我,沒有和我說一句話,也沒給我任何眼神。

直到靈澤坐上帝輦離開赤峰宮,我才從仿佛石化的僵硬中解封,緩緩起身,走近那攤深色的血跡,蹲下用指尖輕輕撫了撫。

我等了一晚上也沒有等到靈澤降旨賜死我的旨意,第二天,當天光重新照亮北海龍宮時,高甲倒是帶來了要我搬進帝錦宮的口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