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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麵很快平靜下來,連一絲漣漪也無。

我急了,一下叫出了聲:“寶寶!”

我也是急糊塗了,小龍好歹是條龍,怎麽可能被水淹著。隻是一會兒工夫,她便從池低筆直遊上來,破開水麵朝我清亮地“啾”了聲。

“你嚇死我了。”我心頭一鬆,回頭看了眼鎖鏈上的黃符,指揮她道,“你去,看到那符了嗎?用嘴撕下來,我就能逃了。”

小龍睜著骨碌碌的大眼睛轉向身側符紙方向,眼眸一亮,朝我點了點頭,直衝那邊就去了。

符紙貼得牢固,她又一條筷子粗的小龍,撕得頗為艱難。爪子不好用,她還上了嘴,又啃又咬的。

我心中一點點升起希望,怕驚擾了她,閉著嘴屏著息,絲毫不敢出聲。

可就在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響動,不一會兒,一艘船頭點著紙燈籠的小舟竟從池子另一頭,穿過拱橋往我這邊而來。

“快,躲起來!”我慌忙指示小龍。

夜鮫視力超群,我一眼便看到小舟上坐著的是王朝奉。想來是聽從那司裏老頭的話,來為我治傷了。

他將小舟劃到我跟前,先是狐疑地舉著燈籠查看了圈假山周圍。

“你剛才在與誰說話?”他問我。

我緊張得口舌發幹,抓到一條鮫人,他們尚且隻想到哭淚紡紗,要是抓到一條龍,保不準他們要養起來用龍血龍淚做什麽。

雖然人族一向慕龍,但我不相信這些人會好心地將小龍放回海裏。

“我在罵你們你聽不出嗎?”我故作挑釁,甚至一甩尾巴,將小舟都弄的搖晃起來。

王朝奉左右搖擺著差點摔到水裏,待小舟逐漸恢複平穩,他氣急敗壞拾起船上的一根木棍,舉起來就要往我身上招呼。

我怒視他,並不屈服:“你打壞了我,可沒辦法跟你們司裏交代。”

木棍頓在半空,須臾後終究沒有落下,被王朝奉丟回了船上。

我的身體跟著那木棍落下的聲響不受控製地顫了顫,咽了口唾沫。

王朝奉將小舟拴在假山上,捧著一個藥箱為我胸口上藥。

他們將我迷暈後,直接把我身上的衣服給扒了,王朝奉那一鞭抽在我**的皮肉上,霎時便血肉模糊,皮開肉綻。

“你們如何懷疑上我的?”身體畢竟是自己的,在王朝奉給我上藥時,我徹底老實下來,一動不動。

“懷疑你是鮫人嗎?”王朝奉臉上顯出得色,“鮫人淚是其一,你身上的衣服是其二。你那套鮫紗,沾水不濕,輕如飛雪,人族非皇親貴胄不能用,且多為女子持有。你穿著鮫紗,拿著一枚鮫人淚獨身來典當,瞧著也不像個人,這一試,果然就不是。”

原來如此,是我輕忽大意了。或者說,是我低估了人族的貪婪。

我閉口不再說話,王朝奉卻沒有因此停下來,絮絮叨叨說個沒完。

“你不是雌鮫可惜了,聽說雌鮫經常予漁民為妻,想來和女人的用法是差不多的,競價拍賣,說不準能賣到宮裏當個娘娘。”王朝奉說著猥瑣地笑了起來,“不過你額上有黥印,這個破相,要是個雌的得給你改一下,改成花花草草什麽的。你說你是不是犯事了才逃到陸地上的?鮫人也有黥麵一說,真是奇了怪了……”

他上好了藥,抬手就要碰我額頭的黥印,我一下偏過腦袋,麵露厭惡。

“別碰我。”

王朝奉眯了眯眼,掐著我下巴一抬,冷聲道:“仔細看看,你也長得不賴。聽說鮫人那話兒平日是縮在腔囊裏的,用時方才探出,那腔囊便如女子**,有一小縫,不講究的倒也能用。”

我不敢置信地打了個寒顫:“你!”

“你若不聽話,我便叫院裏的男人都來嚐個鮮。”王朝奉言語卑劣,猶如一條毒蛇,粘膩又陰冷,隻是從眼前經過,都恨不得一腳將他掀得遠遠的。

我剛要開口,忽地橫裏竄出一樣火紅的事物,一口咬在王朝奉手上。

他驚恐甩手:“什麽東西!”

小龍緊緊咬著他手掌一側,血都咬出來,怎麽甩都不掉下。

眼見最擔心的一幕還是發生了,我也是又驚又怕,驚的是小家夥膽子太大,敢直接在人前現身;怕的是王朝奉抓了小龍,像對待我一樣對她。

“快逃!別管我!”我疾呼著,掙得鎖鏈鋃鐺作響。

王朝奉怒罵一句,另一手揪住小龍尾巴,使力將其扯離,沒有一絲遲疑地把它摔了出去。

隻聽“啪”的一聲,不知摔到了哪兒,小龍沒了聲息。

我猛地傾身,雙目圓睜,嗓音都要破了:“寶寶!”

腦海裏像是有什麽炸開了,翻湧著裹挾我的思緒,煽動恨意。

我從未做過壞事,卻被族人嫌惡,受生父冷落;沒有騙過任何人,卻一而再再而三被親近之人欺騙;隻是想一個人好好生活,卻要受人族如此折辱。

一樁樁一件件,化為心魔,糾纏著我的身心,叫我不得安寧。

胸口炙燙,周身垂墜的發絲無風浮動,我控製不住地仰頭嘶吼起來,束縛著我的鎖鏈寸寸斷裂,等我回過神,人已浮在半空,身前懸著一柄眼熟的紅色妖刀。

身體裏仿佛有股奇異的力量,魚尾化為雙足,赤身**也不覺羞恥。

王朝奉驚懼地望著我,一個不穩向後跌去,小舟劇烈搖擺起來,差點傾覆。

心念一動,棲霞幻化出六柄一模一樣的長刀,圍成圓陣,隨後齊齊射向王朝奉。

利刃入體,直接將他紮成了刺蝟。

“你……”王朝奉七竅流血,瞪著眼,口裏發出“噗噗”血聲。

棲霞合一,重新懸浮於半空,帶出一串血珠。王朝奉僵硬著朝前趴倒,身體抽搐了兩下,漸漸沒了動靜。

刀上纏繞著不祥的黑霧,王朝奉的血染紅了整隻小舟。

放在以前,我必定心驚膽戰、手足發軟,如今卻絲毫不覺有異,甚至還有閑心彎腰扯下他身上的外衫。

王朝奉今日穿了件黑色的大氅,血汙倒是看不出來,就是那洞……多了些。

看著上麵的破洞,我輕嘖了聲:“早知道不捅這麽多刀了。”

將大氅披到身上,腰間一係,下身還是涼颼颼的。

“啾……”

聽到小龍微弱的叫聲,我落到岸邊草叢裏,沒翻幾下便找到了臥在草上的小紅龍。

她蔫蔫看著我,不知道摔了哪裏。我用手指去碰她,她可憐巴巴蹭了蹭我指尖,伸出舌頭舔了舔我。

我將她小心挪到肩上,讓她乖乖待在那裏。

“寶寶,我們去殺光他們……”我用一根手指揉著她的腦袋,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