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正麵交鋒

一個小時後,汀市郊區某工業園內。

根據陸以恒的推斷,Dreamer兩人必不可能在撈沙船上實行犯罪計劃,一來撈沙船受到的監控更加嚴格,常有安檢人員上下進出,要瞞住他們清理犯罪痕跡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二來陸地上行事更加方便,兩人既然蟄伏了這麽多年,不可能完全憑借著一條船生活。因此他們一定依靠著撈沙船有一定的相關產業支撐,譬如陸以恒在角落裏找到的那個某工廠的化工材料包裝袋——這是這裏曾經留下過人的唯一痕跡,帶著昭然若揭的刻意感。但麵對現在的困境,他們別無他法。

當夜色悄悄降臨時,汀市市局已經將這個工業倉庫包圍了。警車卸掉警燈,關掉喇叭,悄然融合在普通的車流中,在靠近倉庫不足兩三米處牢牢地將其環繞。

不僅是刑偵支隊,汀市市局甚至出動了經偵支隊、緝毒支隊等其他單位,每個人都嚴正以待,甚至在倉庫外的幾個高點,汀市市局還安排了狙擊手等待——這幾乎是汀市市局這幾年來規模最為龐大和鄭重的一次行動。雖然犯罪嫌疑人手段惡劣,罪惡滔天,但如此大的陣仗還是讓市局裏某些人不禁暗自嘀咕了一下緣由。

“安局,前麵的人已經部署好了。”劉潛穿著防彈衣,回答道。這是為了避免兩名犯罪嫌疑人攜帶槍支彈藥所作的準備,也是安誠特意叮囑這次要率先衝入倉庫裏的警察們所著裝的。

這次的行動雖然由刑偵支隊主導,但狙擊手卻是聽從安誠的直接指揮。

安誠點點頭,看著一旁穿好了防彈衣準備站到隊伍裏去的人忽然皺了皺眉,他指著南舒,心情有些不悅道:“她怎麽在這兒?嫌疑人家屬最好不要參與這個案件,以免感情用事。到時候真出了什麽事,這個責任誰擔的起?”

周圍霎時間冒出了零零碎碎的議論聲。

許是聲音太大,南舒也聽到了安誠質疑的聲音。她冷著臉,想著陸以恒在來之前同她說過的一番話,麵無表情地說道:“安局不用擔心,我自認是一個比較理智的人,能擔得起警察這個名號,不會耽誤行動的。再者,我是唯一一名和兩名犯罪嫌疑人都有過直麵接觸的幸存者,又與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我參與行動極大可能降低隊伍的傷亡率。”南舒沒有說出口的話是,說不定在她的勸誘下犯罪嫌疑人能夠放下戒心,從實交代這幾年的這幾起案件細節。但她之所以沒有說出口,是因為深知此時在安誠心中也許更重視的並不是這個。

陸以恒沒有幫腔,隻是靜靜地看著站在前列的安誠,良久,他跟劉潛默默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安誠嚴肅凝重地擰了擰眉,似乎是在考慮一些什麽,最終還是鬆了口:“行吧,”他停頓了一下,“但務必記得請將你警察的身份擺在第一位。”

南舒點頭,沒在說話。

安誠抄起對講機:“各單位注意,一隊準備破門進入,一隊準備破門進入——狙擊手準備!任何人都不得掉以輕心!”

晚上九點二十分。

夜色鬼魅,鐵絲轉動鎖孔的聲音在寧靜的夜裏微微響起。站在隊伍前列正用鐵絲撬鎖的隊員雖然沒費什麽功夫就將鎖打開,但仍然緊張得冒出了一身冷汗。他滿頭大汗沉默地看著身後的握著槍的劉潛和陸以恒,點了點頭。

得到了兩人認同的眼神後,他忽然猛然用力將大門推開。

“嘎吱——”陳舊而生鏽的庫門霎時間打開,倉庫裏潮濕的黴味頓時飄進在場所有人的鼻子裏。

“小心。”陸以恒低聲說,將南舒護在身後,“裏麵太黑,搞不清狀況的情況下不要貿然上前。”

話音未落,仿佛是為了打消他們的疑慮般,倉庫瞬間通明透亮,白晃晃的白熾燈在吊頂上閃著刺眼的光芒。

“誰開的燈!”

無人回應——那就證明這燈隻有可能是正在歡迎他們到來的那二位開的了。他們分明是留下了線索,靜候警察前來。

陸以恒冷哼一聲,作了個手勢讓人停住腳步,暫聽動靜才行動。

但像刻意跟他作對一般,剛才還囂張得打開大燈的Dreamer二人此時竟然一點兒舉動也沒了,隻剩刑偵支隊十餘人神色警惕地站在門口握著槍。

五分鍾過去了,耳麥裏忽然傳來帶著不可遏製憤怒的聲音:“你們還呆在原地幹什麽!還不上前去抓人!”是安誠,他在指揮台等了太久,聽不到那邊的戰況,直接怒火衝心地下著指令。

陸以恒被他震耳欲聾的吼罵叫得頭疼,不耐地摘下了耳麥,揉了揉耳朵:“不要輕舉妄動。”

身後的刑警聞令點頭。

變化就是在這時發生的。

轟隆!一聲巨響,地麵都抖動的幾分。眾人剛心一緊疑心是炸彈正準備往地上匍匐趴倒,就隻聽見南舒忽然叫住了他們。

“等等!那是什麽!”

她指著高處緩緩降落的一樽通體透明,如同水晶棺材般的容器說道。

眾人皆看向那處,漸漸發現了哪裏不對勁。因為那降下來的容器裏似乎裝著什麽東西。

散開的長發,**的女性軀體,不知死活的人……

劉潛疑心他看錯了,可真的定睛認真一看才發現他心中隱隱的預感沒錯。“安局夫人!”容器裏裝著的正是汀市市局安誠局長的夫人。

女人雙目緊閉,蒼老的臉上看不出生氣,平日裏對外的優雅和從容都不見了,隻剩現在泡在一汪水裏越來越明顯的褶皺和狼狽。

安誠顯然是聽到了這邊的驚呼,心中也是疑慮陡升——他這幾天忙著這樁跟前塵往事極有可能有關聯的懸案,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他是不清楚自己家人目前的情況的。

等到他迅速確認了一番後,才是青筋暴起。

安誠:“去救人!裏麵的是我的夫人!”

劉潛喉結微動,剛想掐掉自己的麥說些什麽卻隻見被安誠安插在這次先頭部隊裏的其他隊的人手已經率先撥開了他們焦急地衝了進去。

“小心!”他阻攔的話還來不及說出,環境在此時卻已經驟然生變——由於幾人站在隊尾,正處在倉庫和外界接壤的門口處,現在他們的離開直接空出了一大截位置,在這種情況下,又是一聲“轟隆”巨響,一道沉重的鐵門落下,攔住了一隊和外界所有的接觸。

在鐵門徹底落下的前一秒,陸以恒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反身過去撲向大門,這時倉庫裏的前方雪白的牆壁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男人臉的投影。

他沒戴熟悉的口罩,但露出來的眉眼和舉手投足之間的戾氣分明顯示他就是之前一直以“Dreamer”之名自稱,出現在電話、錄像帶裏的那個男人,沈照。

他薄唇輕啟:“不要隨便亂動哦——”

陸以恒動作一僵。慢了這麽一秒,終究是沒能阻止鐵門落下。但他側過身去時,分明看到了角落裏裝著幾個極隱秘的噴頭,正當他還在思索著為什麽會有這個東西時,卻聽見了沈照的聲音。

沈照繼而笑著補充道:“畢竟我可不想看到我的地盤上,一群無能的警察被炸得稀巴爛……”他笑笑,側頭,看著一旁,“你說是不是,南夕?”

從他嘴裏輕而易舉跳出的那個名字驟然刺痛了南舒的心。她唇線緊抿,冷著眼看著投影。

背景音裏突然出現一聲女人的歎息聲。

像是不甘,又像是遺憾。

南夕:“姐姐你為什麽又要來……你真的想自己的屍體的肉泥在死後和這群臭警察的混在一起嗎?這樣,我要找很久的。”

南舒正因她的話發愣卻隻在餘光裏瞥見站在自己身後的陸以恒忽然撲了過來,然後便是一片黑暗襲來……

倉庫的大燈頓時熄滅,一隻熟悉的帶著暖意的手捂上她的鼻子。南舒隻在他靠過來的一瞬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然後便立馬停下了,因為她知道那是陸以恒。

他一言不發,隻是在這黑暗裏悄無聲息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漸漸的,南舒開始覺得周圍靜得可怕,因為分明在燈暗下來時還有劉潛高聲的提醒大家注意,也有其餘警察的驚呼聲,但慢慢的這些聲音都聽不見了。而南舒就這樣隨著陸以恒慢慢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啪嗒。”

在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後,又是一聲清脆的響聲,倉庫裏的小燈瞬間亮起。身上是陸以恒死死地將半個身子壓在自己的身上不讓自己動彈,而不遠處傳來的正是屬於兩個人的腳步聲,其中一個是高跟鞋的聲音。

南舒從縫隙裏艱難地抬起眼開才發現剛才自己覺得安靜的緣由——周圍的其他警察都昏死過去了,正如同死人一般趴在地上。

腳步聲漸漸近了,停頓在距離他們幾步的地方。

“都暈了?”沈照嗤笑了一聲,用腳撥弄了一下離他較近的昏迷過去的警察,“真是不堪一提。”

他插著兜,眼裏的陰鬱半分不減,意味不明地說:“還是你聰明,連動手都不想親自動,直接把他們關在這個封閉的空間裏讓他們吸入毒氣——”

話音未落,沈照忽而感覺到一陣勁風襲來,掀起倉庫裏的一片塵土。然後便是失去重心的令人生畏的感覺。

“他沒暈!”南夕情急之中喊道。

正是陸以恒猛然從南舒身上騰空而起,然後一個幹脆利落的掃堂腿突襲沈照的下盤,讓他來不及反應。

與此同時,南夕狠戾地舉起手中的搶瞄準陸以恒。

“啪——”南舒亦用最快的速度站起身來,從低往高一個側踢,狠狠地踹飛了她手中的槍。

南夕一個晃神,就見她“暈過去”的姐姐表情異常複雜地站在她麵前,擺出攻擊姿態。她的虎口微微發麻,正是剛才被她踹中的劇痛感,足以證明南舒是真的狠下了心來踢出的那一擊。

她喉頭堵了堵,眼神漸漸迷離,沒忍住叫了一句:“姐姐……”

然而南舒站定了身子以後,也沒看她,而是率先掏出插在腰間的槍,舉槍指著踉蹌幾步堪堪穩住身形的沈照。她冷眼相待:“不許動。”

這時陸以恒也已經抄起了槍指著沈照。

而沈照卻是無所謂似的,嬉皮笑臉地慫了聳肩,一臉無辜地看著南夕,老實說道:“你姐姐現在還蠻有警察架勢的。”

南舒陰沉著臉,不說話,隻是眼內淩冽的視線狠狠投射在舉槍站得筆直的南舒身上。這讓南舒有些不適,但她刻意不讓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南夕的身上。

“嗬……這可真是你自找的啊。”南夕忽然笑了一聲,變故就在這句話未說完時突然發生——她驀地掀起裙擺,從大腿根部綁著的綁腿帶中抽出另一把槍來,迅速抬起槍口,瞄準,開槍,也不管是否能夠準確射中。

嘭。

分秒之間,子彈陷入血肉之間爆裂開來的聲音傳來。

“以恒!”南舒失聲尖叫。

被叫到名字的人下意識地側過身去,堪堪躲過這無比致命的一發子彈射入關鍵部位,但身體到底不如子彈快,鮮血刹那間從他肩膀上的血洞中飛濺了出來。

而沈照抓住了陸以恒身形不穩的這個機會,迅速衝上前幾步,右手抓住他的手腕,左手扣在他受傷的肩膀上,一用力,扭掉了他的槍。但陸以恒顯然也並不是吃素的,在槍脫手的一瞬間,他趁著沈照使出的力,將人拉到自己身前,一個扭身,就準備把人過肩摔在地上。

與此同時,南夕正準備向扭打的兩人開第二槍,也不論這槍是否會打在自己的同伴身上。但顯然南舒因為剛才的失誤眼神聚焦在了自己的妹妹身上,她不管不顧地衝上前頂住了南夕的視線,擋住了她的瞄準,與此同時扔下了槍,赤手空拳地就準備製服她。

“愚蠢!”南夕怒道,但到底不忍開槍。在猶豫的分秒間,南舒已經近身,她猛然蹲下身去,橫掃對方腳踝,為的就是絆倒穿著高跟鞋行動不便的她。

南夕看穿了她的意圖,敏捷地向後跳了半步,躲開了來勢洶洶的動作,並且狠狠地用著高跟鞋的尖頭踢向南舒因為伸腿橫掃而暴露在她麵前的膝蓋。

咚——一聲沉悶的巨響——是陸以恒將沈照摔倒在地,也是南夕狠狠踢上南舒的膝蓋讓她跪倒在地的聲音。

“南舒!”

“沈照!”

另外兩人同時喊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