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一個吻

在某人並不知道自己被吃醋這種陌生的情緒困擾了兩個小時之時,不知道何時,陸以恒已經開著車晃晃悠悠到了南舒小區單元樓下了。

他熄了火,車廂裏沒了發動機的轟鳴聲,隻剩空調風呼呼地吹著。南舒低下頭去解安全帶,然後又伸手去夠放在後座的背包。等到一切工作都已經準備就緒時,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到了說再見的時候。

明明過兩天上班又能見到,明明隻是短暫的分別,可在這一刻,南舒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不對勁。

一個又一個噗呲噗呲冒著酸味的氣泡在她心裏升騰起來,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麽。

南舒:“……”磨蹭了好半天,她還是隻能幹巴巴地說出一句,“這兩天謝謝你了。”

預料之中的,陸以恒隻是挑了挑眉頭,沒說話。南舒心下有點失望,剛準備拉開車門下車,卻隻聽見一個帶著一絲邪氣的男聲響起,“知道要感謝我,卻不知道要請你的恩人上樓去喝杯茶?”

南舒身體一僵,怔怔地轉過頭去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天生就是一副憊懶模樣的緣故,在兩個地方來回折騰了兩天,開了這麽久長途,樣子卻還像是稀鬆平常一般。那波瀾不驚的眼裏**漾不起一點兒光彩——當然不包括現在他看向自己時那一絲得意和戲謔。

“我家可沒有茶喝,”南舒聽到自己說,“隻有白水。”

——

南舒一個人租住的房子其實並不大,不過四十平,一室一廳,整體的軟裝修也素雅清淡得很,像是現在市麵上最流行的簡約風。

她有點恍恍惚惚地領著陸以恒上了樓,全身僵硬地邀請他進門,然後扔下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坐在客廳裏的單人沙發上。就借口燒水溜進了廚房不見蹤影。

被她撂在一邊的陸以恒倒真沒生氣,隻是仔細地打量著這一方屬於她的小天地,好歹現在也算是“登堂入室”。

客廳沒有電視,想來南舒也不是愛看電視的人。米灰色的單人布藝沙發的左手邊擺著一個三層的白色落地書櫃,上麵整整齊齊地擺著好些書,一半是遺體美容專業書,另一半則是犯罪心理、偵查理論等一些刑事偵查方麵的專業書。

房子不大,因此此時廚房裏的水壺咕嚕咕嚕地冒著氣泡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陸以恒隨手抄起放在書架上沒有擺進去的書,翻看了一下,這才發現書上有用記號筆做出的標記,還有便簽紙貼在書頁頂端,上麵寫著一些零碎的筆記和想法,從字跡來看,確實是南舒的無疑。

“有組織性犯罪”被南舒打上了著重記號,而且她還在旁邊寫下了一串分析,諸如“強烈的反偵察意識”“暴力性”“任務導向型”……

這些詞句,陸以恒在別的地方同樣看到過——汀市公安局局長安誠遞給他的那份事關7.16特大殺人分屍案的卷宗上,清晰地記錄著懸案偵查的最後,曾有中央下來的專家就此案作出一定的推測。而他們的結論和現在南舒現在書上的這些幾乎沒有什麽差別。

幾乎是一瞬間,陸以恒就已經聯想到了什麽。那日,安誠千叮嚀萬囑咐,把這個任務托付給剛來汀市人生地不熟的他:一定要時刻關注南舒,以免她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錯誤舉動。

陸以恒微眯起雙眼——是的,他是要管南舒。不過和汀市刑偵支隊的榮辱無關,僅僅隻是因為這個女人他管定了而已。他要看緊她,不是因為怕她幹出什麽報私仇的傻事,隻是因為麵對血海深仇,本就應該是男人衝鋒陷陣,他看不得南舒先陷入危險罷了。

“等久了嗎?”

久違的聲音終於打斷了陸以恒的思緒。

他回過神來,去看她。消失了十幾分鍾的人換掉了出門在外的那套衣服,現在僅僅穿著居家舒適的T恤,長長的衣擺遮到了大腿的位置,而衣服下麵空****的,就像什麽也沒穿,隻餘一雙白腿**裸地暴露在空氣裏,筆直又修長,看得陸以恒喉嚨一陣陣發緊。

當然,南舒不可能下身什麽也沒穿,隻是上衣太長造成的錯覺罷了。

可她分明注意到了陸以恒在一瞬間變得晦澀不明的眼神,她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下擺,想要再拉低一點;可同時心裏又在暗自懊惱怎麽出門前就沒把睡衣洗了,穿著睡衣也好過現在隻能穿著舒適的運動短褲。

南舒僵硬地給他遞上白水,陸以恒倒也沒在意,接過來咕咚咕咚地就下肚半杯。

喉嚨吞咽的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裏格外地明顯,性感又致命,南舒低著頭,不敢去看他上下滾動的喉結,隻好任憑眼神在瓷磚地上亂飄。她心緒不定地問他:“好喝嗎?”

說完才微微愣了一下,懊惱得快要把自己的舌頭咬掉。

水有什麽好不好喝的?!不都是水嗎?!

陸以恒低低的笑聲傳來,似乎是笑了一會兒,他才意猶未盡地說道:“……還不錯。”

這下說得南舒更窘迫了。水到底有什麽還不錯啊……

怕她再度尷尬,他倒是主動提起了自己手上的這本書。南舒看了一眼攤開的部分,也沒隱瞞,直說了自己的確是在看這些東西。

“你有什麽想法?”

談到案子,南舒沒了拘謹,搖搖頭,“暫時還沒有。”

陸以恒肯定,“正常的,如果要能抓到,幾年前汀市刑偵支隊就抓到了——你們倒也還沒那麽廢。”

見他一口氣把水喝到要見底了,南舒順手給他續上說:“你不要明裏暗裏諷刺我們隊,現在不是你的一言堂了。”意思是劉潛現在回來了,要他收斂一點。也不知道語氣裏是擔心他更多一點,還是護犢子意味更重一點。

陸以恒無所謂地抖了抖肩。

聊到專業問題上後,兩人獨處一室的尷尬氣氛淡了一些,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不得不說,事關最先進的犯罪心理學知識,到底還是陸以恒這種出過國,接受過西方第一線教育的正經科班生更加了解,因此南舒也如饑似渴地聽著。

不知不覺,時間就已經到了晚上十點。南舒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已經在她家呆了很久了。他已經喝完了五杯水仍然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就在她都快要懷疑眼前這人的腎功能時,陸以恒才終於慢悠悠地站起了身。

他揮了揮手,“時間不早了,我該走了。”

南舒鬆了一口氣,沒那麽傻地挽留他,隻是禮貌性地回:“那我送你到樓下吧,這兩天真的是很麻煩你了。”

陸以恒沒拒絕,十分厚臉皮地應了下來。

——

樓道裏的燈不知道什麽時候壞了,時間很晚了,外麵也沒有光亮。南舒隻好打開手機手電筒,小心翼翼地踩著拖鞋往下走。陸以恒走在她前麵,可怕的是這個男人竟然像是有夜視儀一樣,在黑夜裏方向感和平衡感都好得出奇,絲毫沒有被昏暗的環境所影響。

兩人亦步亦趨地下著樓。

就在終於要走到一樓,已經隱隱約約可見單元門口的頂燈時,南舒隻感覺一個踩空,腳下一滑,拖鞋飛了出去,而自己也正在以一個極其誇張的姿勢往前跌去。

她禁不住驚呼了一聲。身體的失重感讓她有立馬要狠狠就摔在地上的錯覺。

然而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因為走在她前麵的人忽然一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則箍緊了她的腰,牢牢地把她扣在自己的懷裏,而南舒則保持著一個向前倒去的模樣,全身的重量都憑借著這一雙極其有力量的手支撐著。

盡管一個站在上麵,一個站在下麵,可由於陸以恒的身高關係,現在兩人胸膛相貼,姿勢親密得不得了。

更糟糕的是,南舒似乎覺得箍在自己腰上的那隻手熱得有點過分了。

她不自在地扭了扭腰,這才遲鈍地感受到肌膚相接的奇妙觸感——是陸以恒的手此時扶在她的腰上,沒有隔著衣服!

想必是剛才她摔下來衣服鼓了起來,情急之下兩人都沒有注意到。

可現在察覺了以後,她隻覺全身都燙得可怕。而那人仿佛是沒發現一樣,帶著薄繭的手還用了用力,似乎是不經意地在她腰上的肌膚上蹭了一下,惹得南舒當下一陣戰栗,從腰處蔓延上的酥麻感讓她迅速地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她急忙推開陸以恒,卻不想因為動作太大,自己又沒能站穩身體,往前倒去。

這時南舒清楚地聽見陸以恒的喉嚨裏滾出一句髒話來。他低低地嘟囔了一聲,重新摟緊了她。

“啊!”南舒驚呼一聲。因為她感覺到自己的雙腳離地,身體騰空而起——是陸以恒把她抱了起來。然後沒過兩秒,她便安安全全地踩在了階梯的最下麵,站在了平地上。

正當她舒了一口氣的時候,卻發現噴湧在自己耳朵附近的熱氣似乎更加強烈了一點。

因為,陸以恒把她圈在了自己的懷裏。

陸以恒真的很想罵人。

事情發生得太快,他自己也根本沒有發現他已經摸到了南舒的腰——要不是南舒自顧自地扭了那麽一下的話,他很可能就放開了。

但她動了那麽一下以後,不可能了。

他忽視不了手下那嬌嫩細膩的觸感。

正當他還沒來得及好好回味一下的時候,卻又被南舒一把激烈地推開。更要命的是,為了保護她,他下意識地就直接把人抱了起來,然後放在了牆邊。於是現在,就造成了他將人圈在牆和自己的胸膛之間的場景。

兩人誰也不敢動,就好像要任憑時間流逝到了天荒地老一樣。

不得不說,陸以恒這個人的氣質真的很有攻擊性。南舒現在是一動也不敢動,在黑暗裏睜大著眼睛,愣愣不說話。她甚至都已經驚到憋住了呼吸,直到有點喘不過氣來了,才驟然換了一口氣。

可正常呼吸還好,她這樣劇烈地換氣,帶著不明情緒的熱氣全湧了出來,噴灑在了陸以恒的脖子上。

他咬緊了牙,十分忍耐地低下頭,啞著嗓子問:“你能不能安分一點……”

“對不起……”聲音微弱的,似乎是真知道自己犯了錯。

說完話,南舒又不適地挪動了一下身體,似乎有些不適應和人靠得這麽近。可陸以恒被她剛才那麽一激,現在她整個人又蹭來蹭去,他心頭立刻冒上了一股邪火,燒得他心頭發燙。

他忍無可忍,在黑夜裏精準地找到了那人的嘴唇,貼了上去。

在四片嘴唇輕輕接觸的那一刻,南舒的大腦轟地一聲炸開。黑暗的樓道裏似乎刹那間通明透亮,燒著一片又一片燎原的火。

她憋足了氣,死活不敢再動。

而陸以恒又沒了下一步動作。

隻是靜靜地貼著她,一動不動。

良久,他靠在牆上握成拳的右手終於認命般地朝南舒的後腦勺湊過去,然後輕輕將她的腦袋抬了起來,把自己的手墊在她的頭和冰涼的牆壁之間。另一隻手則是捧起了她的臉,讓南舒不得不微微抬著頭迎合他。

接著,南舒在周圍徹底安靜下來之前,聽到陸以恒用前所未有輕柔、又帶著半哄半騙語氣說:“不喜歡就掐我……”

他的嘴唇又重新貼了上來,隻是這一次不再滿足輕輕地觸碰,而是輕輕含住了她的。

唇齒呢喃之間,南舒迷迷糊糊的。

陸以恒好像停了下來,又輕笑了一聲。

他說:“可我覺得,你好像不會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