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喜歡你,你喜歡他

校長辦公室內,空調打到了18度,冷空氣吹得白子洛直打哆嗦。眼前的小女生,穿了一件紅色流蘇吊帶和白色短褲,趾高氣昂地翹著二郎腿看著他們。

白子洛忍住給她大腿和胳膊披外套的衝動,問道:“你就是唐淮文?”

小姑娘翻了個白眼,“不然你是?”

“好好說話!”沈複一聲吼,反而把唐淮文火給吼上來了,“怎麽著,現在人民警察不抓凶手還這麽凶?”

沈複被她的態度震驚到了,一時間沒緩過氣來。白子洛見隻來了一個唐淮文,轉身問小刑,“蘇晨川呢?”

“高三學生正在進行最後一次模考,是全省高校聯考,比較重要,一時間來不了。”小刑解釋道。

這邊沈複終於緩了過來,開口問道:“5月29日中午,你在什麽地方?”

唐淮文冷哼一聲,“調查我不在場證明?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人不是我殺的。再說了,吳巧巧要錢沒錢要顏沒顏,我圖什麽啊?”

雖然唐淮文語氣不好,但偏偏句句是實話。沈複想反駁又沒話說,隻好冷哼一聲道:“讓你答什麽就答什麽,你這是什麽態度!”

唐淮文聽到這段話,不以為意地揚起頭看另一邊。站在白子洛旁邊的小刑壓低聲音道:“這姑娘,仗著父親有錢有勢,平時在學校都拽得不行,恨不得橫著走。”

白子洛看了他一眼,“有錢有勢?”

“是啊。”小刑道:“你不知道嗎?唐淮文的父親唐戈,可是北城有名的房產大亨啊。我估摸著,這校長室一半的設備都是唐家提供的。”

白子洛忍不住出口吐槽小刑豐富的想象力,“這也太誇張了吧!”

懶洋洋靠在校長沙發椅上的蕭夙開口道:“有人目睹你和吳巧巧同時上了天台,結果隻有你一個人下來了。不準備解釋解釋?”

看著理直氣壯坐在校長椅上的蕭夙,白子洛疑惑道:“校長呢?”怎麽放任自己辦公室被人霸占,自己卻不見蹤影?

小刑往蕭夙方向努了努嘴,道:“被趕出去了,說他礙事。”

白子洛:……

“解釋?嗬。”唐淮文不屑道:“誰知道那女的臨死前要非陷害我一下。是她喊我上天台的,唧唧歪歪半天啥也沒說。我沒耐心就走了,誰知道她竟然在這裏等著我?”

“唐淮文!”沈複嗬斥道:“說話都注意點!死者為大不明白嗎!”

唐淮文不服氣地撇撇嘴,沒再吭聲。

接下來的審問沒什麽進展,為了不耽誤下午上課,沈複隻好放人。放人的時候,沈複留了個心眼,讓白子洛跟著唐淮文,看看這姑娘會不會玩什麽花招。

“我和小刑去趟心理谘詢室,有人說吳巧巧生前去過好幾次那裏,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麽線索。哎,老蕭,要不要帶一下白子洛?”沈複道。

蕭夙飛快拒絕了此次行動,聲稱沈複是沒頭緒快氣瘋了才這麽閑,然後轉身就消失在校園裏。

白子洛望著唐淮文漸漸遠去的背景,趕忙加緊步伐跟上。

雖然是首次出外勤,但大學教的基本功還在,白子洛駕輕就熟地跟著唐淮文穿過教學樓的長廊。唐淮文紮著高高的馬尾,昂首挺胸,氣勢洶洶地往前走,完全沒注意到身後有人。倒是因為走得太專注,樓梯口突然跳出來一個大胖子,嚇得唐淮文後退了好幾步。

等看清了來人,唐淮文大罵道:“童軒你想嚇死我啊!”

名為童軒的男生小心翼翼賠著笑,“我這不是關心你嗎,看你被警察叫走,我真的擔心死了。”

唐淮文捋了捋劉海,不耐煩道:“有話快說,找我到底什麽事?”

“哎喲,沒什麽其他事。”童軒扭捏著問道:“那個Gucci限量夏季新款單肩包,你還喜歡嗎?”

聽到這,唐淮文臉色稍緩,“喜歡……不過那個挺難買的,市場價高出原價不少,你哪來這麽多錢?”

童軒眼神閃了閃,討好道:“你喜歡就好,錢還能怎麽來,省吃儉用唄。給你買生日禮物,能不上心嗎?”

唐淮文露出一個微笑,看得出禮物十分合她心意。唐淮文見童軒左眼有輕微淤青,問道:“眼睛怎麽回事?”

大概是沒想到心中女神會出口關心自己,童軒明顯一副欣喜若狂的樣子,連忙道:“前段時間打籃球傷的,沒事沒事!”

“沒事就行。好了快上課了,走吧。”唐淮文說完徑直就上樓梯,童軒亦步亦趨跟在後麵。

“你確定他左眼有點淤青?麵積多大?”等白子洛上了車匯報了這些情況後,蕭夙追問道。

“真的有,唐淮文也注意到了,還主動問了怎麽回事。至於麵積嘛……”白子洛用手在自己的左眼處比劃了下,“大概這麽大。”

“他有沒有說原因?”蕭夙問道。

“他隻說了是打籃球的時候弄傷的。具體怎麽弄傷的,他沒說。”看著蕭夙懷疑的眼神,白子洛又補充了一句:“真沒說。”

“無關人員眼睛淤青管他多大呢,整張臉淤青了也不關我事。”沈複剛接完電話,隨手將手機扔到一邊,認真道:“現在怎麽看,都是唐淮文嫌疑最大。她自己本人並沒有否認案發時自己在天台,也沒有任何不在場證明,加上她的殺人動機也非常清晰,我覺得我們要對她進行重點勘查。老蕭,你覺得呢?”

蕭夙反問道:“校醫那邊查到什麽消息了嗎?”

“沒什麽有用的消息。心理醫生說吳巧巧在他那裏,無非傾訴些情感問題,還有一些學業上的壓力。除此之外沒什麽了。”沈複補充道:“對話記錄在小刑那,今天報告比較多,我讓他先回警局存檔了。”

“情感問題,不就是蘇晨川?”下午的陽光正刺眼,隔著車窗玻璃也晃眼,蕭夙隨手戴上墨鏡。

“是啊。”沈複附和道:“到時候還要再跑一趟來找他……”

在沈複和蕭夙麵前,新人白子洛很難插上話。整理完手頭的筆記,沈複和蕭夙正就著蘇晨川和唐淮文探討得不亦樂乎,白子洛直起身,捶了捶自己有些發酸的腰部,眼神無意識往窗外一瞥,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單肩背著書包,另一邊的背帶自然垂在身側,輕輕晃動著。

那個男生走出校門,靜靜地站定了片刻,像在等人。

白子洛眼神不自覺地被牢牢鎖在這個男生身上,眉頭緊鎖,繼而驚異道:“……蘇晨川?”

白子洛的三個字讓沉浸於猜測的兩個人都微愣了片刻。沈複收起一貫的嬉皮笑臉,仔細看了看走出校門的男生。

“考完了?”沈複道。

蘇晨川穿了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卡其色鉛筆褲,褲腳挽起,整個人顯得幹淨清爽。

看著步伐沉穩走出校門的蘇晨川,白子洛瞬間明白了吳巧巧為什麽對他著迷。

十八歲的青澀男孩,還沒來得及經曆塵世的熏染,整個人如同驟雨後的空氣般清新,連眉宇間都帶著青春的味道。個人檔案上的一寸照似乎攝於十二三歲,照片上的男孩不苟言笑的臉上仍帶著些許稚嫩。如今幾年過去了,男生已經長大,臉頰的嬰兒肥漸消,五官長開了,變得愈發清秀。

但左眼角的那顆小小淚痣,依舊能辨認出那個十二三歲小男孩的身影。

像是注意到有人在看他,蘇晨川敏感地看了看四周,眼神有意無意地在這輛黑色豐田車上停留了片刻。

然後,他終於邁開步伐走進學校對麵的咖啡廳,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蕭夙敢肯定,他又往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車。”蕭夙戴上墨鏡,推開車門,長腿一跨下了車,徑直朝咖啡廳走去。

白子洛雖早沒了困意,但看到咖啡廳還是忍不住想買一杯咖啡,也跟著走了進去。緊接著是沈複,他站在門口四處望了望,才慢悠悠進了咖啡店。

咖啡廳比起蕭夙自己開的那家店來說,不算大,但整體裝扮頗有格調。每張咖啡桌都擺放了精致的帶著香味的蠟燭,比起照明更像是擺設。花瓶裏斜斜插入幾朵盛放的玫瑰花,白子洛用食指輕輕觸碰著花瓣,是真花。

咖啡很快被端上來,白子洛望著四個杯子,指著一杯黑黢黢像中藥的咖啡困惑道:“我們沒點這個啊?”

店員解釋道:“是隔壁桌那位先生讓我送過來的。”

蕭夙眼皮輕抬,看到原本坐在離他們兩張桌子遠的蘇晨川緩緩起身,朝這邊走來。

原本是蕭夙和沈複坐在一邊,白子洛坐在另一邊。順著兩人目光注視過去的白子洛知趣地起身,從隔壁桌搬來一張凳子,坐在側邊。

“我知道你們是警察。”蘇晨川坐下來的第一句就是這個。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就沉默了,隻用攪拌棒輕輕攪拌著咖啡。

“你找我們有事?”沈複第一個打破沉默道。

蘇晨川翹起嘴角,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度,“你們不是在找我嗎。”

沈複啞然,心裏琢磨著怎麽今天淨遇到難對話的刺兒頭。

蕭夙慢條斯理品了口咖啡,突然來了句,“這個案子,快結案了。”

聽到這句話,連白子洛和沈複都愣了下。蘇晨川頗為意外,強壓著翻湧的情緒問道:“凶手抓住了?”

蕭夙身子往後靠,無所謂地聳聳肩,“很明顯是自殺啊。現場沒有凶手的痕跡,吳巧巧成績下滑,感情不順,完全能構成自殺的理由。”

“吳巧巧不是自殺!”蘇晨川像是動了氣,灌了一口咖啡才漸漸冷靜下來,抬頭看著蕭夙道:“我知道你是蕭夙。我看過你的報道。還有你,叫沈複。人們說,沒有你們破不了的案子。你是……”

無名小卒白子洛趕緊自我介紹道:“白子洛,實習生。”

“白警官你好。”蘇晨川禮貌地點點頭,又將目光投向蕭夙,“我本來想去警局找你們,但剛剛看到你們的車,對了下車牌號,覺得應該是你們,想著在警局外見麵也許更方便些。”

“等等,我們這輛車很有名嗎?”沈複拿紙巾擦了擦手,問道。

“我在報紙上看到過你們的照片,身後的車就是這輛。車牌號沒有照全,漏了一個數字,也不敢完全肯定。”

沈複嘟囔道:“看來要換個牌照了。”連高中生都能辨認出他們的車輛,真是越想越覺得不安全。

蕭夙的眼底流露出一絲欣賞,“說吧,什麽事。”

蘇晨川沉默了片刻,才道:“我聽說你們找我,考完試我就來了。”

沈複承認了,“是,聽老師說你們在模擬考。考得怎麽樣?”

雙方彼此都知道這句問話隻是客套,誰也不對他的考試成績感興趣,所以蘇晨川也隻是簡單說還行,又切回了正題。

“聽說你們還找了唐淮文,在調查她。”蘇晨川抿了抿唇,道:“凶手不是唐淮文,我敢肯定。”

“是嗎?”沈複來了興致,問道:“你怎麽知道的呢?”

“因為我是最後一個離開的。”蘇晨川冷靜回答道:“天台有一個廢棄的書架,那天中午,我站在後麵背書。後來唐淮文和吳巧巧上來了,沒發現我,我也沒吭聲。再後來,唐淮文先走了。所以她不可能是凶手。”

蕭夙敏感地捕捉到細節,“你的意思是,唐淮文走後,你才離開。那吳巧巧有發現你嗎?”

蘇晨川垂下眼簾,低聲道:“我跟她說了幾句話,然後走的。”

蕭夙並不打算放過他,追問道:“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存在著‘吳巧巧因為你的幾句話而跳樓自殺’的可能性呢?”

氣氛陡然緊張起來,白子洛下意識摳著桌麵不敢講話,視線來回在兩人間轉換著。沈複顯然習慣這種場麵了,早就趁蘇晨川不注意打開了錄音筆,並掩飾性地喝了一口咖啡。

蘇晨川沒注意兩人的小動作,輕聲答道:“是。”

咖啡店的店員不小心弄到了書架上的書,一摞摞書‘嘩啦啦’地從書架上下滑,發出厚重的落地聲。

牆上的掛鍾緊隨其後地發出聲響,‘鐺鐺鐺鐺’敲了四下。

四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