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被血浸泡的浴缸
西力富健身房位於市中心國貿大廈的最高層,規模並不是北城最大的,但卻很有名氣。
這家健身房之所以擁有如此高的口碑,除了因為擁有完備的健身設施和專業的教練團隊以外,另一個原因就是出了名的難預約。雖然每天的名額很少,但大家依舊樂此不彼地申請預約,形成了一個商家喜愛看到的良性循環。
白子洛趕到的時候,吳副隊已經帶人在門口接待媒體了。這種損招也就沈複想得出來,吳副隊出了名的話少,看似有問必答,但80%以上的回答都是“不知道”、“不能說”、“在調查”,各大媒體都對他束手無策。
白子洛快速跟吳副隊點個頭打了個照麵,和負責登記的警員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證後,便進了門。
健身房位於三十六層,但此次案件事態嚴重,考慮到死者的身份和地位,整棟樓暫時被封鎖,樓裏的人正在挨個接受盤問。不過這個點還留在大樓裏的人不多,所以警方還不需要出動太多警力。
出了電梯門,白子洛一眼就看到小刑正在和前台小姐交談。前台小姐臉色蒼白,看起來像是受到了很大驚嚇,支支吾吾不知道在說什麽。
小刑耐心聽著,眉頭緊鎖。
白子洛走過去,拍了拍小刑的肩膀。小刑見她來了,扯出一個微笑:“來啦,好不容易的輪休,可惜了噢。”
“沒事,好歹也休息到了下午。”白子洛苦笑了一聲,問道:“沈隊和蕭隊呢?”
“在第一現場呆著呢,你往裏走就能看見。”說完這句話,小刑回過頭,繼續和前台小姐交談。
死者死於浴室浴缸內,左手握了把匕首,右手手腕血跡模糊,整個浴缸被浸泡成血水。白子洛一推開浴室的門,就被這撲麵而來的血腥味衝擊到差點昏過去。
整個浴室因血水的折射而顯示出淡淡的玫粉色,刺鼻的血腥味一次次衝**著白子洛的大腦。
她迅速給自己戴上了口罩,還往嘴裏塞了一顆薄荷糖。
清涼的薄荷氣味在口腔蔓延開來,白子洛這才覺得大腦清醒一點,開始觀察現場。
痕跡師戴上手套和口罩,提取水樣後,在血水裏摸了半天,確定沒有其他需要提取的物質,便讓其他警員開始排水。
將水放幹後,死者的**便赫然出現在眾人麵前。白子洛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麽,不知道何時出現在白子洛身旁的蕭夙,一把用手掌遮住了白子洛的雙眼。
“少兒不宜。”蕭夙悄聲在白子洛耳邊說道。
蕭夙身上有股淡淡的幹淨氣味,很好聞。但並不是香水,像是洗衣粉。
白子洛吸了吸鼻子,沒頭沒腦來了一句:“蕭隊你平時用什麽牌子的洗衣粉啊?”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繼而蕭夙帶著白子洛輕輕轉了個身,送到了浴室門邊。
蕭夙打開門,對白子洛說道:“裏麵有我就行了,你去外麵看看。有消息我會跟你講。”
“唔,好。”白子洛問道:“現在情況是怎樣?”
“死者左手握了把匕首,右手手腕大量出血,乍一看像是自殺,不過可能性不大。”
“為什麽?”
“聽你這意思。”沈複道:“你是直接排除自殺的可能性了?”
“一個是死者麵部表情過於平靜,看起來像未經曆過痛苦就失去了知覺。另一點,水果擺放台放在浴缸右側,手機也放在這個架子上,說明死者習慣用右手,絕不是左撇子。那麽他為什麽要左手拿刀去割右手腕呢。”
蕭夙比劃了一下這個姿勢,又補充道:“而且,死者左手在死後依然握住了水果刀,這個行為有點太刻意了。”
“也是。”白子洛點了點頭。
蕭夙將胳膊搭在門邊,指了指坐在休息區的一名年輕男子道:“看見他了嗎?他是死者的助理,也是報警人。你去跟他聊幾句,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麽線索。”
“好。”白子洛乖巧地走出去,任由身後的蕭夙關上了門。她從大衣口袋裏掏出鋼筆和筆記本,走在小何麵前,打了個招呼:“你好,我是外勤部的警察白子洛,這是我的警官證。方便聊幾句嗎?”
“好。”小何下意識地搓著雙手,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
白子洛本來沒準備坐下來,見狀也隻好坐下。
“聽說是你報的警?”
“對。”小何點點頭:“金總太久沒出來,我就進去看了一眼,結果就發現金總已經……”
“我明白。”剛受到現場衝擊的白子洛了然地點點頭,又問道:“能把事情經過大概和我說一下嗎?”說著熟練地攤開筆記本,摘掉筆帽。
小何想了想,道:“就跟往常一樣,金總健完身去浴室泡澡。金總有個習慣,泡澡喜歡泡個一小時左右,把身上燙得通紅他會覺得比較舒服。所以最開始的時候我沒太在意。但他五點還有個電子會議要開,所以在四點半的時候,我看他還沒出來,就進去查看,發現金總一動不動躺在血泊中。當時浴室血腥味特別濃,我也沒敢過去細看,立刻報警了。然後你們就過來了。”
“所以你進去的時候,死者的浴缸裏就已經全是血跡了是嗎?”見小何點頭,白子洛又問道:“中間有沒有人進出過浴室呢?”
“這我不清楚。”小何眼睛向遠處看,像是在努力回想:“應該是有的,但我沒太注意。”
白子洛在筆記本上飛速記了幾筆,道:“據說你是死者的助理對嗎,金……”白子洛突然發現自己還不知道死者的名字。
“金友財。”小何體貼補充道。
“呃。”不得不說,這個名字聽起來還真是財大氣粗啊。
“你做金友財的助理有多久了?”
“5年了。”
白子洛看著小何年輕的麵孔,不禁道:“你今年……”
“27。”小何看出白子洛的疑問,主動解釋道:“畢業後我就在金總的公司當一名實習生,後來因為表現比較好,慢慢升做了金總的助理。”
白子洛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作為金友財的助理,覺得他平日裏有自殺傾向嗎?”
“自殺?”小何聽了這句話大感意外,細細想了想,苦惱道:“這點我還真不清楚。金總看起來心理沒什麽問題,就是壓力大,這是企業家的通病了。不過我覺得,就算金總要自殺,也不會選在這個地方吧。”
“金友財在浴室期間,你在哪?”白子洛問道這就是在問不在場證明了。小何慎重地道:“從下午一點半到現在,我一直沒離開過這裏。這裏有監控,可以看到的。”
“行。”白子洛又在本子上畫了幾筆,順勢往前台看了一眼。隻見前台小姐雙眼含淚,一臉驚慌失措,扯著小刑說個不停。
被扯得脫不開身的小刑一臉尷尬,隻得不停給前台小姐遞紙巾。
看到這一幕,白子洛不合時宜地噗嗤笑出聲,意識到小何在看他,趕緊收斂了表情,一臉官方道:“何先生,感謝你的配合,如果有其他問題還需要麻煩你。”
小何疲憊地點了點頭,白子洛注意到他眼裏的紅血絲很重。
前台小姐叫譚宇彤,案發時她正在前台整理文件。等小何急急忙忙從浴室衝出來跟她說了報警之後,她才進去看了一眼。因為視覺衝擊太大,一浴缸的血水,以至於她現在都沒緩過來。
說到這,她受驚地拍拍胸脯,眼裏的淚水又要往下掉。
“你最後一次見到死者是什麽時候?”小刑問道。
“就健身完,金總在休息區休息了一會,我有走過去問他有沒有什麽需要,因為有時候金總會留在這裏吃晚飯,我們會幫他和何助理去買。但金總說他等會就走,不需要。然後我就走開了。”
“聽說死者是你們這裏的常客?”
“可以這麽說。”前台小姐眼線已被哭暈,她邊抽噎著邊抽屜裏拿出一根棉簽,蘸了點卸妝水,對著小鏡子擦掉了暈開的眼線。“金總一周來一到兩次不等,其中周日是必來的,所以我們在周日都會特地給他留一個名額。”
對於這家健身房的難預約,在來的路上白子洛已經提前在手機上查過了。然而令人奇怪的是,這家店名氣很大,規模也不算小,而店裏的工作人員竟然隻有前台小姐一個人。
“管理層和大部分健身教練去北京進修了,留下我和另一個前台輪流看店,今天是我的班。還有個健身教練,現在已經下班了。”
“這個人下午也在現場嗎?”小刑問道。
“在的。”
“那可以給我們一下這個人的聯係方式嗎?”
前台小姐在便簽上寫下一個手機號,遞給小刑。
小刑做完紀錄後,道了聲謝,又囑咐道在這稍等片刻,之後還要回警局做個筆錄。
前台小姐乖巧地點點頭。
白子洛的視線落到了她的裝束上。雖然是一身工作裝,但她手腕上戴的手鐲和脖子上的項鏈,價格一定不便宜。
“你一個月工資是多少?”白子洛徑直問道。
聽到這句問話,前台小姐臉上閃過一絲驚慌,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項鏈。
“3000。”前台小姐鎮定道:“不過想要的東西存存錢還是能買得起的。”
白子洛輕輕點點頭,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容。前台小姐也僵硬地扯出一個微笑,作為回應。
金友財的家屬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警局認屍,確認身份後,金夫人差點在警局昏過去。金夫人有個兒子,正在外地念書,接到消息後正在往回趕。其他親戚嘰嘰喳喳在警局排成排,你一言我一語,愣是給警方甩出了幾十個嫌疑人名單。
小刑陪著笑一一記錄下來,心想這個金友財人緣可真不好,樹敵這麽多。忙碌間隙,還能聽到其他親戚商量著財產怎麽分配。
人走茶涼,除了金夫人以外,其他人都在盤算著自己能從中獲得哪些好處。因為李誦的事,小刑對資本家好感削弱不少,對此也沒做什麽額外的感慨,隻是做好了報告就送到沈複的辦公桌上。
安裝在浴室附近的攝像頭隻有一個,視線範圍隻包括浴室門口這片區域。男子浴室和女子浴室相隔不遠,位於兩邊,監控裏隻能看到每個人進出浴室大門,而浴室內部又分為一間間小浴室,走廊和小浴室裏麵都不在攝像頭的監控範圍之內。
從前台調取的監控來看,金友財下午一點半到達健身房,在休息區稍作休息後,一點五十開始使用跑步機等健身器材。期間金友財有主動和女健身教練講幾句話。三點半左右,金友財停止鍛煉,休息了片刻便進了浴室。
在金友財進入男子浴室的這段時間裏,警方注意到,三點五十分的時候,監控拍到小何端了一些水果進去,很快又出來了。值得注意的是,在四點十一分的時候,小何接了一個電話,然後又急匆匆進了男子浴室,在裏麵呆了約五分鍾才出來。
而在四點十二分的時候,有個女人從女子浴室出來,不知道為什麽,站在男子浴室和女子浴室中間,停駐了片刻,然後才離開。
在她之後,四點二十一分時有名男子快步進了男子浴室,呆了不到一分鍾又出來了。
之後小何再出現就是在五點差兩分的時候,他進去後很快驚慌失措地跑出來,和前台小姐說了幾句話就開始報警。
前台小姐也進去看了一眼,然後捂著嘴跑出來,靠在跑步機旁邊幹嘔。
“攝像頭有死角嗎?”沈複看完後,問一旁的前台小姐。
前台小姐搖了搖頭,“除了浴室內部以外,就沒有了。”
沈複歎了口氣:“老蕭啊你看這個案子……老蕭人呢?”
沈複一回頭,發現剛剛還在這裏看視頻的蕭夙不見了人影。站在不遠處的白子洛指了指浴室內部,道:“蕭隊進去了。”
沈複讓小刑把視頻拷貝出來,一邊往浴室走:“怎麽了,他還沒把現場看夠嗎。”
白子洛聳了聳肩表示不知,也跟著進去。
健身房的浴室規模不算小,甚至可以算得上氣派。二十平方米大小的浴室裏,紅酒飲料一應俱全,浴缸上方還整齊擺放了一排精油和香薰。在浴缸右側的小茶幾上,擺放了一疊水果切片,應該就是小何四點十分端進來的那一盤。
原本架子上還放了一塊用過的擦手巾,已經被辛翼裝進證物袋準備帶回隊裏化驗了。
蕭夙帶著白手套在現場一寸一寸搜索著,不知道在尋找什麽。見狀,沈複忍不住開口問道:“找什麽了?”
蕭夙手上動作沒停,道:“什麽情況下,受害人被割裂手腕後,會任由血流幹而亡,而不做任何反抗?”
沈複迅速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說,他被下藥了?”
“他身上沒有被捆住的的痕跡,嘴唇附近也沒有纖維殘留或是膠帶印跡,隻能是被人下藥暈了過去。”
蕭夙站到擺放紅酒的架子前,隻見酒架上滿滿排了一列,每瓶酒之間的間隙都相差不多。
蕭夙把前台小姐叫了進來,指著架子問道:“這紅酒本來就是這麽擺放的嗎?”
前台猶豫了一下,伸手要去碰,被其他警員攔下,遞了一雙一次性手套給她。她戴上後,見沒人反對,將紅酒重新整理了一遍。
隻見她將紅酒一瓶一瓶緊緊貼在一起,等六瓶全都整齊碼在一起後,前台小姐停下了動作。
“應該是這麽放的。”她說道。
蕭夙看著整理後在架子上剩下來的空間,用手大概樣了樣,果然是一瓶紅酒的距離。
“這下,我就知道藥是下在哪了。”蕭夙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