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眾神之王奧丁

奧丁，亦稱沃坦，或沃登，是北歐神話中最高的神，象征了宇宙間無所不在的精神，是空氣之人格化。他是智慧與勝利之神、貴族與英雄的保護者。因為諸神都出於他，故又稱為“諸神之父”，也是阿斯加德之主。他的寶座名為希利德斯凱拉夫（Hlidskialf），實非尋常之椅子，而是一座巨偉的瞭望塔，從這上麵，奧丁可以一眼看見天上人間的眾神、巨人、侏儒、精靈，以及人類的一舉一動。這寶座，隻有奧丁及其妻弗麗嘉可以使用。當他們坐在這寶座上的時候，總是麵對著南方和西方。這兩個方向是北歐人民的希望之所寄。

奧丁的樣貌通常是被說成五十歲左右，身材高大，元氣充溢，黑色鬈發，或是灰色的大胡子而頂發微禿。他穿著灰色衣服，戴著青色大風帽，外麵又披著青底而有灰色斑紋的大氅——這是有著青天和灰雲的北方天空的象征。他手裏時常拿著他那無敵的矛，名為貢尼爾。這矛又是神聖的，對矛尖發了誓，便永不能悔棄了。他的手指或臂上，戴著名為德羅普尼爾的指環或手鐲，這就是“富庶”的象征，是寶貴無比的。奧丁也常到人世間來，如果是有戰事，他就戴上他的鷹盔，如果是和平地訪察人類的事情，他就穿人類的服裝，戴一頂闊邊的帽子，為了不使人看見他隻有一隻眼睛。

當他坐在寶座上的時候，他的肩頭停著兩隻大鴉，尤金（意為思想）和穆寧（意為記憶）。這兩隻大鴉是奧丁的秘密偵探，每天到人間去刺探新聞，回來報告。在他的腳邊，還蹲著兩條狼或獵犬，名為吉裏和弗萊基，因為是奧丁的愛獸，所以誰遇見了，誰就有好運。

奧丁在阿斯加德有三處宮殿，其中有一個，位於格拉希爾樹林中，名為瓦爾哈拉（意為勇士戰死者之宮），有五百四十個門，每個門寬可容八百位戰士並排進出。正門上有一個野豬的頭和一隻鷹，這鷹的銳目能看見全世界的各方。宮的四壁是擦得極亮的矛所排成，所以光明閃耀；宮頂是金盾所成；宮內的座椅上皆飾以精美的鎧甲，這是奧丁給他的客人的禮物。凡是戰死的勇士，所謂恩赫裏亞（Einheriar），為奧丁所器重者，皆得入此宮為上客。

以勇敢為無上之美德，以戰死為無上之光榮的北歐人，因而亦視奧丁為勝利及戰爭之神。北歐人以為每逢人間有戰爭的時候，奧丁就派遣了他名為瓦爾基裏的女武神們到戰場上去，從戰死的勇士中挑選一半，背在她們的快馬上，從虹橋碧佛洛斯特進入那瓦爾哈拉宮。先由奧丁的兩個兒子在宮中歡迎，然後帶到奧丁禦座前接受嘉獎。如果戰死者有諸神平日所中意的人，那麽奧丁必親自起身歡迎，以示特殊的待遇。在瓦爾哈拉宮中，又有盛筵饗待那些被接引上天的戰死者。美貌的瓦爾基裏們此時亦卸去戰袍，換穿了純白的長衣，殷勤為勇士們勸觴。這些女武神，據說是九個，以大杯盛美味的神羊乳，大盤盛野豬肉，請勇士們放量飲啖。這野豬肉也是神宮裏的珍品，是神的野豬沙赫利姆尼爾的肉，每天由神宮的廚子安德赫利姆尼爾割下來在大鍋裏燒好，卻從來沒有不夠的時候，雖然奧丁的客人都是好食量的北歐勇士。這野豬也是神奇的，剛割了它的肉，它立刻又生滿了一身肥肉。勇士們醉飽之後，也常在宮外的曠野上戰鬥，直到又聞傳飯的角聲，這才攜手回去。在那裏，美麗的瓦爾基裏們又在侍候，將大鬥裏的神羊乳傾在各個勇士的心愛的杯子裏，這些杯子是用他們仇敵的頭顱骨所做成的。

就是這樣天天飲宴比武，勇士們在瓦爾哈拉宮裏享福。這種生活，是北歐武士們所能想象的最美滿的生活，所以奧丁也成了北歐武士們最愛的一位神。

奧丁出戰的時候，通常是騎了他那八條腿的灰色天馬史萊普尼爾，拿著白色的盾。他的武器，除了無敵之矛貢尼爾，還有神弓，一發能出十箭，每箭中一敵人。他又常將著名的“狂暴戰術”授給他所寵愛的人，有此術者[7]能徒手出入刀槍林中而不受傷。

因為奧丁是全知全能的至高神，是代表了一切的，所以他的別名最多，約有二百個，每一個名字代表了他的一種本領。在被視為“風神”時，他名為沃登。

北歐人以為暴風雨是奧丁騎了馬在世界馳過，收拾死者的靈魂。這也是北歐人恐懼暴風雨的表現。所以人在暴風雨中遭了不幸，別人便說是因為衝犯了奧丁帶著鬼魂所走的路。但又謂如果虔誠地跟著風暴走，往往能得奧丁從半空中賜予一馬腿，若能謹慎地保留著，到明天便會變為一塊黃金。北歐人稱暴風雨為奧丁的行獵，以秋冬風猛的季節為奧丁的狩獵季。農人們常留一些成熟的麥子在田裏，預備給奧丁經過時喂馬。

奧丁又是一切智識的神。這是因為他喝過密米爾的“智慧之泉”。在這泉的深處，未來之事也映出得很分明。奧丁找到了密米爾，要求一勺之水。可是這位守泉的老頭兒很知道泉水的價值，一定要奧丁的一隻眼睛為代價。奧丁就挖出自己的一隻眼睛給了他。因此奧丁隻剩一隻眼睛。密米爾將所得的眼睛沉入泉水深處。為了留作紀念，奧丁乃折取了那罩在智慧之泉上的生命之樹伊格德拉西爾的一枝，做成了他的無敵之矛。從此奧丁的智慧便無可匹敵，但是他也從此憂愁起來（他的麵相是永遠憂鬱的）。因為他知道了未來的事，知道了諸神將來不可逃避的劫運。

因為奧丁是一切智識之神，所以北歐古文字母——盧恩文字，也被說成是他的發明。在發明盧恩文字的時候，奧丁曾自懸於生命之樹伊格德拉西爾的巨枝上，凝視著深不可測的尼福爾海姆，用心深思，並以矛自刺，這樣共有九日九夜之久。在發明了這神秘的文字之後，奧丁將之刻在他的矛上，又刻在他的馬的牙齒上、熊的爪上，以及無數生物與非生物的身體上。因為他受過九日九夜吊身體的痛苦，所以吊罪在北歐人中算是重罪。

奧丁是不常到人間遊玩的，但有一次他在地上逗留的時間太久了，因此阿斯加德的諸神以為奧丁不會再回來了，奧丁的兄弟維萊和維伊（或說二人原為奧丁之化身），就篡奪了奧丁的大位，並以奧丁之妻弗麗嘉為妻。但經過了七個月後，奧丁又回來了，篡奪者從此不見，阿斯加德又恢複了本來的秩序。北歐人的“五月祭”在5月1日，就是為了紀念奧丁的複歸。

北歐人以奧丁為天的人格化，因而他的妻子當然就是地。但是地有三個階段，所以北歐人又將奧丁說成多妻者。奧丁的第一個妻是喬迪，象征了原始大地，她為奧丁生了一個非常威武的兒子，即雷神索爾。第二妻或正妻是弗麗嘉，象征開化後的大地，她生的兒子是光明神巴德爾和神使赫爾莫德，或說戰神提爾也是她的兒子。第三妻是琳達，象征了不毛的凍土，她最初是不肯嫁給奧丁的，後來才終於做了他的妻子，生子瓦利，是為園藝複向榮之象征。

有些古詩人又謂奧丁曾以曆史女神薩迦或拉迦為妻，奧丁每天會到冰冷河水下的水晶宮索克瓦貝克（Sokvabek）去看她，飲那冷河之水，聽她唱古代曆史的歌。

此外，奧丁的情人還有格莉德、古恩露德、斯卡蒂[8]及共同生出守望之神海姆達爾的九個女巨人。在北歐神話中，這些奧丁的非正式妻子都占了相當重要的地位。

以上所述，是神話中的奧丁，也可以說是北歐人民的最古老的奧丁。然而在稍後期的詩歌中，便有了半神話的曆史的奧丁。古代神話奧丁的許多奇跡和冒險也加在這位曆史奧丁的身上，可是他的來曆卻不同了。他被說成是小亞細亞一個名叫阿薩（我們應該記得這是北歐神話中男神們的總稱）的部落酋長，因為羅馬人所逼，於公元前70年離開了小亞細亞的老家，遷居歐洲。這個奧丁，據說曾征服了俄羅斯、丹麥、挪威、瑞典等地，每處留一子為君。這個半神話的曆史奧丁後來自覺末日已近，乃集其群臣，以矛自刺其腹九下，謂其將歸老家之阿斯加德（我們也不要忘記這又是神話中的阿斯加德——神之國），於是就死了。

據另一記載，則謂瑞典國王吉爾菲（在上麵的記載中，曾謂此吉爾菲與奧丁平分國土，極為友善）慕阿薩神族之勇名，要親自訪之，以驗虛實。他到了奧丁的宮殿，受了歡迎，並與守門者甘格萊爾論及北歐神話之解釋。這些都見於《小埃達》所記載。

又據另一極古的詩，則謂奧丁的兒子六人為丹麥、瑞典、挪威、東西撒克遜等六處之國君。又一詩謂奧丁與弗麗嘉有七子，實為盎格魯-撒克遜王族之祖先。

總之，凡諸曆史的奧丁，可以相信都是由神話中的奧丁蛻變而來的。將神話曆史化，在各民族皆不能免，北歐神話當然也不是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