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色不異空
素貞喜歡給很多東西起名字,比如小灰,比如大淙淙,再比如身上的白練,都能想出些聽著就沒讀過什麽書也沒什麽典故的簡單稱呼。
這次兩人又落到了一處不知名的山頭,她便又給它起了個名字叫未名山。
未名山的天氣一直忽好忽壞,小孩子的臉麵一樣,變得蹭蹭的快。
晚些時候還是晚霞漫布的天,到了夜間就忽而下了一場電閃雷鳴的大雨。
氣溫驟降,山頂的洞穴自然也未好到哪裏去,除了堪堪擋得一些風,能冷的人渾身打哆嗦。
法海禪師在洞裏燒了兩個火堆,又將白素貞睡的一邊加厚了許多稻草,正兒八經閉眼入睡時,丫還是擰著腦袋往他懷裏鑽去了。
蛇的表麵是鱗片,沒碰過的人隻道這個東西必然尖銳紮手或者坑窪不平。其實手感十分光滑,尤其剛脫過皮的蛇,用白素貞的原話說,那就是非常的嫩滑。
素貞想要挨著法海禪師睡,困的迷迷瞪瞪的告訴他:“我是個母的,你那罐子裏養的東西也公母都有,你不是都能統一的一視同仁?因此你完全不應該在我這裏區別對待。如果你區別了,就說明對我的心思跟對它們的不同。”
素貞說的罐子裏的東西,都是法海禪師過去收在金缽裏化去修為的玩應。
裏麵有化完以後態度極其好的,便都放走了。有頑固不化的,法海禪師便將它們養起來,認真“教導”。
白素貞這段時間一直在跟法海禪師睡,此時分外強調自己是隻母的,無非是因著,她想睡到他衣服裏麵來。
人的體溫無疑是這個山洞裏最暖的,白素貞是不是真冷尚待考證,故意撩撥小和尚無疑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法海禪師平靜的看著她不懷好意的眼神,很直截了當的表示,如果她再敢往他領子裏鑽,就將她掛到外麵凍死。
然而白素貞自來是個擅長歪理邪說的東西,你要凍死她,她就開始跟你胡說八道一些道理,愣是繞的法海禪師是苛責的那一方。
如是僵持了一刻鍾後,白娘娘被小和尚掛到山洞外麵吹冷風去了。
她便又開始往回爬,發現小和尚已經睡了,又瞪著雙通紅的蛇眼在草垛邊上生悶氣。
法海禪師的氣息很平穩,睡覺時也從來不像素貞那樣“翻身打把式”,白娘娘翹著蛇尾有一下沒一下的擰了一會兒,發現他突然翻了個身,將身上的衣服蓋在了她的蛇身上。
他還是沒有看她,但是知道她在,又給她蓋了“被子”。
帶著體溫的衣物瞬間又讓她覺得舒爽了,以至於白素貞的心裏又升起了小得意。蛇頭一點一點的擰過去,再擰過去,悄沒聲息的挨在他的鎖骨處睡著了。
洞外的風,依舊吹的呼呼作響,狂風之外的山洞,卻又異常溫暖。
又或者,有點熱?
法海禪師是被熱醒的,春日裏的天氣雖說回溫了,也不至於暖如火盆,何況山洞中自來比外頭冷。
一晌好睡的小和尚彼時還有些迷糊。他想坐起來清醒一下再做早課,卻無端覺得身上特別的沉,便睜了眼睛看了一眼,發現胸前橫著一條雪白的胳膊。楞了一下,又抬起頭看了一眼,腿上還跨著一條白嫩嫩的大腿?
鎖骨處安放的腦袋,發絲還伴著清早洞口傳來的涼意,緊挨在他脖頸處的嘴唇呼吸均勻,一抹熱氣又順著動脈處緩緩吹進領口。
冷暖交疊而至的刺激,讓法海禪師的困頓立時就醒了,抬手就要推開身上的手臂離開。
哪裏知道,這一碰,又抓了一手的滑膩,連忙將身上的袍子胡亂裹在那具赤條條的身體上急道。
“素,素貞,你化形了,你趕緊穿上!”
白娘娘有起床氣,不是自然醒的時候脾氣都非常暴躁。此時聽到耳邊這一疊結結巴巴的嚷嚷,氣的眉頭都皺起來了,“蛇尾”下意識纏住小和尚,使了蠻大的力氣壓住他道:“再躺會兒!這又不是你的金山寺,還急著給小沙彌們上早課不成?”
說完以後又擰了擰,覺得小和尚的身體似乎很僵硬,這才打著嗬欠望了他一眼。口中奇道:“你臉怎麽這麽紅?病了?”
這般說著,胳膊又抬起來去摸他的臉,結結實實的掐到那團腮肉才發現,自己長胳膊了。再打眼一看全身,咯咯咯的笑了一長串,嬌笑著伸出一指點上他的鼻尖。
“沒看過女人的身子?”
法海禪師眼睛都不敢睜,閉目將手裏的串珠撚的飛快,結結巴巴的說:“你,你趕緊下去。”
她身上沒穿衣服,他不好胡亂推她。
白娘娘索性整個人壓到他身上,如瀑的長發鋪了一身,有兩縷俏皮的,正順著他的領口蜿蜒至衣領處,掃的法海禪師整個人又是一震。
素貞學著他的樣子,也結結巴巴的回:“我,我的衣服早沒了,你,你這會子讓我起來,光著身子在山裏頭跑不成?”
法海禪師也顧不得惱她,一張臉燒得通紅,一麵提起蓋在兩人中間的□□示意了一下,一麵道:“你穿這個,先下來”
素貞笑的更歡了,擰著身子說:“我不,我才不穿和尚袍。”
話雖是這麽說的,卻到底不想逗得他發火,法海禪師隻覺身上驟然一輕,緊接著便是衣服披在身上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連忙欠身坐起,正準備起身之時,背對著她穿衣服的白素貞卻突然回過身來。
法海禪師未及她又轉了過來,正待從稻草**下去,便被她雙手摟住,結結實實在唇上親了一下。
更準確的說,是吮了一下。
白素貞的嘴唇微微張著,含住小和尚雙唇時,舌頭還不要命的探出來掃了一下。
軟玉溫香的溫柔,唇舌柔滑的輕吻。
出家人哪裏嚐到過這種滋味。
法海禪師整個腦袋都是嗡的一聲巨響,渾身都僵硬的不能動彈了。
白娘娘吮了一下便心滿意足的鬆開了她,轉身將身上披著的□□打了個結,又將披散的長發從衣服中挑出來散在一邊,側頭回望的眼神,萬種風情都含在眸子裏。
她對法海禪師說:“傻和尚,發什麽呆呢?”
法海禪師這方回了神,步履踉蹌的出了山洞。
這一次,他沒有如上次一樣發火。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是因為心亂了。
法海禪師一連在山頭坐了三個時辰,三個時辰裏隻是撚著佛珠念經。素貞便懶洋洋的窩在一邊看著,不時抓幾顆果子來吃。
她跟法海禪師說:“你念的都是什麽?色不異空,還是空不異色?空空□□,念空念色,便真能四大皆空了?”
法海禪師放下佛珠說:“白素貞我是個出家人,有清規戒律要守的。”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中還有許多迷茫。可能就連他自己也有些拎不清這戒律,究竟是因何而守的了。
素貞“嗯”了一聲,沒再回話,他便也不再說了。
未名山的山風很大,吹的小和尚此時像極了一座單薄的石像。白素貞攏著寬大的僧袍湊近,也學著法海禪師的樣子盤腿坐了下來。
她對他說。
“我此時雖幻化回了人形,妖力還隻有六成,要飛回去,還要再待些時日。”
法海禪師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隔了一會兒,對白素貞道。
“那你能不能,變成小孩?就像之前,我們捉妖的時候那麽大?”
素貞回:“變成小孩兒你就能自在些?可是我沒有小孩兒穿的衣服,你的袍子太大了。”
法海禪師說:“我可以幫你改小它。”
素貞問:“這算不算是自欺欺人?我便是變成孩子也還是女人。”
法海禪師說:“是。”
法海禪師為白素貞改了一件袍子,針腳別別扭扭的,其實改的很不好。以至於白娘娘變成小孩兒以後,穿在身上的袖子還是長了一大截。
她將它們統一的卷了卷,又提著長及墜地的袍子蹦跳到小和尚身前讓他幫忙梳頭發。
他們決定往山下去了。
下山之前需要讓自己看上去體統一些,長久的風餐露宿也不適宜白素貞恢複法力。
法海禪師知道她是嘴饞才這麽說的,但是他沒有反駁,隻是梳頭發這件事兒,已經在玲花身上嚐試過了。他隻會梳哪吒頭,白素貞的頭發又長的快到了腳跟,梳上去又要掉下來,想要卷成一個包包用繩子捆好,發髻看著比腦袋都大。
白娘娘抬手化了麵銅鏡照了照,實在看不下去,又抬著胳膊自己鼓搗了一會兒,更看不下去,幹脆妖法一化,把頭發變沒了,露出一顆跟小和尚一樣圓溜溜的腦袋。
對著鏡子照了一會兒,白娘娘對此還挺滿意,低頭靠過來讓法海禪師看她的腦瓜頂,笑眯眯的說。
“這裏還缺幾個點,要不你也給我點幾個?”
法海禪師說:“尼姑不用點。”
素質不滿道:“哪裏是尼姑,我分明是小和尚。法海禪師賞個法號吧?”
白素貞的孩兒麵,生的水靈漂亮,說話時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很有一些爛漫純真。
法海禪師撚著佛珠看著,也被她感染的露了笑容,彎著嘴角道:“戒吃?”
素貞習慣性的想挑鬢角的頭發來繞,沒繞著,這才想起頭發變沒了,就摸了兩下自己的光腦殼,傻傻的看著他說。
“戒你。”
吃好戒,“你”不好戒。
法海禪師的手幾不可聞的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站起身朝著洞外走去。
一僧一妖再次上路。這一次,素貞背著小包裹,法海禪師手裏持著缽,遠遠看去就像一名行僧,帶著一個小沙彌。
小沙彌的腦袋真圓,頂著鋥亮的一顆腦袋提著過長的和尚袍跟在行僧後麵走。走慢了,跟不上,走快了,又撞上了他的腿。
小沙彌的手也不老實,喜歡抓“師父”的衣袖,抓一會兒,又往前跑一會兒。師父生氣了,她便裝模作樣的拿起一串佛珠撚上幾撚,口中奶聲奶氣的哼著。
“大王叫我來巡山~,我把人間轉一轉~,大王,大王,我的山巡的好不好?”
法海禪師說:“我不是大王。”
“那師父,我的山巡的怎麽樣?”
“我也不是你師父。”
“那你是我的誰?”
“”
“小和尚,你怎麽不說話了?”
“你說什麽便是什麽吧。”
“那你當我夫君。”
“白素貞!”
“做什麽?”
“閉嘴”
“哦。”
小沙彌摸了兩下腦袋,笑眯眯的繼續唱到:“這山澗的水,無比的甜,不羨鴛鴦不羨仙~”
誒,不羨仙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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