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四大美人——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其實是自古紅顏多不幸

誇獎美人,最常用的辭藻就是閉月羞花、沉魚落雁。

辭藻背後的典故,也大多耳熟能詳。諸如閉月,講述的就是三國時期,漢獻帝的大臣司徒王允的歌姬貂蟬,在後花園拜月時,忽然遭遇浮雲遮月(其實就是恰好有片雲飄過去,把月亮給擋住了),卻被她身後的王允,吹出天花的故事。

“我那姑娘,生得是真漂亮!晚上拜月,月亮都自愧不如,躲到雲裏去了。”

這便是“閉月”二字的由來。

“閉”又可稱“避”,瑩白皎潔如月亮,都要避貂蟬之鋒芒,足見這位能歌善舞的姑娘,是何等天人之姿。

然而這個典故,本身就有“王司徒賣瓜,自賣自誇”之意,且貂蟬隻是墨客筆下一道香麗豔影,因此這閉月一事,便聊當一段瑰麗故事,茶時談資吧。

別忘了,她隻活在《三國演義》裏。

說完閉月,少不得就要提起羞花。

這段典故的主人,倒是確有其人,且是位珠圓玉潤的“胖”美人。

故事時逢大唐開元年間,唐明皇風流愛豔,派出大隊人馬,四處為自己搜尋美女。當時壽邸縣的宏農楊元琰家裏,就有一美貌女子叫做楊玉環。

那時候的大唐,以胖為美。玉環享天賜容顏,自來便生得一副冰肌玉骨和柔媚動人的豐腴體態,放在人堆裏,也是響當當的出挑柔俏。

可惜這麽柔俏的玉環,父親去得太早,10歲的時候就被寄養到三叔楊玄璬家。唐明皇獵豔那會兒,她尚且年幼,又是孤女,因此完美擦肩而過,並未被選美大隊選中,跟玄宗產生什麽火花。

此後的開元二十二年七月,唐玄宗的女兒鹹宜公主在洛陽舉行婚禮了。

楊玉環的叔父官職低微,並沒有在席上得到什麽太體麵的座位。楊玉環則是以“伴娘團成員”的身份,出現在婚禮上的。說得直白一點,就是為公主托釵拿玉,擺排場的,比尋常宮女站得靠前一些,又比得臉宮女靠後一點。

而就是這不前不後、不高不低的一個位置,恰恰就對上了壽王李瑁的眼。

壽王李瑁是鹹宜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因為母親武惠妃正當得寵,所以身份地位僅次於當時的太子。鹹宜公主在玄宗麵前,也是被十分寵愛的女兒。

寵愛到什麽程度呢?本來按規定,公主的食封戶應該是五百戶(就是用五百戶的賦稅來供養)。玄宗寵愛鹹宜,愣是給她加到了一千戶!這個例子開了以後,大臣和其他公主就鬧起來了,說這不合祖製啊!而且別的孩子“零花錢”都是五百戶,憑啥她一千戶啊?偏心眼也不能擺得這麽明顯吧,你讓其他的孩子心裏怎麽過得去?

給鹹宜公主降零花錢的呼聲越來越高。玄宗也覺得好像是過分了,但是他舍不得讓自己的寶貝閨女“受苦”,所以大筆一揮,頒下聖旨,把所有公主的零花錢都加到了一千戶。

這就是典型的,為了讓你喝瓶農夫山泉,我給全班都買了水啊!

如此看來,玄宗似乎有點寵女狂魔的意思。其實不然,女兒裏他也有不喜歡的,諸如他的壽安公主,因為在娘肚子裏待的時間不對頭,他就很嫌惡她,隨口給起了個小名叫“蟲娘”。連個公主的封號都沒給,就讓她遷出京城去了。

壽安公主心裏苦啊,別的公主都在老家長得好好的,零花錢都有一千。就因為她早產,生的時候不得爹喜歡,就被莫名其妙送走了?如果我是壽安,再看到自己親爹,一定沒好臉色對他!

但是壽安本身是一個很孝順的孩子,並且有那麽一點佛係。安史之亂之後,唐玄宗被逼退位,壽安公主就跟他重逢了。重逢之後不僅沒有質問他的狠心,反而在禁中照顧他起居,唐玄宗這時才意識到迷信出生年月這事多麽的愚昧,再三囑咐自己的孫子唐代宗:“蟲娘是我的女兒,我那會兒對她不好,這會兒想對她好了,又沒實權了。你記得不管怎麽樣,都要賜她一個公主的名號,要不然她入皇陵的時候,還是蟲娘兩個字,刻在石碑上也不好聽。”

有人越老越糊塗,有人越老越明白。李隆基屬於後者。

不過明白得也不算太晚,等到唐代宗李豫即位後,李蟲娘姑娘就被封了壽安公主,下嫁蘇發了。

這會兒咱們不細談蟲娘,說回在蜜罐中長大的李瑁和鹹宜公主。

李瑁看上了玉環,就跟鹹宜說了。鹹宜打眼這麽一瞅,確實挺好看的。臉盤子肉乎,體態豐滿,符合咱們家的審美!就把楊玉環帶到了老娘武惠妃跟前。

武惠妃也很喜歡這個大臉盤子的姑娘,娘仨都很中意,沒有因為這姑娘出身不高就嫌棄人家,一拍即合,娶!

而之後對玉環百般疼愛寵幸的玄宗李隆基,仍然沉浸在——朕的後宮為何沒有尋到新美人的惆悵中。他自己還沒找到美人呢,哪有閑工夫管兒子娶誰?聽到武惠妃攛掇,楊家姑娘如何之好,如何富態,便順水推舟下了詔冊,立了楊玉環為壽王妃。

那個時候,李隆基還沒見過楊玉環。如果見了,又預先知道自己需要整那麽多幺蛾子才能把她撈到身邊,肯定不會下那道詔書了。

再說玉環和李瑁,婚後是十分恩愛的。李瑁對玉環的癡迷,盡人皆知,那叫一個寵!

可惜該來的總還是會來,該遇見的總還是會遇見。這段唐玄宗親手賜下的姻緣,最終也由他親手毀了個稀巴爛。

5年以後,一次偶然的機會,讓李隆基看見了自己的兒媳婦楊玉環,跟他兒子李瑁的反應一樣。

“這大臉盤子,這豐滿的體態,這旺夫的麵相,娶!”

李隆基對楊玉環也一見傾心了。或者說,不僅僅是傾心,還有那麽一點旺盛的狂熱。

他覺得人生中的花花草草,突然有了形貌。後宮的鶯鶯燕燕,隻有她住進來,才能重歸顏色。

值得一提的是,那段時間,玄宗最寵愛的妃子武惠妃剛剛逝世。而這位武惠妃,正是壽王李瑁的親生母親。

婆婆死了,公公愛上了兒媳,這話傳將出去,別說是在皇家,便是尋常坊間小老百姓的茅草房裏,都是裏外都不好聽的事兒。

李隆基為此很是費心地做了一番表麵工作。先是打著孝順的旗號,說是要為自己的母親竇太後薦福,下詔令楊玉環出家做道士,並賜道號“太真”。再又命令楊玉環搬出壽王府,住進了太真宮。然後,他將大臣韋昭訓的女兒許配給壽王李瑁,並立為妃,以此來安撫壽王。

5年之後楊玉環守戒期滿,唐玄宗便下詔讓楊玉環還俗,並接入宮中,正式冊封為貴妃,自己養了起來。

這一連串的動作,說起來容易,做的時候,可是狠狠費了一番工夫。先不說要頂著外界多大的輿論壓力,單說道德禮法這一項上,就足夠被人戳破脊梁骨了。要知道,史官的筆杆子可不是吃素的。一代君主奪自家兒媳的汙點,是會在百年之後,仍被外人所道的。

然而李隆基顯然愛慘了楊玉環,不懼身後名,一心隻想把她養入後宮。

壽王李瑁也不是個傻子,明知道被搶了女人,又不敢發聲,氣得那是捶胸頓足,差點一口氣上不來,被親爹活活憋屈死。

您說您都多大歲數了,還跟兒子搶媳婦。真要是媳婦跟兒子關係不好也就算了,人家夫婦二人明明如膠似漆得很。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

壽王李瑁醉酒後念叨得最多的一句話,大約就是:沒有這麽當爹的!

誠然,李隆基的這個爹,當得確實不咋的,但是從公爹轉為老公的李隆基,卻是從頭到腳地將楊玉環寵得快要上了天。

著名的“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便可品出其味。

就為了她愛吃荔枝的喜好,他願意跑死幾匹駿馬。

華清池畔,貴妃將酒杯擲入池中,垂眸淺笑,便有了“華清笙歌霓裳醉,貴妃把酒露濃笑”的名句。

貴妃醉酒亦是耳熟能詳。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那人,那詩,那句。

李隆基愛得癡,楊玉環美得豔,都是太液池內一捧陳年玉露,甘醇百年,卻終為一場別離。

馬嵬坡一役,貴妃之死至今仍有諸多說法。

有說是被高力士勒死的。

有說是被人偷梁換柱,跑到日本去了。

也有人說,是在亂軍之中跑走的。

這些說法,死的“少”,活的“多”。潛意識裏,大約看客們也都不希望那樣一位風華正茂的女子,就這麽如凋零的花瓣一般,褪幹顏色,歸於大地。

可惜我們總是無法見識到最真實的曆史,隻能從旁枝末節中,尋找和編織那場淒美又明豔的夢。

隻能從羞花的故事裏,幻想貴妃當年的傾城姿容。

那時玉環剛剛被養進宮內,因為思念家鄉,總是鬱鬱寡歡。當然,我們也可以理解成迫於外界的輿論壓力。畢竟奪人兒媳的雖然是李隆基,作為當事人的楊玉環,也不能表現得太過歡喜。而且之前便說過了,她跟壽王李瑁是有感情基礎的,少年夫妻被迫“和離”,難免要傷懷。

那天她去花園賞花散心,抬眼看見盛開的牡丹、月季……想到自己被關在宮內,虛度年華,不覺便生出了歎息。

女人的感情都是細膩而柔軟的,對著盛放的花兒,貴妃不無感慨地道:“你這等姿容,也隻能被關在這院牆之內,得一人賞玩。那人開心時,你便要怒放,不開心時,也要維持明豔。”

越說越覺得自己和花兒的命一樣,身不由己。兩行清淚落下,觸了觸那花葉。沒承想,剛一摸到,花瓣就立即收縮,綠葉也跟著卷起低頭。現今我們想來,便能猜到,玉環摸到的是一株含羞草。

如果美人的容顏要用含羞草來證明的話,那人人得一株,人人都是美人了。

這個故事隻能說明,剛好美人碰了草,草羞更添美人韻。這事兒其實跟貂蟬的閉月一樣,都是趕巧被人看見了。這次“賞了景”的,乃是玉環身邊的一名宮娥。宮娥見到以後到處跟人家說:“我們家貴妃真是美,美到什麽程度呢?跟花兒比,花兒都含羞低下了頭。”這件事情傳到本就愛玉環的明皇耳朵裏,自然是更添一樁喜事。當即就宣了楊玉環來見駕,玉環梳洗打扮一番,明皇一見,果然更加傾心。

從此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君王不早朝。

可惜後麵的故事,就不那麽甜膩了。

楊玉環得勢以後,就被養大了胃口,不僅跟她兄長楊國忠串通一氣,開始玩弄權術,還陷害忠良,對一切看不慣她的老臣“開炮”,夜夜吹枕邊風說壞話。當然,盛唐的繁華,早在唐玄宗李隆基的日漸懈怠,和安享其成中走起了下坡路。玉環那點小打小鬧,隻是腐堤上跳舞,最後的狂歡。

安史之亂爆發以後,唐玄宗就帶著楊貴妃和文武大臣向西逃竄了。安祿山率兵追趕,揚言不僅要唐朝的江山,還要美人楊貴妃。又是一個愛江山,也愛美人的主。

西逃路上,大臣們老淚縱橫質問明皇,國破家亡,社稷難存,你是要江山還是要美人?如果你要美人,那我們各奔西東,誰也別管誰。至此陷入僵持,六軍不發,萬般無奈之下,李隆基決定要江山,賜貴妃一死。

這段曆史後來經由大詩人白居易《長恨歌》潤色,更添了幾分淒美。

可是真實的帝王之愛,依照筆者之見,真的並非那般深情。

先不說李隆基年輕之時,便是一位風流君主。便算跟楊貴妃在一起時,他也留戀過其他女人。楊玉環的姐姐,韓國夫人、虢國夫人,都曾跟這位“妹夫”“嬉戲打鬧”過。

楊玉環妒火中燒,還曾動手搧過李隆基一巴掌。新、舊《唐書》中,也有李隆基兩次逐楊玉環出宮的記載。

可見李隆基對楊玉環的愛,不是沒有,隻是沒有後世所傳的那般深厚罷了。

然,正史素來喜歡把一段王朝的覆滅或腐敗,歸罪到女人身上。安史之亂平定之後,大唐再難達到從前之榮華。楊貴妃的罪責,便也在死後再次被挖出嚼爛。

都是她愛唱歌跳舞,都是她迷惑君主,都是她……

一個女人,縱然是生了一副了不得的容顏,縱然是唱了跳了驚天的歌舞,對於政治、對於朝堂本身又能有多大的罪孽呢?縱使她進了不該進的讒言,撈了不少“體己”,又怎能將全部過錯都扣於一人頭上呢?

唐玄宗李隆基早在玉環進宮之前,便懈於政務。重用外族土肥圓安祿山,養肥貪官楊國忠。他自己就沒有責任嗎?就沒有一點評判能力嗎?

臨別殷勤重寄詞,詞中有誓兩心知。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花兒敗了,環兒“碎了”,這便是羞花的故事了。

另外,關於楊玉環還有一個有趣的討論就是,這位馳名中外的美人到底有多胖?

遺留後世的詩詞和畫像,描畫出來的都是一個豐腴美人。唐朝最初的審美,本來是飛燕那種瘦骨,楊玉環的胖,究竟有什麽魅力,可以改變人們的審美呢?

顯然,我們是沒有福氣見到真人了。野史中倒是曾說過,她身高一米六四,體重一百三十六斤。

這個體重,放在現在來說也是胖的。沒達到“肥”的程度,卻也著實不算瘦了。不過這個說法並沒有什麽具體的依據,也許是人信口胡謅,也許是故意寫出來博人眼球。但玉環“不瘦”這事兒,倒是能找到一點記載。

書籍《楊太真外傳》中就曾說過一個故事。

是講有一天,唐明皇閑著沒事看了一本關於趙飛燕的書,書裏說她身輕如燕,可在人掌上起舞,身材瘦小至極,一陣風就能吹走。再抬頭看看自家玉環,很直男地調侃道:

“你肯定是吹不走的。”

古往今來,說哪個女人胖哪個女人能樂意?貴妃當然是不服氣地一挑橫眉,一瞪鳳眼。

“瞎了你的狗眼!我就算胖,也是個靈活的胖子,我的《霓裳羽衣曲》遠遠超過了趙飛燕!”

另一個故事,也說過她“不瘦”。

是講唐玄宗有一次去密會他的舊愛梅妃娘娘,被楊玉環知道了,妒火中燒前去“抓奸”。高力士得知消息,連忙跑去告訴李隆基,說:“娘娘殺過來了,您看怎麽辦吧?”

李隆基慌得夠嗆,趕緊讓梅妃躲到桌子底下。

梅妃心說,我一個妃子,還比她早進宮,就算沒她得寵,也沒必要鑽桌子啊!再看沒出息的唐玄宗,在自己跟前嚇得一遍一遍地轉圈,不由氣得破口大罵:“堂堂一國之君,因何怕那個肥婢?”

自此後,宮內失寵的嬪妃就以“肥婢”來暗中罵楊玉環。

這些邊邊角角的野史小記,都說明了楊貴妃確實是胖的,但是她的舞蹈特別好,馬術也很好,再加上白居易《長恨歌》中的“溫泉水滑洗凝脂”,應該是個,白,且靈活的,微胖界女神。

說完了羞花,再來說沉魚落雁。

這段典故,很多人都認為講的是西施與王昭君。但是鮮少有人知曉,這四字成語的典故,最早其實出現在《莊子·齊物論》裏。

“毛嬙、麗姬,人之所美也,魚見之深入,鳥見之高飛,麋鹿見之決驟,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

按照《莊子·齊物論》來看,毛嬙應該才是最早的“沉魚”原型。

說到毛嬙,很多人可能覺得陌生,其實她也是春秋時期越國豔霸一時的絕色美女,與我們後世認為的“沉魚”西施是一個時代的。相傳這位美人還是越王勾踐的愛姬。最初人們對毛嬙的稱道,還遠遠超過西施。

《千字文》中曾說:“毛施淑姿,工顰妍笑。”意思是,毛嬙和西施皺眉頭的樣子都那樣嫵媚動人。《管子》也說:“毛嬙、西施,天下之美人也。”

說明二人確實是同一時期的兩位美人,且從誇獎順序來看,毛嬙應該是美於西施的。因為那段時期後人對美女的讚頌,同時出現毛嬙、西施二美時,都是毛嬙在前,西施斷後。

有史所記。

《韓非子·顯學》說:“故善毛嬙,西施之美,無益吾麵,用脂澤粉黛,則倍其初。”

《管子·小稱》中有“毛嬙、西施,天下之美人也,盛怨氣於麵,不能以為可好。”

《淮南子》則說“今夫毛嬙、西施,天下之美人。”

但《淮南子》中也有把西施放在前麵的,說“西施毛嬙,狀貌不可同,世稱其好美均也。”

東漢邊讓《章華賦》也有“攜西子之弱腕兮,援毛嬪之素肘”之說。

當然,每個時期對美人的評判標準都不盡相同,我們也無法貿然讚同,毛嬙就是比西施美。

隻能透過古書以及遺留的辭藻,大致猜到,西施是一名具有病態美的女子。

其來源有西子捧心、東施效顰等。

西施的美是病態柔弱的。根據後來的事件演化,我們大膽猜測,應該她的美,恰恰就是符合了當時吳王夫差的審美觀了(也許,在夫差大王眼中,西施的嬌柔乖順,以及從不反抗的隱忍,才是最能激起男性本能的愛護的)。

而毛嬙,則更多的是一種素雅嫻靜的美,如茉莉,婉淡清甜,帶著大家族女兒的優雅溫柔,又在不經意間,透出幾分淡淡的疏離。

正所謂蘿卜青菜各有所愛,誰比誰美,便也不那麽重要了。

但是,毛嬙這位香如茉莉的美人,在漫漫曆史長河中,除了留有一抹至美的倩影以外,並未留下什麽筆墨。就連她本為勾踐寵姬一事,也有待考證。也正因筆墨不多,茉莉美人在百年之後,就逐漸淡出了曆史舞台,將身後那位病美人西施,推到了眾人視線之中。

那西施又是誰呢?

那是在春秋末期,越國苧蘿村(今浙江省諸暨市苧蘿村)西頭老施家,生出的一個美人。爸爸家是獵戶,媽媽是浣紗女,西施是個小姑娘,不可能跟著爸爸打獵,當然就是跟著媽媽浣紗。浣紗的地方又叫浣紗溪,溪水澄淨,浣紗的時候常常能看到遊玩的小魚。

西施浣紗,魚就不遊了,傻傻盯著美人,慢慢就沉到了水底。從那以後,浣紗女天生麗質、秀媚出眾的名聲,很快就在十裏八鄉傳開了。

但是那會兒仰慕她的人雖然多,卻不是個個都知道她小名叫:夷光。因為她家住西坡,她爸爸又姓施,就直接喚她“西施”了。

西施少女時期,身體是不算太好的,經常會覺得心口作痛。當然,也可能是活幹多了,太累。從溪邊浣完紗後,經常雙手捧心,緩解疼痛。又因為天生腳大,為了彌補缺陷常穿“小鞋”,鞋墊中間還墊了一層讓腳背隆起來,遠遠看去就跟正常姑娘一樣是小腳了。如此一來,走路就不便利了,歪歪扭扭的。

然而這生來的兩樣缺陷,在驚天的美貌之下,反而成了優點。大家覺得她漂亮,即使蹙眉捧心,妖嬈行路,也如天女下凡,反而當作一樣景致。

村東頭的醜女東施聽說以後,認為捧心這個活,根本沒有任何技術可言,西施能捧,她也能捧;西施走路歪歪扭扭,她也能。

於是,東施這一捧一扭,就誕生了一個東施效顰的典故。

東施心裏得多生氣呀!同樣都是人,做同樣的動作,因為臉長得不如對方,就被埋汰成這樣?心裏惱火,幹脆就不怎麽出門了。

再來說回美麗的西施。

雖然美人二字,為她收獲了很多愛慕她的人,但是自古紅顏多薄命,盛名在外的西施,也沒能幸免。

時逢越王勾踐三年(也就是公元前494年),吳王夫差日夜練兵,引起了勾踐的忌憚,決定先發製人,殺吳國一個措手不及。

範蠡聽說以後,堅決反對,希望勾踐可以從長計議。

勾踐呢,因為幾年前發兵吳國,逼死過夫差的親爹吳王闔閭,並且聽說闔閭臨終前,好像還告訴過他兒子:“一定不要忘記向越國報仇。”

勾踐這麽一尋思,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啊!這小子練兵,明顯就是為了殺我的。更加覺得必須遏製吳國的軍事力量發展。於是,披甲掛帥,衝到吳國邊境,討伐夫差。

夫差也不是吃素的,心說你還有臉找過來。正好,省得麻煩,開打吧!

夫差領兵是把好手,年輕力壯,驍勇善戰,派出吳國精銳兵力全力迎戰,沒費多大力氣就在夫椒(今江蘇省吳縣西南)擊敗了越國。越王勾踐被打得節節敗退,隻能帶著五千兵力退守會稽山(今浙江省紹興南),被夫差圍困得進退不得。

大夫範蠡不知掉了多少眼淚,心裏雖然埋怨勾踐莽撞,但是事兒既然出了,也不能不出主意。況且夫差練兵,本來也是對付越國用的,勾踐就是老老實實地在家待著,夫差也是會打過來的。

範蠡讓勾踐向夫差求和,當時的情境,筆者大致想象了一下。

應該是:

吳王夫差仰躺在奢華大殿寶座之上,懶洋洋地問勾踐:“你嘎哈來了?”

越王勾踐俯首跪拜,稱:“在下是來求和的,求您不要再攻打我的國家。”

夫差緩緩地從椅子上坐起來,冷笑道:“新鮮。我都打到這一步了,為什麽還要跟你和好。你氣死我爹的時候,怎麽不提和好?”

越王勾踐早知道會遭到拒絕,於是順著來之前就計劃好的措辭,努力拍夫差的馬屁:“大王勇猛善戰,就算不攻打越國,越國也願意臣服於吳國。我現在帶著老婆孩子過來做您的人質,您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得到越國,豈不更劃算?”

打仗費錢費兵,夫差雖然拿下越國是十拿九穩的事兒,但兩軍對壘,肯定都會有傷亡。現在勾踐願意“投誠”,不費一兵一卒,就撈到一個附屬國,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嗎?

不過,對於這個提議,夫差身邊的老臣伍子胥是一百二十個不同意:首先,他認為該打的仗就是應該打完,該花的錢,也沒必要去省;其次,他覺得勾踐的麵相就是陰險腹黑的小人一枚,他入吳國為質,也是他養精蓄銳的暫緩計策之一。

投誠遭遇反對,勾踐氣蒙了,打算掄胳膊卷袖子,拚死一搏。

範蠡一看這位君主又要衝動了,稍加安撫以後,去找了吳國太宰伯嚭。範蠡知道這人是出了名的貪財好色之輩,金銀財寶送了半車,又送了幾名標致的美女過去。伯嚭果真接受了賄賂,進言吳王夫差:“勾踐那個建議其實是可行的。咱們打一場仗太費錢了,而且越國雖然已經無法跟吳國對抗,逼急了,勾踐殺妻滅子,焚燒宮室,跟咱拚死一戰,咱們也得不到什麽好處。廢舊的城池,和恨意叢生的百姓是不值錢的。”

吳王夫差認為挺有道理,接受了越國的請和。

伍子胥鼻子都氣歪了,跳腳告誡吳王:“現在是天賜良機啊,你不趁機滅了越國,早晚有一天得悔得腸子都青了!”

夫差這次愣是沒聽伍子胥的話,並且不怕悔腸子地赦免了越王勾踐的罪,從越國撤軍回來。

勾踐頂到嗓子眼的那顆心,算是就此落下去一半。另一半,就是入吳為質了。

堂堂一國之君,淪為階下囚的話,頂多就是關在裏麵憋屈個幾年,死了也就死了。做人質,過的不僅不如階下囚,還得低三下四地逢迎。

勾踐真的很能忍,如果他不忍,他就無法在夫差跟前活下來。一朝君主變成臣,卑躬屈膝,臥薪嚐膽。他連吳王的糞便都肯吃,最後終於獲得了夫差的信任,釋歸越國。

勾踐這種帝王,無疑是可怕的。因為他肯對自己狠,也肯對別人狠。勾踐回國以後,就針對夫差**而好色的弱點,以及政治上了解到的一些問題,跟大夫文種範蠡一起,研究出了滅吳七策,其中最毒辣的一條,便是美人計。

而美人計,最關鍵的一點就是美人一定要夠!

於是,我們這一節的主人公,享有西子美名的西施妹妹,就粉墨登場了。野史曾載,西施入宮乃是範蠡舉薦的,稱其:“得諸暨苧蘿山賣薪女西施鄭旦。”

而這句“西施鄭旦”,在之後也引起過不小的爭議。

有史學家認為,曆史上可能並不存在西施這個人。也可能,西施確確實實存在,但西施不是她的名字,名字是鄭旦!

這句話初聽上去可能不太好理解,但是進一步細嚼就會明白了。

因為當時啊,很多人都喜歡用“西施”二字來形容美女,西施一詞等同於一個代名詞,不是人名。由此看來,這兩個字的用途等同於現在的“蘿莉”“禦姐”等稱謂。

“範大夫帶了西施鄭旦入宮。”“範大夫帶了美人鄭旦入宮了。”“範大夫帶了禦姐鄭旦入宮了。”

西施故裏蕭山區曆史學會副會長史文慧就認為:西施、鄭旦,其實就是同一個人!越國美女西施,家喻戶曉,婦孺皆知,但是,《春秋》《左傳》《史記》等均未載其人其事。先秦諸子雖有言及西施者,也僅為片斷:“是故……西施之沉,其美也。”(《墨子·親士》)“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孟子·離婁》)“厲與西施,恢詭譎怪,道通為一。”(《莊子·齊物論》)

《越絕書》《吳越春秋》裏倒是都曾把西施說得來曆分明,但是古籍是沒有標點的,後人把兩書中的“西施鄭旦”判為二人,誤傳至今也是有可能的。且南朝梁史學家劉昭引古本《越絕書》移注於《後漢書·郡國誌》“餘暨”條下說過:“餘暨,西施之所出。”北宋歐陽忞編寫地理總誌《輿地廣記》也說:“餘暨縣……越人西施,出於此縣。”

都能夠證明西施的出處,也就是說,西施確有其人,但西施確實不叫西施!

北宋丞相韓琦曾孫、端明殿大學士韓膺胄在《三溪忟》中曾為我們揭開過答案,他說:“相國範少伯訪西施之家,得采薪者之女,姓鄭名旦字夷光(父姓鄭,母姓施),入選吳宮……”

長期經營諸暨“西施殿”的晚清舉人陳蔚文也說:“西施鄭旦實為同一人。因西施母姓施,父姓鄭,乃施家之贅婿。”(摘自鄭逸梅《藝林散葉》)。

也就是說,西施她爹姓鄭,但這位鄭姓爹爹是老施家倒插門的女婿,倒插門都是孩子要隨母家姓的,所以眾人都隻知道西施姓施,而不知姓鄭。

而不論西施姓鄭還是姓施,我們記住她最深的,仍舊是西施二字,所以後麵我們仍舊以“西施”為稱。

西施是大夫範蠡奉命巡行全國勘察美女時找到的。據傳,他來到苧蘿村,遇到了絕美的病嬌美人西施。一見之下就知道,這樣的女子一旦入宮,必然會受到君王的寵愛。範蠡為什麽會如此篤定呢?

正應了那句話:男人總是最懂男人的。

然而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範蠡自己也在這個發現過程中愛上了西施。他膽子挺大,很直接地向西施吐露了真情,西施也愛上了這位直接的範郎。直到大夫文種的到來,才結束了兩人這段芬芳纏綿的愛情。

文種和範蠡把西施帶回了會稽,教習歌舞,準備獻給吳王夫差。但是越王身邊一名十分寵愛的宮女卻認為:“真正的美人是必須具備三個條件的,一是美貌,二是善歌舞,三是體態。”西施現在隻具備了第一個條件,還缺乏其他兩個條件。

女人果然更了解女人,她們知道,什麽樣的狀態是最美好的。

於是,越王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教導西施歌舞、步履、禮儀,為的就是要讓她三點俱全,讓吳王夫差滿意接收。

西施果然也不負眾望,三年時間,讓她的身姿更加優雅曼妙了,再加上漂亮至極的小臉蛋,剛被送到吳國,就被夫差於眾多美女中一眼相中,寵愛非常。

吳王夫差寵愛西施到什麽程度呢?這裏麵有一段小故事,是說西施擅長跳舞,吳王夫差就直接命人把禦花園的一條長廊給挖空了,然後放進大缸(類似於現代的共鳴箱),上麵再鋪上漂亮的木板。西施在裙邊綴上一圈小巧的鈴鐺,穿上木屐,每當她的木屐在地板上跺步時,腳下就會發出有節奏的“叮叮塔塔”的回聲,裙邊的小鈴鐺也會跟著響起“叮叮當當”的清脆悅耳聲音,加上她的美貌和優美的舞姿,簡直是征服吳王的銳利小紅心,一把刺穿王的心。

“這把小心心我收了。”

吳王擁著美人,把西施跳的舞蹈稱為“響屐舞”,並把這個長廊命名為“響屐廊”。

西施入吳後,夫差還為她春秋宿姑蘇台,冬夏宿館娃宮,整天跟她花前月下,吟詩作賦。靈岩山上有一眼清泉,夫差就讓西施對著泉水梳妝,他親自為美人梳理秀發。泛舟湖上、乘船出遊、騎馬打獵更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兒了。反正就是沉醉於美色,把姑蘇台、館娃宮當家了,什麽家國大事,天下民生,通通丟在腦後。

伍子胥求見,十次有九次被拒於門外,身邊隻有太宰伯嚭常侍左右。也正是因為有伯嚭在,夫差聽到的,永遠都是一些歌舞升平、阿諛奉承之聲。無數史例證明,帝王一旦談戀愛談到這個程度,也就離垮台不遠了。

果然,西施在與夫差形影不離的有利條件下,對於吳國的政治鬥爭、軍事機密,變得無所不知。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伺機向越國傳遞她所得到的情報。

當然,也因為這個“職業”行為,西施姑娘被一些精於考證的史學家稱為中國曆史上的頭號女間諜。她挑撥吳國的君臣關係,特別是夫差與伍子胥的關係。說起來,伍子胥從西施進宮開始,也沒少跟她對著幹。兩人屬於針尖對麥芒的關係,但是西施比老伍精明,不跟夫差硬杠,軟玉溫香一通枕邊風,沒過幾個月,夫差就賜劍讓伍子胥趕緊自殺去了。

伍子胥死後,勾踐的大軍便**,直抵吳國都城。夫差當時已無還手之力,軍政的荒廢和驕奢的生活已然腐蝕了整個吳國。可以說,西施是勾踐滅吳雪恥的功臣之一。明代西施祠有楹聯雲:“越錦何須衣義士,黃金隻合鑄嬌姿。”就是對西施在越國滅吳中的功勞的肯定。

可是,當勾踐滅了吳國,夫差被逼自殺之後,西施這位中國古代第一美女,也就此失去了利用價值,而她的下場,甚至比文種大夫還要悲慘!

正史不載傳奇,所以越國滅掉吳國以後,西施的下落也成了謎,我們隻能從其他史籍中尋找一點蹤跡。

《墨子·親士》稱:“是故比幹之殪,其抗也;孟賁之殺,其勇也;西施之沈,其美也;吳起之裂,其事也。”

《吳越春秋·佚文》稱:“吳亡後,越浮西施於江,令隨鴟夷以終。”

《吳地記》稱:“(嘉興)縣南一百裏有語兒亭,勾踐令範蠡取西施以獻夫差,西施於路與範蠡潛通,三年始達於吳,遂生一子。至此亭,其子一歲能言,因名語兒亭。”

《越絕書》稱:“西施亡吳國後,複歸範蠡,同泛五湖而去。”

《東周列國誌》稱:“勾踐班師回越,攜西施以歸。越夫人潛使人引出,負以大石,沉於江中,曰:‘此亡國之物,留之何為?’”

因為有了西施跟隨範蠡私奔,泛舟湖上的說法,後世的文人墨客,也根據這個框架,構造了很多戲劇、小說、影視劇。

跟前麵所述的,範蠡向西施表白,兩人郎有情妾有意的典故傳說一樣,很多人的話本子裏,都曾訴說過,西施姑娘能夠完美地“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愛範蠡。

不然,吳王夫差對她也算不錯的了,萬千寵愛集於一身,有了她以後也沒再跟別的女人歡好。女人又生來比男人感性,西施又是怎麽能堅定一顆心不變的呢?

不論小說還是影視劇中,對這一段的描述都淒美而深情。

家國天下,不負使命。更有說勾踐曾允諾西施,待她歸來,便將她許配給範蠡。如此一來,吳國滅亡後,西施與範蠡“同泛五湖而去”,似乎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一個才子與佳人的故事了。

但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吳地記》這段文字其實是經不起推敲的。

首先,吳越兩國的首都,相距僅僅數百裏。但是書中所述,卻是範蠡奉勾踐之命,送西施入吳,走了整整三年?書上還說兩人在中途生了一個兒子,範蠡送西施入宮的時候,孩子長到一歲能說話時,才走到嘉興縣南一百裏外。筆者在此想問,範大夫是一天一厘米地帶著西施蹭到吳國去的嗎?如果真是這麽蹭的,範蠡豈不是在拿國家大事當兒戲?

再把話說回來,生過孩子的西施如何就能在途中保養得那麽好了,產後都不用修複身材就能把夫差迷倒?範蠡如此做,回國以後又拿什麽臉去跟勾踐複命?

說:“我跟你用了三年時間培養好的美女相愛了,還生了一個兒子。但是我還是記得我身為大夫的使命,所以仍然把孩子他娘送到吳王夫差懷裏了。”

這合體統嗎?

不合體統。

這合倫理嗎?

不合倫理。

真心相愛,生了孩子還把孩子他媽送出去?

“西施滅吳後,複歸範蠡……”一語,也沒有見於《越絕書》。

由此可見,作者不過是以春秋美女西施為引,結合民間傳說,編造了一個屬於自己的故事罷了。《史記》與《吳越春秋》均稱,範蠡出逃時連妻子都沒帶走,若他沒帶妻兒,反而帶著西施“同泛五湖而去”,那他未免也太渣了吧?

而除了《越絕書》以外,其餘四本書都說西施是沉江而死的,隻是凶手將她沉江的手段有所不同而已。

東漢範曄所著《吳越春秋》稱:“越浮西施於江,令隨鴟夷而去。”

“鴟夷”,就是皮革製成的一種口袋。越國處死西施的方法,就是將她裝到皮袋子裏,投到江中,讓她在江濤中漂流到沉沒的。

至於是先勒死再裝進皮袋,還是活活塞進皮袋投入江中,範曄沒仔細交代。

後人的詩歌裏,也多次提及西施被沉水的事。

李商隱的《景陽井》詩曾雲:“腸斷吳王宮外水,濁泥猶得葬西施。”

皮日休的《館娃宮懷古》詩雲:“不知水葬歸何處,溪月灣灣欲效顰。”也說明在唐代,人們是認可了西施被沉水的說法的。

也許是挺直了腰杆,重新掌權以後,認為美人計這招太下作了,要殺人滅口?

也許是因為本國的絕代佳人被夫差占有,而自己卻不能享受,心懷嫉妒?

對此,清代蔡元放所著《東周列國誌》的記述,就不僅僅是處死西施的手段,而是蘊含著令人想象的故事情節了。

原來,勾踐早在範蠡將西施從苧蘿山載回都城時,就垂涎上了她的美色,但為了滅掉吳國,隻好忍痛割愛,把西施送了出去。

吳國被滅以後,夫差已死,大仇已報,就可以大張旗鼓地把美女接回來供自己享樂了。

但是越王沒有想到,西施的歸來,會威脅到另一個女人的地位,那就是越王夫人!

沒有女人會不忌憚漂亮的女人,尤其這個漂亮的女人,還被自己老公明顯地惦記著。

越王夫人顯然是不能讓西施活的,但是她又怕殺掉老公的心頭肉,會不好交代。於是她打出了愛國旗號,大張旗鼓地在朝堂上說西施是亡國禍水,誰留誰倒黴。不然你看夫差,才跟她好了幾年,就落魄了?

一下子就把幹掉情敵的行動,上升到關係國家生死存亡的高度!

不過,《東周列國誌》畢竟是曆史演義,蔡元放先生又是清朝人,也是後世寫史,所述故事雖然順理成章,但西施是否被勾踐的夫人所殺,也缺乏有力的史證。

然而,不論西施是因何而死,都不能埋沒她生前功績。

墨翟先生生活於戰國末期,對吳越爭霸的曆史是更為了解的人。他就曾在書中直言,西施之死,其實與比幹、孟賁、吳起可以並列。他們都是因為自己過人的美德、才幹、長處而死的。

西施的慘死則更淒美,是因其美貌。

文種死後,勾踐尚且為做表麵文章,造了一座高規格的巨墓。西施沉江,卻是落個死不見屍,葉不歸根的下場。一縷香魂漂泊江上,她用半生青春換回一座城,可惜這座城的主人,吝嗇得連一抷黃土都不肯給她。

實在悲也。

沉魚之後,便剩下了最後的落雁。

可歎落雁也是一個淒美的故事。

跟沉魚出處一樣,最早的落雁,指的是跟毛嬙齊名的另一位美人,驪姬。

隻是遠離政治舞台的女人們,即便生得再美,也沒有因為那副皮囊為後世留下多麽深遠的影響。反而是出塞的昭君,以一襲紅衣迎大漠孤煙而上,為我們留下了更為完整的平沙落雁的故事。

公元前52年,王昭君出生在了南郡秭歸縣(今湖北興山縣)。這是一戶普普通通的平民之家,家裏孩子很多,因此家境並不富裕的老王家,就把姿容出落得最為出挑的王昭君於建昭元年(前38年),以民間女子的身份送入掖庭,成為一名宮女。

昭君進宮以後,也了解到這些行情。但是她拒絕賄賂畫師。

坊間一說是,昭君姑娘本來就不想入宮,更不想伺候皇上,所以故意不給毛延壽錢,故意讓他把自己畫醜。

還有一說是,由於賄賂成風,養刁了毛延壽的胃口,昭君姑娘家底太薄,給不起昂貴的金銀。

總之,不論過程如何,昭君的小像是沒入漢元帝劉奭的眼的,沒被選入後宮,而是跟隨了一位公主,做了她的貼身宮女。

竟寧元年(前33年)正月的時候,匈奴呼韓邪單於來朝,興致勃勃地請求漢元帝賜他一名漢女做妻子。為保匈奴與大漢交好,這場聯姻顯然是勢在必行的。

正常來說,公主的婚事,向來都是政治犧牲品。呼韓邪單於來朝,也是想求娶一位公主做正妻的。然而皇室公主們,實在是不能接受這位從小長在蠻夷的漢子,誰都不肯出嫁。王昭君伺候的那位公主,更是差點以死明誌,吊死在房梁上。

昭君姑娘感念這位公主的恩德,在猶豫了幾天之後,梳洗打扮一番,跪上大殿,說願意代公主出嫁。

漢元帝一看昭君如此識大體,且模樣秀麗端莊,當場認她做了幹女兒,賜婚給了呼韓邪單於,並改元為竟寧。單於對此非常高興,很快上書表示願意永葆邊境安寧。

一場政治婚姻,就這樣,在昭君姑娘的成全下,敲鑼打鼓地啟程了。大漠孤煙,昭君一襲紅衣駕馬而行,告別故土,登程北去。一路上黃沙滾滾、馬嘶雁鳴,她的心緒也是難平的。

姑娘遠嫁,不知何日能歸。這種心境,不論換在任何一個女子身上都是傷感。更加上,昭君跟單於不屬於“自由戀愛”,沒有什麽感情基礎,誰知道嫁過去以後過得好不好呢?

幾種傷懷湧上心頭,讓昭君坐在馬上彈奏了一曲《琵琶怨》。琴聲淒婉,情態動人。淒美的昭君,竟然使南飛的大雁都忘記了擺動翅膀,紛紛跌落於平沙之上。落雁的美稱,自此跟隨了昭君。

王昭君抵達匈奴後,就被稱為寧胡閼氏(yān zhī)。跟呼韓邪單於倒是相敬如賓,過得很是快樂,兩人共同生活了三年,養育了一個兒子,取名伊屠智伢師,還封了右日逐王。

昭君出塞的幾十年時間裏,漢匈兩家也一直保持了友好和睦的關係。西漢末年的這場和親,無疑是成功的。西漢呼韓邪單於附漢與昭君出塞,不但結束了匈奴多年的分裂和戰亂,而且還為中原王朝的大一統奠定了基礎。她勸呼韓邪單於不要去發動戰爭,把中原的文化傳授給匈奴人。從此,使得漢匈兩族團結和睦,國泰民安。

她對胡漢兩族人民和睦親善與團結作出了巨大貢獻,因此,她得到曆史的好評。元代詩人趙介認為王昭君的功勞,不亞於漢朝名將霍去病。王昭君的故事,也成為中國曆史上流傳不衰的民族團結的佳話。

可惜,這樣一個對民族對國家都有如此重大貢獻的女人,卻遲遲沒能再回到自己的國家。

建始二年(前31年),呼韓邪單於去世,王昭君就曾向漢廷上書,請求回家。漢成帝看到上書以後,非但沒有準許,反而下令讓“從胡人禮儀”,依照遊牧民族收繼婚製,讓昭君又嫁給了呼韓邪單於的長子複株累單於!

昭君沒辦法,隻能又跟單於的長子共同生活了十一年,生下兩個女兒。

昭君是對得起漢朝的,但是漢朝,對不起昭君!

公元2年王莽專政,為了取悅王太後,他厚賞了烏珠留若鞮單於,又讓王昭君送長女須卜居次返回中原,進宮服侍王太後。

母親想要回到中原的願望,似乎在女兒這裏得到了慰藉。可惜好景不長,初始元年(8年),王莽奪取了西漢政權,建立了新朝。

匈奴單於特別生氣,認為“你不是劉氏子孫,憑什麽做中原的皇帝?我不服!”

於是邊疆戰亂迭起,禍害無窮。

昭君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為之獻身的和平局麵,瞬間化為烏有。

昭君氣啊,怨啊,悲憤成疾,沒過多久就在幽怨淒清中絕望地死去了。

佳人出塞,妙齡之年背井離鄉,遠嫁匈奴。一生二嫁,終不得歸,就連死後也葬在大黑河南岸(今內蒙古呼和浩特市舊城南9公裏處的大黑河畔)。

秋木萋萋,其葉萎黃,有鳥處山,集於苞桑。養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雲,上遊曲房。

離宮絕曠,身體摧藏,誌念沒沉,不得頡頏。雖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獨伊何,來往變常。

翩翩之燕,遠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進阻且長,嗚呼哀哉!憂心惻傷。

這段怨詞是昭君親筆寫下。她是帶著對家鄉的愛遠嫁的,可惜這份珍愛,最終讓她化為遠方的一抷孤土。可憐,可悲,可歎。

自古紅顏多薄命,閉月羞花、沉魚落雁,在不同程度上,都是政治舞台的犧牲品。君主們喜歡用女人的“禍國”,來粉飾自己的昏庸無能。花開花落,一抹倩影,一捧香屑,一卷古書,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