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半空中的屍體

如果約上同村漂亮的女孩,從祝家莊的後山沿小路一直走大約五裏路,就可以到達一個曆史頗為悠久的高中學校——如果沒有美女同行,建議直接乘坐汽車不用一個小時即可到達——那是我曾經就讀的高中學校,現在,據說已經被裁撤了。

春天的薄霧淡淡的,太陽還在山的背後隱藏著,光線有點暗,不過這對小靜鍛煉英語的口語能力毫無影響,她照例早早地起來,來到學校後麵的竹林裏,大聲地背誦著英語課文。

自從來到四中以來,隻要不下雨下雪,小靜每天早上都會來竹林裏背誦英語課文。

今天感覺似乎與往常不大一樣,也許是衣服穿少了的緣故,**在空氣中的皮膚長起了硬硬的雞皮疙瘩,一陣陣古怪的涼風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從她的褲管裏蜿蜒而上,涼的她打了個哆嗦。

小靜停止了背誦,她猶疑地環顧四周,卻隻有輕微搖曳著的青翠的竹子和還未褪去毛茸茸的棕色筍殼的竹筍,它們如往常一般靜默著不語。

小靜撫撫胸口,試圖使自己平靜下來繼續背誦,就在這時,她感覺肩膀被人輕輕地拍了一下,心在刹那間幾乎提到了嗓子眼,猛地偏頭看去,卻隻是竹葉上滴下來的一顆露珠恰好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真是自己嚇自己。

小靜有點氣惱,為自己浪費了可貴的時間而自責,於是集中精神再度背誦起課文來,隻是那種奇怪的感覺一直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強烈,她覺得,就好像有個人一直在暗處偷窺著自己,偷窺者的眼睛像一把冰冷的刀子一樣穿透了她的皮膚,涼的她呲牙咧嘴,嘴巴成了一個漏勺,就連最簡單的單詞都發音不準了。

小靜被無端的恐懼折磨的有點抓狂,她不想再繼續背誦課文,這是她第一次草草地結束在竹林裏的背誦。

太陽在這一刻跳了出來,山頂的雲彩絢麗多姿,小靜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竹子的清香沁人心脾,她似乎放鬆了不少,也許是情不自禁,也許是別的原因,她漂亮地在原地轉了一百八十度。

雖然小靜依然閉著眼睛,可是腦海裏卻清晰地映入了一個人的臉龐,他的臉色慘白如風幹的骨頭,正在對著她嘻嘻地笑,然後,他猛地將臉湊了上來,幾乎是與自己麵對麵,就連他的呼吸都隱約感覺得到。

小靜“啊”的叫了一聲,飛快的睜開了眼睛,她的頭依然是仰著的,那個人的臉龐依然沒有消失,並且瞬間再度清晰了起來,他在半空中俯視著她,隻是,他沒有笑。

因為,死人是不會笑的。

太陽的光線透過濃密的竹葉斑駁地打在他的身上,就像是殺魚刮鱗後散落在地上的魚的鱗片。

粗壯的竹筍依然筆直,一具屍體的重量也沒有使它產生任何的弧度,筍殼上有著黑色的血跡,蜿蜒向下。竹筍的周圍散亂著四個啤酒瓶,幾個裝著涼菜和鹵菜的小塑料袋擺在離竹筍大約三米的草地上,裏麵還有一些剩餘的海帶絲、雞翅膀,一雙被折斷的筷子插在泥土裏;竹筍的周圍還有幾截斷掉的筍尖,經鑒定,是死者踢斷的,似乎在藉此發泄著憤怒或是鬱悶。

屍體在半空中高高的俯視著忙碌著的警察和圍觀的師生,他的皮帶因為是解開的,牛仔褲褪到了襠下,所以白花花的屁股分外的刺眼。

有人猜測,他是喝醉了蹲下去拉大便的時候**剛好對準了筍尖,於是一命嗚呼,在一陣不可思議的嘖嘖聲之後,接下來人們開始猜測著筍尖刺進了他身體有多深。

我們都知道筍在破土之後的生長速度特別快,一晚上長高一兩米都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在我的家鄉的春天的晚上,你在竹林裏甚至可以聽到竹筍拔節生長時的清脆的聲音。再具體一點描述,就是你的關節發出的那種聲音。

經過嚴謹的取證和一係列的走訪,警察最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死者由於醉意導致意識模糊,再加上光線的因素,在蹲下去的時候沒有看清楚屁股下麵的狀況,因而筍尖通過肛門直接刺入身體立即身亡。

死者李浩宇的人緣並不太好,在班上與其他同學來往不多,因而在失戀後隻能獨自跑到竹林裏喝悶酒,選擇竹林主要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了逃避老師,二是如果在寢室的天台上喝酒的話,可能會碰到同學,免不了要分點酒菜,這對於死者來說是難以容忍的。

小氣的人往往過度的節約,在李浩宇的箱子裏的一個黑色硬皮本裏夾著一千三百塊錢,他的父母撲簌簌地掉下淚來,哭泣道,“兒啊,給你寄了錢你卻舍不得用,今年總共隻給你寄了一千五百塊錢,你卻還剩下一千三,兩三個多月卻隻用了二百塊錢,你怎麽對自己這麽摳呀。我的可憐的兒呀。”

小氣到這種地步,也是一種令常人歎為觀止的境界。

沈千凡是李浩宇的前女朋友,李浩宇死在竹筍上掛在半空中的時候她也去圍觀過,雖然是在大白天並身處鬧哄哄的人群中,她仍然感覺到一陣寒意。

沈千凡的手機上有一條信息還未來得及刪除,那是李浩宇昨天晚上九點半左右發給她的,根據法醫判斷的死亡時間,應該就是他在死亡之前發的,也就是說,李浩宇有可能是一邊發短信一邊準備蹲下去,這也可能是他忽略了竹筍的一個因素。

短信說:沈千凡,我恨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沒有人知道李浩宇在發這條短信時的心情和怎樣的一個心理狀態,但或許這是一個預兆,於是在短信發出去之後,他也就真的死了。

沈千凡注意到手機還在李浩宇的手上緊緊地握著,也許他在等待著沈千凡的回信。

由於沈千凡是最後與李浩宇的聯係的人,因而也受到了警察的調查,但很快就被排除了嫌疑,因為,在李浩宇的死亡時間裏,整個寢室的人都能證明沈千凡當時就在寢室裏,而且,收到短信後,沈千凡還將短信給寢室的其他姐妹看了,當時大家都不以為意,還嘻嘻哈哈地取笑著可憐的李浩宇。

晚上開臥談會的時候,自然而然地扯到了李浩宇的死亡事件上麵,有人在黑暗中幽幽地說道:“你們說,李浩宇的短信真的是死之前發出來的嗎?”

沈千凡的心咯噔了一下,不管這是不是一個巧合,她都覺得詭異的恐懼。

“你是說,李浩宇被筍尖刺中之後並沒有立即死亡,而是掙紮著給沈千凡發了短信?”有人似乎來了興趣,興致勃勃地接上了話頭。

“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有人繼續發揮著想象力,“李浩宇被筍尖刺中之後死了,可是失戀的怨恨卻無法消散,於是他的怨靈就拿起手機給沈千凡發了短信。”

沈千凡知道姐妹們是故意在調笑自己,不由得苦笑,心亂如麻。

晚上,沈千凡在夢境中浮浮沉沉。

姣好的月光下,她站在李浩宇麵前,然後將他輕輕地一推,李浩宇一屁股直直地坐在了筍尖上,然後嘴裏、眼鏡裏、鼻孔裏和耳朵裏全都流出血來,她驚恐地後退著,李浩宇卻突然笑了,他陰惻惻地說道:“我恨你,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沈千凡再也睡不著了,她一直在想這樣的一個巧合,實在是太詭異了。

李浩宇死的那個晚上,蘇錦軒感覺自己就像是做了個夢。

李浩宇在寢室樓前碰到了蘇錦軒,於是說道:“陪我去喝酒吧。”蘇錦軒是僅有的和他來往的稍微多一點人。

蘇錦軒答道:“那你稍等我一下,我要先回寢室一趟。”

李浩宇說道:“那我先去買酒菜,你等下直接到竹林來。”

蘇錦軒回到寢室將收到的包裹放好,然後匆匆地趕向竹林,為了不引起其他同學的注意,他謊稱自己出去玩通宵。寢室裏有好幾個酒鬼,如果讓他們知道了,肯定死乞白賴地要跟著來,以李浩宇小氣的性格,肯定是難以接受的。

蘇錦軒趕到竹林和李浩宇一起喝酒,李浩宇斷斷續續地說著自己和沈千凡的事情,他看起來非常的傷心,臉色非常的頹唐不堪,在月光下看起來像是布滿了一層灰色,可見失戀對他的打擊是相當大的。

蘇錦軒隻好盡力地安慰著他,說著一些不痛不癢的諸如不要在一棵竹子上吊死等之類的話。

李浩宇被逗笑了,他說:“竹子的韌性太強,吊在竹子上腳也就踩在地上了。”然後李浩宇趁著酒興示範起來,果然,當李浩宇雙腳騰空的時候,竹子也隨之彎曲,李浩宇安然踩在了地上。

“倒是這筍子,尖頭尖腦的,說不定可以刺穿人的身體。”說著李浩宇飛起一腳,將一棵兩米高的竹筍攔腰踢斷,然後又是幾招回旋腿,連續踢斷了幾棵筍子。

蘇錦軒無聊地撕扯著酒瓶上的標簽,最後終於有點看不下去了,說道:“來喝酒吧,筍子也是一條生命。”

李浩宇神氣地說道:“不堪一擊。”坐下之前他拿起一段筍尖對著自己的小腹假裝一刺,“如果一個人被竹筍給刺死了,那真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世事難料,一小會兒之後,他就被筍子爆了菊,死相慘烈。

喝了幾瓶之後,李浩宇有了便意,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就近解決,在蹲下去之前,他拿出了手機,然後劈裏啪啦地編輯起短信來,在等待發送的時間裏,李浩宇迅速地蹲了下去,在他完全蹲下去之前,蘇錦軒突然看到一個筍尖離他的屁股隻有幾厘米,於是他失聲叫了起來:“小心!”

“什麽?”這是蘇錦軒聽到的李浩宇的最後一句話。然後李浩宇就像一具雕塑般靜止了,他的嘴巴張的大大的,足以塞進去一個拳頭;而短信,在這個時候也晃晃悠悠地發了出去。

“沒事了。”蘇錦軒聳了聳肩膀,不過李浩宇再也聽不見也再也看不見了。

蘇錦軒隨後害怕起來,為了避免受到牽連,他將自己喝過的啤酒瓶和使用過的筷子全部處理掉,在處理的過程中,他不時地聽到有竹筍拔節茁壯生長的聲音。

等到他離開的時候,他看到李浩宇的雙腳已經離地懸空了,而在他死的時候,他的腳還牢牢地踩在地上。

蘇錦軒覺得李浩宇一直在冷冷地注視著自己,他如芒在背飛快的逃離了現場,然後去了網吧。

那天晚上,他玩的那台機子像是中了邪一般,頻頻死機,仿佛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在不斷地按下電腦主機的開關。

有一天晚上,蘇錦軒一邊大叫著“不是我殺的”一邊驚醒了過來,借著窗外的月光,映入他眼簾的是一張近在咫尺的臉龐,他的身體不由得猛地往後縮,卻撞到床的欄杆,金星直冒。

“你這幾天一直在做噩夢,而且都很李浩宇有關,看來你跟李浩宇的死有很大的幹係呀。”坐在蘇錦軒床前的陳向南悠悠說道,他的眼裏藏著高深莫測的笑意。

“李浩宇不是我殺的,他是自己坐到了筍尖上去的。”蘇錦軒小聲說道,他隻覺得茫然。

“出去說吧。”陳向南站了起來,蘇錦軒隻好跟了出去。

“說出來吧,也許心裏麵會好受一點。”陳向南不緊不慢地說道。

蘇錦軒一五一十地全部說了出來,陳向南一直默默地聽著,並不插話。

蘇錦軒最後說道:“我覺得那是一個夢,或者是我的幻想,可是我自己卻無法斷定。”

陳向南冷靜地想了一下,然後說道:“很簡單,我們去尋找你處理掉的那些東西。如果找到了,就說明是真的,如果找不到,就說明是你幻想出來的。”

蘇錦軒猶豫了,他寧願說服自己隻是一個夢。

“去吧,別逃避,你現在需要解開的是自己的心魔。”陳向南將煙頭丟到地上,然後踩滅了,動作緩慢而堅定,一如他的聲音總是波瀾不驚。

蘇錦軒被說服了,他帶著陳向南去尋找那個地方。

在記憶中,那個地方是在離竹林不遠的水庫邊緣的一棵樹下。

兩人在月光下搜索了一陣,蘇錦軒突然叫了起來:“向南,你快來看。”

陳向南急忙走了過來,他看到一個小塑料袋裏裝著幾個啤酒瓶和一雙筷子。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蘇錦軒喃喃說道。

陳向南在塑料袋裏放入一塊石頭,然後綁緊封了口,扔進了水庫裏,他說:“忘了這一切吧,李浩宇不是你殺的。”

蘇錦軒感激地說道:“南哥,謝謝你。”

陳向南擺擺手就往回走,蘇錦軒急忙跟了上去,走了一段路,蘇錦軒說道:“向南,你怎麽走這條路,這條路是要經過竹林的。”

“啊,”陳向南停了下來,他故作輕鬆地笑笑,“你怕什麽,如果你連竹林都不敢麵對,你又怎麽可能從李浩宇死亡的陰影中走出來。”

蘇錦軒無言以對,是的,他需要徹底忘記,就需要勇敢地去麵對。

可是,越接近竹林,蘇錦軒的心就跳的越厲害,他似乎感覺到有什麽事情將要發生,就在這時,他突然想了起來,不禁脫口而出,“向南,今天是李浩宇的頭七回魂夜。”

“你太迷信了。”陳向南喝道。

蘇錦軒透過密密的竹林向李浩宇死亡的地點看去,隱約可見一棵竹筍上頂著一個人影。

難道,李浩宇真的回來了?

“向南,那棵筍子上是不是有個人?”蘇錦軒緊張地問道。

陳向南順著蘇錦軒指的方向看去,說道:“沒有啊,在哪裏?”

蘇錦軒再度望去,這回他看清楚了,確實是一個人坐在了筍尖上,他的臉黑糊糊的看不清楚,又像是輕飄飄的紙人。

蘇錦軒覺得李浩宇就像是一個噩夢纏住了他,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還有一個更大的噩夢在向他襲來。

第二天早上,趁著寢室裏沒人,陳向南突然似笑非笑地坐到了蘇錦軒旁邊,然後說道:“錦軒,手頭寬裕不,借點錢花花。”

蘇錦軒馬上意識到一件嚴重的事情即將發生了,他立即反問道:“是不是以後都要借錢?”

陳向南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也別這麽說,隻是一點保密費,我想你應該不會太反對吧。”

“多少?”

“三百吧。”陳向南甩了甩頭發,“你家裏每月給你一千塊,我分三百不過分吧。”

蘇錦軒掏出三百塊錢給他,說道:“看來你算計我很久了。”

陳向南說道:“是的,從李浩宇死的那天晚上開始你就不斷的說夢話,並且幾乎是重複著相同的夢話,我就猜測你可能與李浩宇的死有著關聯,事實還真被我猜中了。不過沒關係的,隻要我不亂說,你就和李浩宇的死一點關係都沒有,要是你不按我說的做,那我可就說不定管不住我的嘴了,到時要是有了謠言,對你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不利的。”

蘇錦軒微笑著說道:“你他媽的真陰險,我真他媽的佩服你。”

“過獎過獎。”說完,陳向南瀟灑地離開了。

蘇錦軒咬牙切齒卻無可奈何,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腦海裏湧現過除掉陳向南這個敗類的念頭,但很快,他就打消了,因為,他覺得他會想到更好的辦法。

李浩宇頭七回魂的晚上,沈千凡在好朋友的陪伴下買了一些香燭紙錢來到了竹林,刺死李浩宇的那棵筍子已經被砍斷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根部,由於陽光和雨水的作用,筍子的根部已經開始腐爛了,發出難聞的味道。

沈千凡手忙腳亂地將香燭紙錢一股腦地全部點燃,然後祈禱李浩宇不要恨她,更不要回來找她,並重申了兩人分手的原因不是因為她移情別戀,而是確實性格上的差異導致難以持續,還有李浩宇小小年紀就貪念賭博的因素。

等到紙錢全部燒完,沈千凡和好朋友心驚膽戰地離開了竹林。

不知道為什麽,沈千凡總覺得在竹林的深處有一雙詭異的眼睛在死死地盯著她,那眼光像刀子一樣在她的身上遊移,使她如墜冰窖,寒意頓生。

熄燈了,她躺在**,順手一摸枕頭下麵,發現平常放在那裏的手機不見了,於是四下裏尋找,卻怎麽也找不著,這時,她忽然記起來了,點香燭的時候她順手把手機擱在了草地上。

怎麽辦?現在去拿回來麽?心裏似乎有著說不清的恐懼。不去拿,又擔心手機被人撿去了。猶豫了許久,還是拉上了好朋友一起去。

兩人手牽手地再度回到竹林,香燭紙錢的火光已經滅了,然而令她們沒有想到的是,那棵原本被砍斷的竹筍卻突然屹立在原地,並且長的很高,直刺青天。

兩人抬頭望去,在竹筍的頂端,似乎坐著一個人,慢慢地看得清楚了,那個人的雙腿軟綿綿地吊著,終於,他慢慢地抬起頭來,竟然是李浩宇,然後他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你來啦?你的手機在我這裏,要不要上來拿呀?”

沈千凡和好朋友嚇得掉頭就跑,竹筍發出清脆的破裂聲,並隨之彎曲,直至伏地。李浩宇輕飄飄地落了地,在後麵跟這她們,他惡狠狠地說道:“你根本就不愛我,我發給你那麽多的短信,你一條都沒有留。”

沈千凡邊跑邊回頭看去,隻見李浩宇的腸子通過肛門漏了出來,一直拖在地上,像是一條看不到盡頭的帶子。

沈千凡發出恐懼的大叫,然後從夢中醒了過來;然後她對上了全寢室姐妹的眼睛,所有人都在關切地看著她,好朋友拿來一杯水遞給她,她接過來仰脖灌了下去,也許是出了很多汗的緣故,她覺得很缺水。

“你做噩夢了?”

沈千凡驚魂未定地點點頭。

“關於李浩宇的?”

沈千凡又點點頭。

好朋友幽幽地說道:“我想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我的手機掉了。”

沈千凡馬上反應過來,她顫抖著說道:“別告訴我是落在了竹林裏。”

“恭喜你,答對了。”好朋友故作輕鬆地說道,“我再三地回憶,確定是落在竹林裏了,因為在幫你點香燭的時候,我順手把手機放在了草地上,走的時候慌慌張張忘記拿了。”

沈千凡馬上想起了剛才的那個夢,那會是一個不祥的預兆麽?

“明天白天再去拿,好嗎?”沈千凡哀求道。

“我的親娘,那是我新買的諾基亞5230,要是萬一掉了,我還不哭死去,而且,寢室的其他姐妹都陪我一起去,你想一個人呆在寢室裏?”

沈千凡馬上蹦了起來,“不,不,我去,一起去。”

四個女孩子躡手躡腳地再次來到了竹林,很快就找到了手機,它靜靜地躺在草地上,在月光的照耀下,屏幕發出幽幽的光,像是剛剛被人用過,還沒有處於屏保狀態。

就在這時,一個女孩子低聲說道:“有人來了。”

沈千凡抬頭望去,隻見一個人快速地朝竹林走來,她急忙說道:“快躲起來。”

四個人慌忙躲到了竹林深處的灌木叢後,隻見那個人來到了李浩宇死亡的那棵竹筍前,四處看了看,確認無人之後從一旁的灌木叢中拖出來一棵竹筍,竹筍的底部嵌了一根棍子,然後他在竹筍的上端安置好一個花花綠綠的紙人,插在了那棵刺死李浩宇的竹筍根部上。

做完這一切之後,那個人又急匆匆地離開了。

借著月光,她們四人全都看清楚了,那個人就是和李浩宇同一班的陳向南。

四個女孩子麵麵相覷,不知道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

沈千凡咬著嘴唇說道:“我覺得,他肯定還會再回來的。”

“千凡,我們回去吧,今天是李浩宇的頭七回魂夜,聽老人家說……”

沈千凡打斷了她的話,“別瞎說,我覺得,李浩宇可能是被人殺死的,而凶手,我們可能等下就知道了。你們願意做一回偵探嗎?”

其他三人齊齊地搖了搖頭。

沈千凡堅定地說道:“那你們回去吧,我一個人守在在這裏。”

其他三人陰險地笑了起來,“呸,竟然使出了以退為進的計謀,真是毒辣啊。”

四人選了一個既能觀察從校園來到竹林的必經之路又能看到李浩宇死亡地點的地方,輕聲細語地說著話,等待著真相的來臨。

淩晨一點時分,有兩個人從校園裏出來,似乎在刻意地避開著竹林,而其中的一個人,赫然就是陳向南。

四人小心翼翼地在竹林裏移動,遠遠地看到他們兩個人摸索到了水庫旁邊,似乎在尋找著什麽,過了一會兒,她們看到陳向南將一包東西丟進了水庫裏。然後,他們朝竹林走來。走近了,她們看清楚了,跟在陳向南後麵的是蘇錦軒。

沈千凡胸有成竹地說道:“凶手,一定是他們兩個中的一個。”

第二天傍晚,四個女孩子來到水庫邊,試圖找到陳向南丟掉的那包東西,可是又不好下水,隻能在水庫的邊上幹著急。

這時,她們看到蘇錦軒走了過來,沈千凡推測他可能也是來尋找那包東西的。

沈千凡決定詐一詐他,於是迎上前去說道:“來找東西嗎?”

蘇錦軒愣了一下,不知道怎麽回答。

沈千凡又逼近一步,“來找陳向南丟掉的東西吧?”

蘇錦軒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你怎麽知道?”

沈千凡故作大咧咧地說道:“我們什麽都知道,因為,我們什麽都看見了。”

蘇錦軒的腿像麵條一樣晃了幾下,差點軟在了地上。沈千凡覺得他不可能是凶手,因為,他的膽子實在是太小了。

於是沈千凡問道:“你為什麽要來找那包東西?”

蘇錦軒說道:“我想看看,那包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沈千凡說道:“那你下水撈上來吧。”

蘇錦軒脫了衣服鞋子下水,水溫很是冰涼,他深吸了兩口氣,然後遊向了那包東西大概落水的地點。

蘇錦軒估摸著遊到了,於是潛入了水中,水很清澈,他看到一個塑料袋靜靜地躺在水草中,探手去拿,提起袋子的瞬間,李浩宇的頭突然從袋子下麵冒了出來,他的嘴巴咧開著,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你來找我嗎?”

蘇錦軒驚慌失措地扔了袋子,然後急忙鑽出了水麵,發出恐怖的尖叫,由於過度緊張,腿抽筋了,然後慢慢地沉入水中。

沈千凡隻好跳入水中,她潛下去,從側麵拉起蘇錦軒浮出水麵,然後慢慢地遊回岸邊。

蘇錦軒並沒有昏迷,他隻是腿抽筋所以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慌亂中喝了幾口水,倒沒有什麽大礙。

沈千凡將那包東西撈了上來,走上岸的時候身體曲線玲瓏,蘇錦軒不由得多看了幾眼,臉紅心跳。

“為了真相,我都濕身了,代價還真大。”沈千凡背過身去,絞擠著衣服和褲子上的水。

蘇錦軒打開塑料袋,裏麵果然是四個酒瓶和一雙筷子,看起來似乎和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可是他卻堅定地說道:“這是假的,我上了陳向南的當了。”然後在女孩子們不解的目光中,他大概的敘述了一下事情經過,最後說出了自己的判斷依據,“李浩宇在踢竹筍的時候,我將酒瓶上的標簽都撕掉了,而這四個酒瓶,標簽全都完好無損。陳向南為什麽要這麽做呢,難道僅僅隻是為了勒索我?”

沈千凡說道:“聽說警察在李浩宇的箱子裏找到了一千三百塊錢,是真的嗎?”

“是真的,我親眼看到的。”蘇錦軒答道。

“這就奇怪了,李浩宇前幾天還跟我說過他沒什麽錢了,如果他真的有那麽多錢,不可能說自己沒錢的,我知道你們都說他很小氣,可是,他對我,卻從沒有小氣過。”

蘇錦軒說道:“你的意思是,他賭博贏了錢?”

“是的,而且,我懷疑是賭博的輸家殺了他,想奪回他贏的錢,卻沒有想到他這麽快就把錢藏在箱子裏了。我問你,陳向南喜歡賭博嗎?”

“喜歡。你覺得,是陳向南殺了他?”

“如果我沒有推測錯誤的話,應該是這樣子的。”

“可是,我們沒有證據。”蘇錦軒遺憾地說道。

“有,證據就在那一千三百塊錢上。如果那錢是陳向南的,那麽一定會留下他的指紋。”

蘇錦軒的眼睛亮了,他興奮地抓住沈千凡的雙臂說道:“我們趕快去李浩宇家裏找那些錢。”

沈千凡臉刷地紅了起來,蘇錦軒也明白了過來,訕訕地鬆開了手。

蘇錦軒和沈千凡報了警,然後陪同警察一起去了李浩宇的家裏,由於那些錢是兒子的遺物,所以他的父母並沒將錢花掉。

經過取證和鑒定,那些錢每一張上麵都有陳向南的指紋,而陳向南情知無法抵賴,說出了殺害李浩宇的真相。

李浩宇失戀後,陳向南於是假意陪他散心,兩人來到竹林裏,瞎聊了一會,陳向南就提議玩一把,李浩宇被說動了,兩人玩起了鬥牛。

俗話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這話一點都不假,李浩宇的手氣旺的嚇人,不到一個小時,就把陳向南身上的一千多塊錢全部贏了過來。

陳向南就在那時起了殺心。

到了晚上,陳向南故意裝作沒事一樣要李浩宇請客,並說自己去買包煙,先去竹林裏等他,其實是為了避開其他人的視線。李浩宇不知有詐,推辭不過,於是去買了酒菜,兩人就在竹林裏喝起酒來。

李浩宇醉意朦朧,突然想拉大便,陳向南假意說道:“你醉了,我來扶你。”

實際上是將他拉到一棵竹筍前,待李浩宇解了褲子往下蹲的時候,他突然從旁拉起李浩宇,對著那棵筍子壓了下去。

李浩宇雖然意識朦朧,但也馬上明白過來即將要發生什麽,於是下意識地進行反抗,陳向南本意是要將李浩宇的身體平壓在竹筍上,使竹筍從下而上貫穿,製造滑倒的假象,但是由於李浩宇的反抗,反而使竹筍不偏不倚地從肛門刺進他的身體,當即斃命。

陳向南馬上搜他的身,卻沒有發現李浩宇贏他的那些錢,他斷定李浩宇是藏起來了,於是大呼晦氣。

為了進一步的掩飾,陳向南用事先準備好的塑料袋套住手,給沈千凡發了一條短信,這樣,人們就會把視線轉移到失戀上麵來。

然後他拿走了自己喝過的酒瓶和使用過的筷子,砸碎了,丟進了垃圾堆裏,他覺得自己做的萬無一失,相信沒有人會懷疑到他的頭上來。

由於陳向南之前也輸過錢,賭友不斷的向他催債,並且開始威脅他,再不還錢就會讓他見紅,他隻好找理由向家裏要錢,又絞盡腦汁地尋找賺錢的辦法。

蘇錦軒的夢遊和夢話給了他一個大膽的靈感。

一天晚上,蘇錦軒夢遊了,他悄悄地跟了出去,看到蘇錦軒先是來到竹林,對著光禿禿的竹筍根部跪拜,然後又去水庫旁尋找什麽,找到之後又將東西放回了原處。等到蘇錦軒離去後,他去找到了那個東西,發現是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幾個酒瓶和一雙筷子,這和自己處理過的東西幾乎一模一樣。

他根據這幾天晚上聽到的夢話判斷,蘇錦軒可能將自己當成了殺人凶手。

他無法解釋這種現象,但他聯想到一件事情,似乎就想通了。

有一種人,是不放屁也臉紅的。也就是說,在一大群人中間,有人放了一個屁,按理說放屁的人臉紅,可是世界真奇妙,有的人即使屁不是他放的,可是當別人懷疑的目光看向他的時候,他也會臉紅,仿佛那個屁就是他放的一般,而真正的放屁人,卻裝作若無其事一般地四處尋找放屁者。

陳向南就是那個鎮定自若的放屁者,而蘇錦軒就是不放屁卻臉紅的人。

如果能借機訛詐他一下,也許能賺到不少錢。陳向南於是馬上想出了一個大膽的計劃,他先是準備了一截竹筍和一個紙人,插在了李浩宇死的那棵筍子上,然後趁蘇錦軒說夢話的時候將他弄醒,並套出了他的話,假意幫助他,在從水庫回來的時候他故意選擇了竹林的這條路,經過李浩宇死亡地點的時候故意說看不見那棵竹筍和紙人,這樣能夠給蘇錦軒製造了極大的心理壓力,並且使蘇錦軒會更加以為自己的幻想就是事實。

可是陳向南沒有想到的是,卻無意間被沈千凡發現了這一疑點,並且陰差陽措地找到了線索。

至於蘇錦軒對於酒瓶標簽的懷疑,完全是他依然還沉浸在幻想中,無法分辨現實和幻想的界限。

據醫生診斷,蘇錦軒患有輕度的幻想症。

本來這個故事已經結束了,但是有一件事情卻不得不提一下,一年之後,蘇錦軒和沈千凡雙雙考上了同一個學校,順理成章地,兩人談起了戀愛。

沈千凡問蘇錦軒為什麽喜歡她,蘇錦軒很認真地回答:“那次在水庫裏被你救起的時候,你的胸部緊緊地貼著我的身體,那種奇妙的感覺使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的很厲害,我知道,你就是我最愛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