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癡絕

手寫瑤箋被雨淋,模糊點畫費探尋。

縱然滅卻書中字,難滅情人一片心。

太陽落山了,星星還沒有出來,你盤腿坐在高高的法**,把屋裏的酥油燈掃視了個遍,才輕輕歎了口氣,抬頭望向窗外參天的大樹。樹上沒有你在巴桑寺外經常看到的鸚鵡,沒有夜鶯的歡唱,有的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一片的空洞,還有怎麽也驅之不走的孤寂。

你屏退了所有侍從,就連平日你最親近的洛桑喇嘛也不例外,不為別的,隻為找尋一個隻屬於你自己的寧靜的世界。然而,無論你怎麽做,你的心也靜不下來,在那嫋嫋升起的煙霧中,你聽到有數萬麵鼓在心底咚咚地敲起,鏗鏘有力,每一聲起落,都重重撞擊著你本已瀕臨破碎的心扉,仿佛再用一點點的力,就會把你由內到外整個兒撕成碎片,終成齏粉。若真能那樣倒也是好的,至少,變成粉末的自己還有機會借著風的力量被吹到布達拉宮之外的地方,讓你重新得到自由,可以無拘無束地去找尋你心愛的姑娘了。

瑪吉阿米,你在哪裏?你一次又一次地追問著她的去處,心痛欲裂。如果當初自己堅持不來拉薩,不進入布達拉宮,不做這個活佛,那麽你是不是就可以和瑪吉阿米雙宿雙飛了呢?你無法給自己一個明確的答案,但你知道,隻要不穿上這身看似華美的僧袍,你就有機會帶著她遠走高飛,然,木已成舟,你縱是追悔莫及,也是無濟於事。

你跪在佛像前一次次地祈禱,求佛祖滿足你想要回到瑪吉阿米身邊的心願,可你不明白的是,你不僅是第巴選擇的神王,也是佛祖選擇的侍從,從你被指定為五世達賴喇嘛轉世靈童的那一刻起,你便注定要守著清規戒律,在布達拉宮寂寞地度過輝煌而又孤獨的一生。

可這不是你的選擇,你可以放棄榮華富貴,放棄一切尊榮,放棄追隨你信仰你的教眾,放棄西藏千千萬萬的子民,唯一不能放棄的就是你的瑪吉阿米。你也說不出她到底好在哪裏特別在哪裏,可你的心就是被她深深吸引著,無論何時何地,無論在聽經還是在誦經,看到的都是她的麵容,聽到的都是她的聲音,就算你有心回避對她的想念,那潮起的心緒依然閃爍著她最明媚的微笑。

你瞪大眼睛,目光如炬地打量著你身上披著的這身色彩豔麗的絳紅色僧袍。無疑,它是整個西藏獨一無二、最為華美的僧袍,象征著威儀、權力、榮華、富貴和無上的地位與尊嚴,可在你眼裏,它仍然不過隻是一襲僧袍罷了,一副把你牢牢禁錮在布達拉宮、讓你無法自由思想無法自由呼吸的枷鎖罷了。

你恨透了它,恨不能把它撕成碎片,恨不能把它踩在腳下讓它永世不得翻身!看到這身僧袍,你就會想起那個整天不苟言笑的第巴,雖然在名義上他隻是由你任命的總理西藏地方政務的最高首領,但實際上你這個任命者卻是他找來的傀儡,也從未曾被他放在眼裏過。

當虔誠的信徒們匍匐在你腳下頂禮膜拜時,第巴卻在隻有你們兩個人的時候指著你的鼻子大聲訓斥你,好像你根本不是他從達旺迎請來的尊貴活佛,而是他可以隨時嗬斥的低級喇嘛。是的,在第巴眼裏,你就是一個高級工具,是他實現個人野心的一枚棋子,既然如此,又為什麽偏偏要選擇你來充當這個角色?

你壓抑,你憤懣,你瀕臨崩潰。你知道,作為西藏的神王,作為達賴喇嘛,你是不能產生任何負麵情緒的,因為那不僅說明你的修為低劣,也昭示著你對所有信眾的不負責。可你並不想當這個活佛,從來都不想的,不是嗎?沒有人問過你的意願,也不會有人尊重你的意願,就因為格魯派僧團那些衣著光鮮的喇嘛撒著香花,跑到你阿爸阿媽麵前說你是五世達賴喇嘛的轉世靈童,所以你就被帶離了家鄉達旺,帶離了你學經的巴桑寺,帶離了你與瑪吉阿米邂逅的錯那,來到了這冷冰冰、感受不到一絲人情冷暖的聖殿。

是的,你得到了錦衣華服,得到了滿席珍饈,得到了信眾的膜拜,得到了侍從的追隨,然而得到這一切的代價就是,你失去了自由,失去了飛翔的能力,失去了你心愛的姑娘,徹徹底底地失去。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什麽榮華富貴,什麽錦衣玉食,通通都是狗屎,誰想要誰拿去好了!第巴,既然你如此迷戀權勢,那就由你自己來當這個神王好了!我什麽都不要,隻要自由自在地呼吸,自由自在地戀愛,自由自在地活,自由自在地死,行嗎?

你真的不想繼續坐在神王的寶座上,過著這行屍走肉般的日子。你隻是個渴望幸福渴望溫暖渴望得到快樂與滿足的普普通通的活生生的人罷了,為什麽要頂著活佛的光環作繭自縛?你不要過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你有手,你有腳,你可以耕地,可以放牛,可以養馬,可以牧羊,可以種花,可以栽樹,可以狩獵,你相信憑借自己的雙手,完全有養活自己和瑪吉阿米的能力,即便辛苦些勞累些,也總好過這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孤寂啊!

在布達拉宮,你就是第巴手中的提線木偶,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愛,不能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所有人對你的膜拜也不過是懾於第巴莊嚴的威儀與雄厚的勢力罷了。你今天擁有的一切,隻不過是第巴當作一種賞賜強加給你的,身份、地位,或是無上的榮耀,但你根本就不想要這些,你無時無刻不想把擺在你麵前的這些虛榮通通付之一炬,可你又沒有那樣的能力,所以你隻能蟄伏在第巴披在你身上的僧袍裏,痛不欲生地做他想要你做成的那個人。

你的心在滴血,你端坐在高高在上的法**卻如坐針氈。你想逃,甚至想放火燒了眼前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可你的善良與軟弱,從一開始就注定,這些念頭你隻能想想而已。你不知道該怎麽辦,才能讓你回歸自由的世界,故鄉已經離得你很遠很遠,即便你穿山越嶺,回到開滿杜鵑花的達旺,經年未曾謀麵的阿媽還能認出早已長大的你來嗎?

離開家鄉的時候,你還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甚至不知道離開意味著什麽,而如今你什麽都懂了,那條叫作鄉愁的路你還回得去嗎?你不知道自己怎麽就被當成五世達賴喇嘛的轉世靈童被從阿爸阿媽的懷裏帶到了離家鄉很遠很遠的錯那,帶到了巴桑寺的梅惹大喇嘛麵前,你也不知道從你走出達旺的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就開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更不知道當你情竇初開滿心憧憬著要把瑪吉阿米娶回家的時候,隨之而來的便是你使盡渾身氣力也無法更改並控製的悲劇結局。

把心畫在牆上

讓愛葳蕤

當往事已成等候

請跟春風來訪花

美噠噠的春光

攜一樹

風景

讓思念在深海

鬧春

雲知道

有一個人

依然在花下守著

寂寞的歡喜

等你

初心

就是你泡的

那盅茉莉花茶

千錘百煉

依然是我眼裏的

最美

當藍天在手心寫下

尋找回來的浪漫

我不要回憶

隻許你一場

花開的微笑

你最親近的洛桑喇嘛勸你認命,他像父親一樣慈祥地望著你,像哄孩子般地對你說,布達拉宮裏有你一生都取之不竭的珍寶財富,活佛的身份則能夠任你隨時隨地享受並支配一切屬於你的榮華富貴,而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你不能娶瑪吉阿米為妻,更不能與她談情說愛。

除了愛情,你什麽都可以擁有,這難道還不是最大限度的自由嗎?洛桑喇嘛總是一邊恭敬地奉上一碗酥油茶,一邊語重心長地勸慰你,這世間比愛情更美的事物多如星辰大海,比如湛藍的天空、乳白的雲朵、明媚的陽光、溫婉的月色、嬌媚的花朵、潺潺的流水,還有精深的佛法,每一樣都足以傾盡一生的時間去了解去探索,又何必執著於那虛無的男女歡愛?

不,洛桑喇嘛,你不懂的,你大半輩子都獻給了布達拉宮,獻給了格魯派,獻給了神王,又哪裏懂得我的心思?而且你也沒有談過戀愛,又怎能體會愛情的美妙與繽紛呢?愛情就像綻開的花朵,曼妙、豔麗、芬芳、馥鬱,五彩斑斕,燦若繁星,要多美好就有多美好,即便拿整個天堂來換,我也決不會將它拱手讓人,布達拉宮的榮華富貴又算得了什麽?

你要的隻是愛情,隻是一份你儂我儂的依偎,除此之外,你什麽都不想要。可為什麽你越想要的越得不到,越不想要的越唾手可得?洛桑喇嘛從小到大都生活在等級森嚴的布達拉宮裏,亦從未有過心儀的女子,又如何能夠理解你對愛情的向往與憧憬?如果一個人活著隻是為了榮華富貴與金銀財寶,卻不能隨心所欲地追逐甜美的愛情,那他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說什麽萬民景仰的活佛,說什麽西藏百姓最最崇敬的法王,其實那都不是你,不是那個在草原上開心打滾、恣意放歌的你,不是那個曾經活蹦亂跳、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的你。你,倉央嘉措,早就不是從前那個滿心洋溢著歡喜快樂的倉央嘉措,而是第巴桑結嘉措努力打造出的另一個全新的倉央嘉措,一個你自己都深惡痛絕的倉央嘉措。

你知道,坐在法**等候信徒們對你頂禮膜拜的你並不是真實的你,而是一具沒有任何情感的行屍走肉。

走進布達拉宮,披上活佛的僧袍那一刻起,過去的你就已經消失無蹤了,你曾經璀璨若繁花的笑容不見了,你曾經清澈如水的眸光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與快樂無關的招牌式的微笑和日漸暗淡的目光,唯一提醒你還活著的是那顆依然沒有停止思念的心,它仍在懷念家鄉的風物,仍在想念草原上揮鞭牧羊的少女,仍在為心儀的姑娘心痛欲裂,仍在憧憬著奇跡發生,憧憬有朝一日能夠遂了你的心思,走出這牢籠般的聖殿,走到喧鬧的大街上去,走到開滿格桑花的原野上,走到她一眼便能望見你的地方。

瑪吉阿米,你還在遙遠的遠方等著我嗎?離開錯那之前,我找了你很久很久,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躲著我,可我知道,找不見你,我的世界瞬間分崩離析,天崩地裂也不能形容我當時沮喪的心情。我最大的遺憾,便是在啟程前往拉薩的時候沒能找見你,沒能好好地跟你說一聲道別。不,如果那個時候我能找見你的話,又怎會說什麽道別的話?一定會緊拽著你的手,小心翼翼地逃開所有監視的目光,去往一個任何人都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哪怕前方到處都充斥著荊棘,我也決不會後退,而是毅然決然地背著你,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向屬於我們的未來,屬於我們的光明。我們要去的地方不需要太大,隻要足夠我們容身便好,也不需要太為將來的生計犯愁,雖然從小到大我一直沒做過粗重的活計,但我也像其他藏區的小夥一樣,渾身都有著使不完的力氣,我會學會耕地,學會播種,學會種糧食,學會養花,學會釀酒,總之,我一定會讓我們的小日子過得有聲有色並充滿詩意和樂趣,可你呢,你準備好和我一起開拓我們的未來嗎?

哦,瑪吉阿米,我在這寂寞無邊的布達拉宮想太多不切實際的事到底有什麽用?你早已消失在我的生活之外,我也早就成了萬人景仰的達賴喇嘛,我們一個遠在天邊,一個身處高堂,即便是兩兩相望,也是天方夜譚的夢境,兩個同樣無能為力的人,誰又能打破這鏡花水月的幻象?洛桑喇嘛說得對,穿上這身象征至高權力的袈裟,我便注定再也走不出神王的樊籬,我必須日日夜夜、歲歲年年地守在這死寂的布達拉宮裏,直到死去的那天為止——似乎除了死亡,我便再也找不出離開這裏的任何借口。

不,他們說我不會死,即使死了也隻能叫作圓寂,因為我還會不斷地轉世,六世之後是七世,七世之後是八世,八世之後是九世,九世之後是十世,哦,天哪,我將會無休無止地轉世,無休無止地輪回,無休無止地做這格魯派的神王,無休無止地被禁錮在這繁華與枯寂交織在一起的布達拉宮!

不,我不能就這麽活下去,我不能任由自己的命運被布達拉宮始終牽絆著,我不能生生世世都守著這日益腐朽下去的布達拉宮,沒有任何自由地活著!第巴說我是千千萬萬個藏民的希望,說我是他們的精神依靠,沒有了我,他們就會成為沒有依傍的浮萍,漂來漂去,永遠都找不到歸宿,可他們找到了歸宿我又找到了什麽?我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找不見,難道就因為要給他們點亮一盞希望的明燈,我就要犧牲自己的幸福與自由嗎?

不,你連自己的希望都看不到,又怎麽可能給予別人想要的希望與光明呢?一切終不過是第巴愚弄信眾的說辭罷了,那些虔誠的信徒輕而易舉地便被他的三言兩語給騙了,可你不同,你壓根不會受他花言巧語的欺哄,但即便你早已看穿了他的伎倆,又能如何?他是整個西藏的最高行政事務官,他有效忠他的軍隊,有對他忠心耿耿的侍從,就連你最親近的洛桑喇嘛也對他唯命是從,而你,除了至高無上的神王頭銜,什麽都沒有,也沒有人真正聽命於你,又如何能夠改變得了這被人主宰的傀儡命運?聽說第巴還是五世達賴喇嘛的私生子,這樣的身份更讓他在整個藏區幹什麽事時都如魚得水,麵對這樣一個權勢滔天、隻手遮天的地方首領,手無寸鐵的你又如何才能擺脫得了他的控製?

走,走,離開布達拉宮,離開拉薩!這樣的日子你一天都過不下去了,哪怕是死,你也要死在第巴找不到你的地方,因為唯有那樣,你才不會生生世世都頂著達賴喇嘛的皮囊卻總也衝不破布達拉宮對你的禁錮。如果不能見到瑪吉阿米,不能和瑪吉阿米雙宿雙棲,便是引頸受死,你也絕不會後退半步!

不是說當了這個活佛就不可以談情說愛不可以娶妻生子嘛,那從現在開始,我不當還不行嗎?什麽清規戒律,都是欺哄人愚弄人的治心術罷了,你的阿爸也是一個僧人,他不是照樣娶了你的阿媽並生下了你嗎?洛桑喇嘛說你阿爸是紅教寧瑪派的僧人,而寧瑪派向來都是允許信奉它的僧侶結婚生子的,但黃教格魯派不同,格魯派是嚴禁僧侶娶妻生子的,作為格魯派神聖的教主,你自然不能帶頭破壞了既定的規矩。規矩規矩,規矩不是人定的嗎?既然是人定的,就是可以改的!既然你是西藏政教合一的精神領袖,那麽大家都應該得聽你的才對,為什麽這個規矩你就改不得?

你很清楚,你隻不過是頂著精神領袖的名號,實際上你什麽也管不了更插不上手。前人定下的規矩是你永遠都無法逾越的鴻溝,你隻能在第巴的監管下繼續做你的傀儡神王,直到生命終結的那天,可你不願意不甘心,既然你更改不了黃教的教規,那就丟下這牽絆你的身份和穿在身上的這件絳紅色僧袍好了!你幾乎是想都沒想就迅速扯下了身上的僧袍,毫不猶豫地把它從窗口扔了出去。你看著那襲曾伴隨了你無數個日夜的僧袍,在黑暗中慢慢地下墜,眼裏開始閃爍著清亮的歡喜的淚花,仿佛這些年所有壓在你身上讓你喘不過氣來的重量都在這一刹轉瞬即逝,而漸漸飄起的雨絲更讓你覺得那個隻屬於你和瑪吉阿米的新世界馬上就要到來。

你開始為她寫詩,靈思猶如泉湧。擺脫了袈裟對你的桎梏,你整個人都變得輕鬆起來。你甚至嫌棄窗外淅瀝飄落的雨下得不夠大,如果再來得猛烈些就更好了,那樣就可以洗去你所有的疲憊與壓抑了。曾經,有著太多太多的不得已,在第巴犀利如同雄鷹的目光麵前,你甚至不敢想她,連世間最最美好的思念都變得充滿了負罪感,可現在不同了,脫下了僧袍,你變得神清氣爽,握一把雨絲在手,你甚至能感受到那一年和她一起在雨中奔跑的歡欣。

其實,她並不是你見過的最美豔的女子,但她的落落大方,她偶爾耍起小性子時輕輕向上挑的眼角,她斜睨著你抿嘴一笑的嬌羞,都給你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象。幾乎是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你便覺得她注定是要在今生今世走進你生命的那個女子,哪怕你並不知道她的名字,更不知道她是誰。

手寫瑤箋被雨淋,模糊點畫費探尋。

縱然滅卻書中字,難滅情人一片心。

她的美,是一種動靜結合的美,既有著活潑好動的一麵,又有著溫婉沉靜的一麵。遇見她後,你便覺得她身上具備所有女子的好,哪怕是微小的缺點,在你眼裏看來也有著閉月羞花的冶豔。尤為難得的是她生了一顆和你一樣向往自由的心,雖然生為牧羊女,但她依然有著自己的追求和對人生的獨特理解,她說每個人都有追尋美好的權利,哪怕在追尋的路途中被撞得頭破血流,也要有永不退縮的勇氣。不經曆風雨怎麽見彩虹?她總是這麽對你說。可為什麽轉身之後,她的勇往直前卻變成了你的懦弱與無能為力?你連一個女人都不如,她尚有衝破一切障礙的勇氣,為什麽身為男兒的你卻當了縮頭烏龜?

你站在窗前為她寫詩,寫你的心,寫她的情。你知道,一個沒有勇氣改變既定現實的你,是配不上為愛付出一切的她的,可現在,毅然決然地脫去了僧袍的你,要對她說一聲抱歉總還是有資格的吧?雨水打濕了你手中的詩箋,也淋濕了你想她的思緒,可思念的閘門一旦打開,便是覆水難收的劫,你知道,這一次,你再也沒有了任何的退路,你必須勇敢地向前衝,唯有這樣,你才能遇見晴天,邂逅她一如既往的美。然,她還會在遙遠的遠方等著你嗎?你絲毫不懷疑她對你死心塌地的感情,可你畢竟深深將她辜負,當昔時的桃花再次盛開在她的門前時,你可還有機會成為令她欣喜的良人?

詩箋上為她寫下的深情字句已然模糊,卻不知道究竟是雨水還是你的淚水侵蝕了它們起初的模樣。你已看不清剛剛為她落筆寫了些什麽,盡管你瞪大眼睛想要一個字一個字地把它們看個明白,卻是費盡周章。罷了,到底在紙箋上寫了些什麽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底始終住著一個溫好如花的她,即便所有字句都被洇濕終至消逝,又能如何?你心中這片未曾變遷的情意終是永遠無法滅卻的啊!瑪吉阿米,雖然我能為你做的事很少很少,也不曾為你做過些什麽,但請相信,為了你,為了這份深愛,我願意放棄一切的虛榮,放棄一切唾手可得的事物,哪怕赴湯蹈火,哪怕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

好吧,就從現在開始,從你脫下僧袍的那一瞬開始,讓老天爺在被雨水滌**得愈加清明的世界裏,見證你對她鄭重許下的所有諾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