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情真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天亮了,桃花開了,我要去灼灼的胭脂花紅裏找尋你那雙多情的眼,用你溫柔似水的目光洗刷我這一路風塵仆仆的疲倦,然後,在飽滿又溫暖的日光下,盡情地撒歡,盡情地歌唱,直到那天籟般的歌聲,把埋藏了經年的歡喜,一股腦兒地潑灑在你白衣勝雪的明媚裏,讓我在回眸的瞬間,一點一點地,遇見我未曾邂逅的美麗與風情。

你依然穿著我記憶中那襲飄飛的白袍,滿麵燦爛地出現在我對麵林木蔥鬱的山頭。你用一管洞簫吹動白雲的優雅,吹散天地間所有的浮華與荒寂,就那樣,慢慢地,慢慢地,穿過一樹一樹的桃花,踩著三百年前的萋萋芳草,輕若浮雲地,走向我的期盼,走向我的等待。

你的身影與雪峰擦肩而過,與溪水擦肩而過,與柳枝擦肩而過,當我屏住呼吸,想要以滿懷的熱情,在十裏桃花下迎接你絢爛的路過之際,才發現,原來你也早已與我仰慕的目光擦肩而過,再回首,那襲古老而又優雅的白袍,亦漸漸在我眼前模糊成一個虛無縹緲的點,終至倏忽不見。

我並沒有想要留下你的意願,因為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並不屬於這裏,你短暫的停留隻是緣於你對桃花的留戀,而那一片片繽紛的落英,盡管寫滿了你的故事,卻也從來都不是你想要追尋的夢。你想要的是什麽,其實我也不明白,無數個期待與你邂逅的日子裏,我曾為你編織過太多太多的理由,來解釋你對這個世界的依戀,但最後卻又發現,每一個理由都是牽強的附會的。或許,你從來都沒想要過什麽,你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靜靜地等待著生命裏終將遇見的一切,日複一日的日升月落,年複一年的四季輪回,還有那個總是在你念起六字真言時不停地穿梭在經文裏望著你笑的水月鏡花的她。

你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我站在你駐足過的地方,抬頭望望,想要找尋你遺落的心情,卻在漫山遍野的落花中發現你破碎了一地的思念。你來不及帶走它們,就讓它們以排山倒海的姿態蟄伏在我的腳下,讓我走遍東西南北中,始終都無法拉開與你的距離,所以隻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俯拾起你的心緒,歡喜的、憂傷的、滿足的、不甘的、甜蜜的、悲痛的,任其在我縱橫的掌紋中明明滅滅、滅滅明明,仿佛你曾擁有的一切酸甜苦辣,都是我而今必須穿越的荊棘與坎坷。

那一瞬,我甚至不了解自己到底是否如我曾在文字中寫過的那般了解你。或許,你從未想過要讓任何人了解你,也不在意世間是否有人願意並能夠理解你。你在意的隻是如何做一個真正的自己,如何在紛繁複雜的環境中保持一份永恒的純真與剔透,如何能在第巴桑結嘉措對你嚴密的掌控中自由自在地呼吸,如何能與你心意相通的女子長相廝守。是的,那時的你,無時無刻不想逃離布達拉宮對你的禁錮,如果可以讓你重獲自由,像蒼鷹一樣翱翔在藍天白雲下,哪怕要你拿壽命作交換,你也會毫不猶豫地匍匐在佛祖腳下,祈求他滿足你這微不足道卻又近乎奢侈的心願。

春天來過了

在布達拉高高的院牆邊

拈花的手指

匍匐在酥油燈的寂寞裏

隻能與寂寞相望

沒人聆聽你的故事

把心埋在風中

任花香在微雨的淅瀝裏

記住

每一份

縹緲的思念

卻讓聲聲的歎息

模糊了

月亮偷看他的臉

桃花開了

笑容一如當初

桑煙蹙起了眉頭

在一樹一樹的璀璨中

臨摹下山高水長的

迢遙

深藏在目光裏的明媚

終究被釀成

一泓

枯竭的傷

你走不出

更無法穿越那

遙遠的回憶

唯有不停地

不停地

俯身拾起片片的花紅

任她的名字

在你墳起的嘴角

念誦成一首

鐫刻在瑪尼堆上的

經文

你一心隻想逃離,逃離六世達賴喇嘛的尊貴身份,逃離布達拉宮金碧輝煌的神殿,逃離經師們不分晝夜的嘮叨,逃離第巴灼熱滾燙的目光,逃離無休無止的清規戒律。你並不想當什麽活佛,也不需要接受信眾對你的頂禮膜拜,你隻想按照自己的意願生活,在開滿桃花的山坡上揚鞭馳騁,在灑落月光的角落想著一個默默喜歡了很久的人放聲大笑,在心儀的姑娘麵前載歌載舞,在愛你的阿爸阿媽麵前毫無顧忌地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在曾經和你一起趴在地上玩泥巴的小夥伴麵前歡快地展示你從八廓街買來的新馬鞭。你要的不過是這些而已,一點點的隨性,一點點的歡喜,一點點的自豪,一點點的浪漫,可為什麽,當你被來自拉薩的僧團恭敬地迎請進神聖的布達拉宮後,竟然連獲取快樂的權利都失去了呢?

你是倉央嘉措,你是教眾們一致認定的格魯派第六世達賴喇嘛,你是整個西藏的政教領袖,你是高高在上接近雲端的神王,你是陽光,你是雨露,你是清風,你是白雲,你是山峰,你是大海,你是所有藏民的希望與寄托,卻唯獨不曾屬於過你自己,也未曾有過自己的心願與尊嚴。酥油燈,一年四季,從未間斷地,被點燃在布達拉宮的每一個角落,而你總是與它們擦肩而過,隻因為你知道,那閃耀如星的燈光從來都不曾傾心聆聽過你任何的心願,更未曾幫你實現過任何的願望。

這是一個莫大的諷刺,自打作為神王坐在達賴喇嘛的寶座上之後,你每天都在聆聽信徒的心願,用你慈祥的麵容與溫煦的微笑,讓每一個親近你的教眾都堅信你能夠改變他們困厄的命運,風雨無阻;可你自己的心願卻被這神聖的身份阻隔在了布達拉宮之外,即便有再多的酥油燈被點亮,你也無從撿拾起早就被寬大的僧袍緊緊裹挾的思念與希望。

你的心死了,死在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誦經聲中,死在從早到晚、從未停歇過的桑煙裏。而最讓你痛苦煎熬的便是,你明明還有感知,明明知道自己還有未了的心願,可看著璀璨如星子的酥油燈火,你卻無能為力,什麽也不能做,也做不了。你一直想沿著布達拉宮的山門,走到神殿之外的世界,走到遙遠的達旺,走到開滿杜鵑和格桑花的原野,去親近那裏的山川河流,去親近那裏的日月星辰,去親近那個臉上總是洋溢著青春笑靨的她。你有很多話想跟她說,你有很多事想和她一起做,你知道,你的心思隻有她明白,你對自由的向往隻有她懂得,可你也明白,縱使插上翅膀,你也難以逾越布達拉宮的高度,像從前那樣,明媚如花地走進她的世界。

瑪吉阿米。你一遍又一遍地念著她的名字,仿佛這才是你真正該念的經咒。盡管你看不見她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但你知道,你的心一直和她在一起,隻要你願意,即便一輩子都無法抵近她的溫暖,你也能在情深不悔的思念中,枕著她給過你的柔情蜜意,無風無浪地度過你寂寞的活佛生涯。你又怎會不願意呢?你無時無刻不在想她,誦經的時候想她,寫詩的時候想她,用膳的時候想她,看戲的時候想她,給信徒摸頂的時候依然也還在想她,可就這樣想著她卻無法與她並肩同行,你真的甘心了嗎?你不甘心。你要逃出布達拉宮,你要逃開活佛的身份對你的禁錮,可是,偌大的宮牆內,有無數雙眼睛不分晝夜地盯著你,你又如何才能逃出生天?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嫋嫋升起的青煙裏,回憶、思念,思念、回憶。你的眼淚早就在離開錯那的時候哭幹了,情到深處,你一次又一次地在風中徘徊,布達拉宮每一個角落的牆壁上都留下過你用後悔與痛苦疊起的手印。你在顫抖,你在掙紮,你在抗拒,抗拒活佛身份對你的桎梏,可這一切都是徒勞的,即便你推倒神王的寶座,也改變不了任何既定的事實,而從一開始,你就已經知道最終的結局會是什麽。

為什麽要做這個神王?為什麽要從鳥語花香的家鄉,跨越迢迢的距離,來到這寂寞叢生的拉薩?為什麽要脫下牧民的布衣,換上這看似華美實則斷送了一生希望的僧袍?為什麽要忍受思念的痛苦,卻滿麵堆笑地接受信眾的頂禮膜拜?所有人都說你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五世達賴喇嘛阿旺羅桑嘉措的轉世,所有人都尊奉你為西藏的神王六世達賴喇嘛,就連你那老實巴交的阿爸阿媽也以你能夠入主布達拉宮為無上的榮耀,可你知道,你從不想做什麽活佛,也不想把自己的未來葬送在一個虛無縹緲的名分裏,可你無能為力,這就是你的命,縱使你想掙脫命運的枷鎖,轉過身,麵對的依然還是名聞利養的鐵鐐。

你不喜歡別人把你當成神來膜拜,你希望他們把你當成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來親近。你不是什麽神聖的法王,你就是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年,你不是什麽至高無上的達賴喇嘛,你隻是一個叫作倉央嘉措的少年。花樣的年華,美若錦繡,你又怎能讓這大好的青春生生錯過那草長鶯飛、杏花微雨的驚豔?瑪吉阿米,瑪吉阿米,當春風吹開滿山如火如荼的桃花之際,你的心是否也隨著不朽的思念,飛越過高高的山岡,在夕陽西下的時候,染紅整個的天空?你知道,遠在天邊的她是無法穿越遙迢的距離來到千裏之外的聖城拉薩的,但你始終沒有放棄與她在夢中相見的期盼,可為什麽,你心心念念了一千個日日夜夜,她還是沒能走進你的夢鄉?莫非,做了活佛,連在夢中與她聚首的權利也被佛祖剝奪了嗎?

你還能說些什麽,你隻能用一顆錦繡詩心,在刻骨銘心的思念裏,憶起她燦若桃花的麵龐。你還記得,她的美,即使不是沉魚落雁的國色天香,也有令人神魂顛倒的魅惑,而那抹總是洋溢在嘴角的微笑,亦早已沉積成你心頭那顆鮮紅的朱砂痣,永不褪色。你不會就此罷休,不會甘心一輩子都枯守在布達拉宮,不會任你如花的青春葬送在無邊的孤寂裏,這看似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誰要就讓他拿走好了!你唯一的心願,便是回到錯那,回到巴桑寺,去聽瑪吉阿米唱歌,去看瑪吉阿米揚起犛牛鞭回過頭望著你輕輕淺淺地笑。

瑪吉阿米,多好聽的名字,比這名字更令你記憶猶新的,是她溫婉嬌媚而又略帶羞澀的容顏。離開家鄉達旺,來到位於錯那的巴桑寺學習經文後,你便陷入了深深的離愁中,是那個叫作瑪吉阿米的牧羊女的出現才帶給了你久違的笑容,並喚醒了你內心沉睡已久的春天。

那一刹那,結冰的心突地化開了,五顏六色的格桑花迅速盛放在高高的草坡上,兩顆純潔無瑕的心彼此靠攏彼此取暖,兩雙若水般清澈的眸子裏,映出的是永遠不悔的深情。

你戀愛了,你——倉央嘉措——被格魯派僧團和第巴桑結嘉措認定為五世達賴喇嘛轉世的神王,和一個身份卑微的牧羊女,毫無顧忌地相愛了。愛了便是愛了,你把格魯派一切的教規禁忌都拋在了腦後,你許諾要給你心儀的女子一個完美的婚禮,壓根就沒把黃教僧人不允許結婚的教義放在心裏,但作為西藏未來的神王,你身上肩負著太多太多的責任,你的一言一行都會牽一發而動全局,他們又怎能眼睜睜地看著你觸犯教規,成天和一個女人膩在一起呢?如若放任你繼續與瑪吉阿米談情說愛,勢必會讓格魯派受到其他教派的質疑與責難,而這樣的後果是他們難以承受的,所以,他們唯一能做的並且行之有效的,就是盡一切可以運用的力量,把你們剛剛萌芽的愛情扼殺在繈褓之中。

很快,那個活潑好動的瑪吉阿米便從你眼前消失了,而你,也被第巴桑結嘉措派人從巴桑寺接到了拉薩,在布達拉宮舉行了隆重的坐床儀式,正式成為西藏的政教領袖第六世達賴喇嘛。披上了達賴的僧袍,便注定你此生與愛情無緣,不能再接近你心愛的女人,即便瑪吉阿米從遙遠的錯那趕來,與你隻隔著一道院牆的距離,你也隻能與她四目相對,把滿腔的癡誠都埋藏到心海深處。端坐於神王的寶座,放眼望去,你擁有的隻是無可奈何、身不由己,攤開雙手,觸摸到的隻有那無形的枷鎖,你還能怎樣,除了痛苦和思念,你什麽也做不了,所以你開始痛恨起自己的癡情,痛恨起自己的活佛身份,甚至痛恨自己不該來到這個世界,更不該在如花似玉的季節遇見那麽好的她。

如果沒有遇見她,你就不會這麽痛苦,這麽糾結。

如果沒有愛上她,你就不會總是穿著喇嘛的僧袍卻懷著一顆紅塵俗物蠢蠢欲動的心。偏偏,上天給了你活佛的身份,又讓你生了一顆多情的心,卻又不能讓你兩者兼得,到底,該怎麽做,才能衝破這命運的樊籬?走,如何走?逃,逃去哪裏?你連布達拉宮都邁不出去,又能逃到哪裏?你跌坐在八寶裝飾的法床旁,無精打采地望著擺滿屋內每一個角落的酥油燈,終於又有了淚湧的感覺。已經很久很久哭不出來了,你以為你的淚水在你被第巴扶上法床時就已經流幹了,沒想到在你早就不再對自己寄許更多期望的時候,卻又再次為她心慟欲狂。罷了罷了,既然無法聚首,無緣相見,那就順從天意,在這孤寂的布達拉宮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吧!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

安得與君相訣絕,免教生死作相思。

茫茫人海,人與人的相遇來自一種奇妙的緣分,而你和她的遇見亦是前世的注定,一旦相見,就會相知相戀,縱使銀河天塹也不能阻止你們心意相通,更不能把你們阻隔在天南地北。然而,人世間,不如意事常八九,在短暫的聚首之後,往往隨之而來的,便是長久的別離,你和她,亦注定隻能在兩兩相望中苦苦地期盼,苦苦地守候,卻不能擁著同一片天空溫暖入夢。這是你的遺憾,也是她的困惑,你不知道該如何重新走進她的心,她也不知道該怎麽重拾你遠去的背影,你和她,就這麽漸行漸遠,漸行漸遠,連一聲再見都來不及說,風一吹,那些曾經被緊緊攥在手心裏的純真與柔軟,呼啦一聲,通通散了。

如果隻是你一個人痛苦,咬咬牙也就撐過去了,可你知道,比你更苦的是那個依然守在草坡上將你悄然等待的她。你舍不得她為你受苦,舍不得讓她一個人穿梭在風霜雪雨中悲愴地喊著你的名字卻連你的腳印都找尋不見,更舍不得她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為你以淚洗麵。她那曼妙若夜鶯的嗓音怎麽受得了浸在風中的一遍遍呐喊?她那美豔若芙蕖的麵龐怎麽受得了淚水一次次侵蝕?如果愛情必須經曆排山倒海般的痛苦與煎熬,那麽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要遇見的好。雖然你從未後悔與她相遇,可你還是希望自己從來都不曾出現在她的世界,因為隻有這樣,她才不會為你痛苦為你彷徨為你相思成災。是的,你們本不該相見的,如此便可不相戀,便不會有撕心裂肺的傷與痛,也不會有怎麽等也等不到盡頭的等待。

這塵世間,兵荒馬亂的劇情,時時刻刻都在歡笑與淚水的變遷中編排上演,離別更是一曲經久不散的歌,而相知與相思隻是這多災多難中衍生出的一種極其短暫的溫暖。便為了這份溫暖,你也不想任由她在無望的等待中繼續沉淪下去。忘了我吧,瑪吉阿米,你有更好的歸宿和前途,請放開我未曾把握住幸福的手,努力回頭,去遙遠的遙遠,找尋真正屬於你的歡喜與快樂吧!

桃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她溫熱的氣息在酥油燈搖曳的火苗下輕輕撫過你臉上滂沱的淚水,她如花的笑靨在窗外透灑進來的月光下緩緩撫過你心裏的疲憊,而你知道,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過了今晚,你的思念不再會在幻影中輕柔地吻過她緊蹙的眉頭,更無法再將她疲倦的心緊緊擁入懷裏小心嗬護。

布達拉宮依舊燈火輝煌,隔著三百年的光陰,我依然能清晰地看見你的遍體鱗傷。是否,當我揀起那瓣未曾留下你名字卻記住了你暖暖目光的桃花,你便不會再那麽疼那麽痛?輕輕,敲開一扇古老的門,我站在布達拉宮熟悉而又陌生的角落裏,一遍遍地問你,如果再讓你重新選擇一次,你是要做住在布達拉宮的雪域之王,還是那個流浪在八廓街上的風流漢呢?

你沒有回答我,似乎也不需要回答。其實,我知道的,你唯一的心願便是要做她的男人,你一直都想對她說,會愛她生生世世,直到永遠,而你之所以至今還未把這句話說出口,隻不過是害怕那份愛會傷害到彼此罷了。你總在沉默,總在用眼神表達著內心的深愛,可你知不知道,有那麽一個癡心不改的女人,她和你一樣,自始至終,都隻想和你在一起,形影不離,縱使陪你浪跡天涯,縱使風餐露宿,無怨,也無悔!

你知道的,你隻是不想說破這場情愛的宿命。盡管她早已遠去了你的世界,但她依舊是你生命裏永遠不會結束的戲,一次次地謝幕退場,一次次地盛大上演,她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她的每一個舉手投足,早就在你心裏葳蕤成根深蒂固的藤蔓,又叫你如何能夠不將她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