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當純淨之上落下塵埃……
李婭走了之後，肖岑的生活終於回到正軌。
人一旦閑下來，心就會靜，就會思考一些問題，或者想到某人某事。
這一次，她靜下心來之後，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卓楠。
認真想一想，她自從知道肖向平給卓楠“出難題”之後，之所以沒有立刻聯係他，主要原因倒不是因為忙。而是類似的問題發生太多次了，她有些疲於應付。而且，她不知道該如何像卓楠開口，她擔心有些話一旦說出口，非但解決不了問題，還會傷及對方的自尊心，甚至傷及彼此之間的感情。
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想好該用什麽辦法去解決這個問題最為合適。
但有一點，她很清楚：當麵對無法解決又必須要解決的問題時，真誠是最好的辦法。
所以，她打算找卓楠談一談，開心見誠地好好談一談。
時間就在晚上八點整，她剛剛洗完澡並吹幹了頭發，通話方式仍然是視頻電話。
當視頻打開之後，卓楠的第一句話就是：“今天是想我了？”
肖岑笑道：“幹嘛這麽問？”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今天中午剛剛通了電話的。”卓楠說。
肖岑頓了頓，才說：“也算吧。但，我想和你說一件更重要的事。”
卓楠收住了笑，神色變得淡定而認真：“什麽事？”
肖岑在腦海中迅速組織了一下語言，才開口：“卓楠，你有沒有想過，人這一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麽？或者說，我們自己生活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卓楠聽罷，笑了笑：“這個問題，我們不是討論過很多次嗎？”
“確實討論過很多次，但每一次的答案都不一樣。”肖岑說，“現在，對於這個問題，你給出的答案是什麽。”
卓楠想了想，回答得非常認真：“我覺得這類哲學問題，無論我們朝著哪個方向去說，隻要做到邏輯自洽，都可以是非常完美的答案。”
肖岑沒再問，而是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最近確實有了新的答案，是結合我自身情況給出的答案。”
“嗯。”卓楠的神色愈加認真，“你說吧，我也想聽聽。”
肖岑緊接著便說道：“我覺得，可能有相當一部分的人，這一生的目標就是吃飽喝足，平安度過此生，然後死掉。我見過有人用非常興奮的表情和語氣告訴我哪裏的風景特別特別美，在敘說美景的過程中，他們似乎非常滿足。我也見過，有人用非常誇張的語氣告訴我他剛剛吃了一個什麽東西，特別特別好吃，在敘說美食的過程中，他們也特別滿足。但是，我好像很奇怪，我在美食和美景當中，找不到特別多的快樂，也找不到特別多的滿足感。我甚至懷疑我自己是不是有問題？或者說是不是興奮點太高？但經過我對自己的認真觀察和思考之後，得出一個確切的結論：我也喜歡很美的風景，我也喜歡可口的美食。但是，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所以我最在意的，是這一生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哪怕過最平淡的日子。”
肖岑一口氣，把心裏要說的話，都說了出來。
卓楠每一句話，甚至每一個字都聽得非常認真。
他聽罷之後，問道：“肖岑，你怎麽突然跟我說起這個？”
肖岑說：“你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嗎？”
卓楠愣了一下，然後笑了：“難道除了我，你心裏還有更喜歡的人？”
“沒有，隻有你。”肖岑說話間，一直看著卓楠的眼睛。雖然隔著屏幕，仿佛也能看到他眸子裏的清澈。
卓楠笑了：“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特地說明和強調呢？我不一直都在這裏嗎？”
“可是我最近開始擔心，你會離開我。”肖岑說。
“為什麽？”卓楠皺起了眉頭。
“因為我爸。”肖岑說，“因為他一直反對我們在一起，我擔心有一天，你會堅持不下去，你會改變。”
肖岑說罷這句話，希望卓楠能迅速給出一個答案。
但令她意外的是，卓楠突然沉默了。
這沉默，和剛剛他的積極反應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肖岑又問：“卓楠，你不會改變的，對吧？”
卓楠思考了將近一分鍾，才再次開口：“肖岑，你爸是不是跟你談過了？”
肖岑頓了頓，才點了一下頭：“嗯。”
卓楠接著說：“這些，我大概能猜到。所以有一個問題，我特別想問你。”
“什麽問題？”
卓楠想了想，才說：“當初我們剛剛從北京回到S城的時候，你和你爸爸是處於對抗的態度的，彼此還沒能很好地接納對方。但是現在，我發現你們之前的情感開始建立，或者說是你們的情感回到了父女該有的情感狀態。之前他反對，你可以義無反顧地站在我這邊，和他對抗。但是現在，你還能做到嗎？”
肖岑幾乎想都沒想，就給出了答案：“能。”
“如果你真的站在了我這邊，和你爸的關係再次陷入僵局，你還會這麽堅決嗎？”卓楠又問。
肖岑很快便回答道：“我相信不會的。”
她話雖這麽說，但她清晰地感受到：在自己說出這句話的同時，內心是有些猶豫的。
有些問題，她無法給出確定的答案。至少現在，是這樣。
卓楠似乎察覺到了她某些隱蔽的想法兒和情緒，淡淡笑了笑，又說：“有些事，發生過第一次，就有可能發生第二次。”
“什麽意思？”肖岑問。
卓楠說：“當初你為了自己的人生選擇和他鬧翻，你們的關係陷入僵局，多年沒有聯係，這是已經發生的事實。難麽，如果接下來在選擇伴侶這個重要事件上，你的意見又和他不一致，而且你堅持己見，你們的關係很可能再次陷入僵局。”
卓楠在說這些的過程中，很理智，很平靜。
很顯然，對於這個問題，他是有做過認真思考的。
“現在他年紀大了一些了，我覺得……”肖岑一邊思索，一邊說道，“我覺得，他應該比以前開明，也不會像之前那麽倔了。畢竟，他已經經過一次生死關了。”
“我也希望如此。”卓楠依舊很平靜，“但是，經過我這段時間和他的相處發現，並不是這樣。”
肖岑沉默了。
卓楠繼續說：“他沒有改變，人的性格一旦形成，是很難改變的，尤其是他們那個年代過來的人。”
卓楠說到最後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有些沮喪。
他的沮喪來自於肖向平，也來自於他自己的父母親。他當初也和肖岑一樣，倔強而執著，覺得人這一生，必須要有夢想、有追求，必須要要按照自己的意願好好度過這一生。
對於這些，他的父母雖不像肖向平那樣執意否定和對抗，但他們對卓楠是有些失望的，正如卓楠曾經對肖岑說的那樣：無論他們看我的眼神如何溫柔，但裏麵都寫滿了失望。
這些，肖岑都懂。
就在肖岑沉默期間，卓楠又說：“肖岑，要不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肖岑的一顆心瞬間跌入穀底。
她怎麽也沒想到，卓楠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視頻裏，卓楠低下了頭：“肖岑，你聽我慢慢說……”
肖岑沒說話，但看向他的眼神，滿是失望，失望中還帶著壓抑的憤怒。
但接下來，卓楠的一番話，卻讓她的憤怒慢慢消逝了……
卓楠說：“肖岑，我離開之後，如果你覺得痛苦，可以隨時找我，我一直都在，我也可以隨時回到你身邊。如果你經過深思熟慮之後，仍然覺得我不合適，你有和其他人確立關係的權利，我不會阻止你。”
類似的話，肖岑之前也聽說過。那個時候也是卓楠被肖向平和肖向凡一起打壓，導致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他們的關係。
但那個時候，肖岑一門心思要和卓楠一起，根本沒有考慮這個問題。
但現在，她是不是應該考慮一下呢？
這並非是放棄卓楠，也並非放棄愛情，而是給彼此重新思考的機會，這恰恰是一種慎重，一種對未來負責的態度。
當初，追求她的人不少，其中不乏優秀者。而她為什麽選擇了卓楠呢？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不花言巧語，無論對待任何問題，都認真客觀，會靜下心來理性分析。也正是因為他的認真和理智，讓肖岑覺得他讓自己很有安全感。
通常，太過理智的人大多缺乏浪漫。但卓楠卻是個例外，他會為她寫歌，然後用他特有的方式向外界表達他對她的愛。他會為她寫詩，發表在《星星詩刊》。
她一直都很喜歡卓楠這一點，從事的事業和外形以及愛好都存在一定的反差感，但卻有能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她覺得他不世俗，有著絕對純淨真誠的靈魂。
但如今，這份純淨之上，卻突然落下了現實的塵埃。
她思索再三之後，還是答應了卓楠的提議。
雖然這隻是一次“嚐試性分手”，但她仍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痛苦。
隻是，她會想辦法去屏蔽痛苦，假裝卓楠一直都在，假裝他們的關係還和從前一樣，沒有任何裂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