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人性中的暗角和瑕疵
肖岑低頭沉思了一會兒，才說：“我之前聽沈醫生說，如果真有好轉，一般都在一周左右。而且，有的病人情況一直不太好，後來突然就好了的……”
“那還有一直很好，突然就不好了的。”肖向凡打斷了肖岑的話，“肖岑，你不要什麽都全聽沈醫生的，我們作為患者家屬，也要好好思考，我們自己的事應當由我們自己做決策。”
肖岑沒說話。
肖向凡停頓了片刻，突然問道：“肖岑，二叔跟你說點兒心裏話吧？”
肖岑轉過頭看向他：“您說。”
肖向凡歎了口氣：“肖岑啊，你是不是覺得二叔就盼著你爸早點兒死呀？”
肖岑愣了一下，隨即有些無奈笑了：“二叔，我怎麽能這麽想呢？”
“你爸死了，二叔就能當博閱的一把手呀。”肖向凡馬上說道，“你不是一直都這麽想的嗎？”
“我沒這麽想。”
肖向凡靜靜地看著肖岑：“如果說是以前，我還真不知道你是這麽想的。就上次我在開會你突然闖進會議室，我才知道原來你是那麽看二叔的……”
肖向凡這麽一說，肖岑一時間都想不起自己當初在會議現場具體說過什麽了，於是說道：“二叔，那次在博閱管理層會議上，我有點兒緊張，都不太記得我到底說過什麽了。如果我真的有說得不妥做得不妥的地方，還希望二叔別記在心上。以後，我也多加注意。”
肖向凡聽罷，笑了笑：“二叔倒不是生你的氣，我是長輩，你是晚輩，在二叔眼裏你還是個孩子，我犯得著跟你這個小孩子生氣嗎？二叔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二叔不是你想的那樣，二叔不可能盼著你爸死。你想想，你爸死了，對我有什麽好處？”
肖岑靜靜地聽著，沒說話。
肖向凡繼續說道：“肖岑你想過沒有，如果你爸真走了，二叔在博閱那就是形單影隻，沒有一個可以真正值得信賴的人。就博閱那幾個大股東，平時對我們都客客氣氣的，你不知道人家多想將我們老肖家人除之而後快。如果你爸活著，哪怕是身體不行了，說話還是有分量的。你爸，就是二叔的底氣和靠山。你說就算二叔再怎麽傻，也不至於希望自己的靠山垮塌吧？”
肖岑一邊聽，一邊思索著：“這倒也是。”
“你現在開始明白了？”肖向凡一邊淡淡笑了笑，一邊又說，“還有，你或者也會覺得二叔是覬覦你爸的那些財產。我跟你說吧肖岑，這個你真沒必要擔心。你是你爸的獨女。於情，我不能打這個主意；於理，子女是第一順位繼承人，怎麽能輪到我呢？二叔可以這麽跟你說，就算你爸非要把他的財產留給我，我都不要！”
肖岑看著肖向凡，沒說話，但心裏卻在想肖向凡這些話的真偽。
肖向凡又問了一句：“你看二叔像是缺那幾個錢的人嗎？”
“不像。”肖岑說。
但，人的貪念難以衡量，就算不缺錢，誰又會嫌自己錢多呢？對大多數人而言，錢財這東西，向來都是多多益善。
此時的肖岑，無法完全相信肖向凡，也不再盲目相信張文張武。
與此同時，她也發現：無論是二張，還是肖向凡，身上都有諸多優點。他們的閱曆、經驗、思維模式、處事方式，都有很多值得學習和借鑒的地方。
無論和他們其中的任何一位相比，她都顯得過於天真和稚嫩。
還是那句話，不要不斷窺去探人性中的暗角，隻要大方向沒錯，某些瑕疵可以忽略不計，成為合作夥伴好過成為對手甚至是敵人。
就在肖岑和肖向凡正聊著的時候，沈伝已經做完手術，從手術室出來了。
他並未和他們說太久，而是很快進了ICU，進去之前對肖岑和肖向凡說了一句：“我看看肖向平的具體情況，出來再跟你們細說。”
半個鍾頭之後，沈伝才從ICU出來，雖然額頭帶著細細密密的小汗珠，但神色平靜：“以肖向平目前的情況來看，已經有好轉了……”
“好轉到什麽程度？”肖向凡問。
沈伝說：“30%吧。”
肖向凡聽罷，馬上又問：“那還有70%的概率會轉壞？”
“不是這個意思。”沈伝解釋道，“好轉30%，並不代表有70%的概率會轉壞，有可能是轉好。不過，我剛剛這也隻是個比方，一個患者好轉的概率和進度，不能單純按照百分比來判斷。”
“那就是說不準？”肖向凡問。
沈伝停頓了片刻，才說：“我隻能說，從肖向平先生目前的情況來看，他好轉的幾率很大，我們不能放棄。”
肖向凡聽罷，看了一眼肖岑，然後又無奈地歎了口氣，沒再說什麽。
沈伝的目光也落在了肖岑的臉上：“你們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我會盡全力的，我也希望肖向平先生早日康複。”
此刻，肖岑似乎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隻說出了簡單的幾個字：“謝謝你，沈醫生。”
……
盡管這些日子，肖岑對肖向凡的警惕降低了不少，但上次在會議現場的情景，卻一次次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她始終無法相信，肖向凡當時的所作所為，純粹是為了博閱的發展，而沒有任何私心。
而且，她也開始了解在會議現場肖向凡的那個“擁護者”李鋼。
盡管她已經得知李鋼當初是肖向平提拔起來的，但一想到他在回憶現場支持肖向凡的堅定，還是有些不放心。
於是，她再次找到了張文，打算向他了解李鋼的相關情況。
這是，這次的見麵地點不再是博閱總部，而是在博閱附近的一間小茶館。
茶館古色古香的，牆壁上掛滿各類字畫，雖然作者並非名家，但無論是字還是畫，都頗具美感和特色。
這種地方，是張文較為喜歡的。
肖岑叫了鐵觀音和一些點心，然後問了李鋼近期的工作情況。
張文想了想，說：“我在來之前，還特地看了市場開發部上個月的考核情況。從指標完成情況來看，比之前有了很大好轉。這和博閱整體的管理分不開，但和李鋼本人也有很大關係。李鋼之前在工作上並沒投入那麽大的精力的，從上個月開始，他加班加點是家常便飯。”
“這麽說，他是突然變得對工作上心了？”肖岑一邊思索著一邊問道。
“可以這麽說。”張文一邊喝茶，一邊說道，“之前李鋼雖然不算懶惰，但沒現在這麽勤力。這和他本身能力有關，畢竟博閱的高層管理者都實力不凡，遠在他之上，這一定程度削弱了他的競爭力。還有就是，我覺得他的狀態和家庭也有一定關係。他的太太是一家公司的高管，他們隻有一個兒子，家庭的經濟條件不錯，沒什麽壓力。”
“這樣啊……”肖岑突然想到了什麽，“既然如此，為什麽他突然勤奮了？是因為他見近期肖副總主持大局，他想要好好表現？”
張文想了想：“這個，還真有些可能。自從肖總入院治療之後，博閱上上下下出現了不少對他不利的傳言，甚至有人都覺得……”
張文說到這裏，停了下來，似有顧忌。
肖岑笑了笑：“我明白，肖總這次的病不是小病，手術也不是小手術，而且中間還經曆了這麽多波折。有些傳言，我也理解。不過張總，我還是希望您能扭轉對肖總的不利言論。我昨天去醫院看了，醫生說他比之前好了不少。如果不出意外，我估計一周之後，他能轉到普通病房休養。”
張文聽罷，神色之中掠過一絲驚喜：“這麽說，肖總是真的好轉有望？”
“對。”肖岑點了一下頭，語氣篤定，“雖然他近期有些多災多難，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昨天聽了他的主治醫生的結論，也很開心。”
“我非常感謝你能把這麽好的消息，傳遞給我。”張文接著說，“我覺得，李鋼近期的工作態度和立場突然改變，就是擔心肖總人不行了。加上肖副總前期對他一直不滿，所以他必須朝著好的方向轉變，才能有機會在博閱立足。”
“我也是這麽想的。”肖岑抬手抿了一口茶，“一間公司，突然易主，肯定會導致人心惶惶。”
張文聽罷，笑了：“這不還沒易主的嗎？易主，哪有那麽容易？”
肖岑也跟著笑了笑：“目前確實沒有易主，但在很多人的心裏，已經開始琢磨這件事了，甚至開始權衡利弊重新站隊了。有些事雖然沒發生，但並不代表不存在。”
張文聽罷，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