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菊次郎的夏天
緊接著，肖岑便跟著肖向凡下了樓，然後迅速上了車。
車子啟動之後，迅速駛出博閱的公司大院，然後朝著醫院的方向行駛……
當車子開了大概十幾分鍾之後，肖向凡才開口：“肖岑，最近你和張文張武兄弟，走得挺近呀。”
肖岑早就想到肖向凡會說起這個，她也早就想好了應對方案。
她淡淡笑了笑，輕描淡寫道：“也沒有啦。上次路上遇到張文，他聽說我會畫畫兒，讓我給他畫幅畫兒。”
“是嗎？”肖向凡似乎有些意外，“張文也喜歡油畫兒？”
“才不是。”肖岑笑了笑，“我開始也以為他是喜歡油畫兒呢，結果今天一問，才知道人家喜歡的是國畫兒。我雖然之前也畫國畫兒，但這些年沒動過筆，手都有些生了。所以，他的畫兒，就這樣泡湯了。”
“哈哈哈……”肖向凡突然笑了，笑聲格外響亮。
肖岑轉頭看了看肖向凡，心想著：這下，他應該放下戒備了吧？
她打開了車內的音樂，音響響起的那一刻，入耳的是《菊次郎的夏天》。
她對肖向凡說：“二叔，你的品味和我挺接近，我也挺喜歡這首曲子，簡單又明快，活潑又可愛，感覺好像回到小時候……”
她說罷，肖向凡卻沒有應聲。
她有些納悶兒，轉頭看向肖向凡時，發現他眉頭緊鎖，根本不像是在聽音樂，而像是在思考什麽緊要的事情。
她提高音量喊了他一聲：“二叔，我剛說的你聽到了嗎？”
肖向凡這才回過神兒來：“你說什麽了？”
“我說我也喜歡《菊次郎的夏天》。”肖岑說。
“什麽《菊次郎的夏天》？”肖向凡似乎有些懵？
“就這首歌啊，叫《菊次郎的夏天》。”
“噢，你說這鋼琴曲啊……”肖向凡笑了，但從神色看，仍有些心不在焉，“我就隨便下載隨便聽的……”
“哦……”
“肖岑啊，有件事，二叔想提醒一下你。”肖向凡突然說。
“什麽事？”肖岑再次轉過頭看向肖向凡。
肖向凡頓了頓，才說：“我覺得你不要和張文張武走得太近……當然了，走得近也沒關係，畢竟他們也是博閱的元老，你跟著他們也能學到不少東西。二叔想說的啊，是你不能太過信任他們，知道嗎？”
肖向凡突然說起這個，“為什麽呀？”
肖向凡朝著肖岑的方向轉了一下頭，目光還沒落到她的臉上，頭又轉了回去：“張文張武不管再怎麽好，他們都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所以，防人之心不可無。”
“隻要他們不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我倒覺得沒必要誰都提防。”
肖向凡沉默了老半天，才無奈地問了一句：“肖岑，你說你怎麽老是寧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你親二叔呢？”
肖岑笑了：“二叔，你怎麽在您眼裏，人人都是外人了？卓楠是外人，張文張武也是外人……”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肖向凡打斷了：“除了肖家人，其他的都是外人。”
肖岑微微怔了怔，過了半秒之後，才再次開口：“有些道理。但是二叔，在我看來，我們看問題不用那麽狹隘。”
“怎麽個不狹隘法兒？”肖向凡問。
肖岑想了想：“我覺得，但凡是為肖家整體利益服務的人，都不是外人。”
肖向凡先是微微一怔，隨即笑了，又是那種語重心長的語氣：“肖岑啊，你覺得張文張武為博閱出點兒力，就是我們自己人了？”
肖岑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等著肖向凡說下文。
肖向凡一邊轉著手裏的方向盤，一邊說道：“我這麽跟你說吧，張文張武兄弟倆，就算對博閱沒有外心，也不代表和我們就一條心。”
“什麽意思？”肖岑問。
肖向凡說：“肖岑，你不要光看著張文張武為博閱賣力，他們不管怎麽忠誠，不還是為自己的利益服務？如果沒有這些利益呢？你覺得他們會是什麽樣？”
“這不重要。”肖岑說，“他們服務於博閱，又從博閱獲取利益，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確實是天經地義的事。”肖向凡說，“但是肖岑，你想過沒有，如果換作是你爸，或者是你我，就算沒有利益，我們也會全力為博閱服務，對不對？”
肖岑想了想：“對。”
“問題就在這裏。”肖向凡接著說，“所以，你不要把他們看作自己人，也不要高估他們的道德水準，他們就是外人。而且，他們這個外人還和一般的外人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肖岑有些不解。
肖向凡繼續說道：“不一樣的地方就是他們是博閱的元老，從博閱成立之初，他們就在這裏。在他們的心裏，他們也是博閱的主人。但事實上呢，他們並沒有主人的身份。所以，這麽多年來，他們表麵上對博閱忠心耿耿，事實上心裏早就對我們老肖家耿耿於懷了。我們覺得我們肖家人付出最多，功勞最大。但人家老張家的人說不定還覺得是他們付出最多功勞最大呢！這些東西，如果一定要說個清楚明白，哪能那麽簡單……”
肖岑聽到這裏，多少有些意外。畢竟，肖向凡所說的這些，她此前並未想到過。尤其是張文張武，那可是連肖向平都深信不疑的人。
肖向凡見肖岑突然不吭聲了，似乎看出了她的心理，輕描淡寫地笑了笑，又說：“肖岑，雖然你很聰明，但還很年輕。所以，有時候二叔說的話，你還是要聽一聽。”
“嗯，我知道。”
肖向凡似乎還不太放心，很快又說道：“你不要總是覺得張文張武兩兄弟是真心為你爸好，或者說是為博閱好。人都是有妒忌心理的 比起期待周圍人過得好，更多的人更樂意看到高官倒台、巨富虧財、美人遲暮。這世界，還是善良的人多，但終究多不過抓不到兔子的鷹和吃不到葡萄的人。”
肖向凡話音未落，肖岑就轉過頭看著他，眼神中帶著的佩服無以複加：“二叔，你這口才真是絕了。”
“不是我口才絕了，是我把人生和人性都看透了。”肖向凡沒有笑，也沒轉頭看肖岑，目光一直看著前方，神色鎮定且冷靜，“我之前也期待能有一些例外，比如說有人特別好，知冷暖、重情義，但後來……嗬嗬，還是放棄了。”
“是因為你發現這樣好的人一個都沒有？”肖岑問。
肖向凡說：“那倒也不至於。但我知道這是很小概率的事。遇到了就好好珍惜，遇不到也別怨天尤人。對於小概率事件，我們可以有所期待，但別指望它成為常態。所以，順其自然吧，了解人性，但也要敬畏人性。”
了解人性，肖岑能懂。但敬畏人性，她卻一知半解，於是問道：“二叔，敬畏人性是什麽意思？”
肖向凡想了想，才說：“既然已經了解了人性特點與善惡，既不要貶低痛斥，也不要寄予厚望，遵循自然規律。人性人性，就是人生來俱有的特性，無論善惡，都要有所尊重，不要過度探索，也不要盲目挑戰，這就是對人性的敬畏。”
肖岑聽罷，對人性的理解雖然更深了一層。但對肖向凡的了解，也更深了一層。
若說此前她對肖向凡的印象是口才好、長袖善舞，那麽今天，她則發現了他的通透和練達。
就在肖岑思索間，肖向凡突然問：“知道二叔為什麽要對你說這些嗎？”
“教我做人做事的道理？”肖岑問。
肖向凡笑了笑：“是，但又不全是。二叔之所以跟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我並不是成心想要說張文張武的壞話，更不是想破壞他們在你心中的形象。而是想要告訴你，不管任何人，尤其是對我們這個小家族之外的人，信任的同時，也要有所防範。”
“明白。”肖岑說，“謝謝二叔。”
叔侄二人這樣一路走一路聊著，很快就到了醫院。
他們到醫院之後，沈伝人在手術室。於是隻能通過ICU的工作人員，了解了肖向平的情況。
據ICU的護士透露，肖向平目前的狀況平穩，但情況仍不算特別樂觀。他們又問了一些其他的情況，但護士說具體情況，要等沈伝查看之後，再下結論。
在等沈伝的時候，肖向平情緒有些低落：“當初，你那麽看好ECMO,現在上了三天了，人也沒見好。我總覺得你爸呀……哎！算了，晦氣的話，不說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