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生命麵臨絕境
第二天早上，卓楠就突然提出要回北京。
他態度很好，理由也合理充分：他一直追隨的偶像要在北京開演唱會，他要去捧個場。
即便如此，肖岑仍能感覺到這裏麵的不得已，於是便低聲問了一句：“卓楠，昨晚我和我爸在露台上說話，沒吵到你吧？”
卓楠微微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笑，語氣輕描淡寫：“昨晚你們在露台了？”
肖岑不太確定卓楠是在為避免尷尬而裝糊塗，還是真沒聽到，於是點了一下頭：“對呀，你不會睡得那麽沉吧？”
卓楠和肖岑目光對視了半秒，依舊是那種風輕雲淡的語氣：“昨天一路奔波，我實在太困了，確實睡得很沉。”
肖岑本想問個清楚明白，然後勸慰一番的。
可現在，這個話題顯然不宜繼續下去。
卻不想，眼看著話題就要結束了，卓楠突然非常認真地問了一句：“肖岑，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回老家，考個公務員？”
肖岑盯著卓楠看了老半天，越看越覺得今天的卓楠太沒個性了。
往日，卓楠雖在生活中看起來文質彬彬的，像個書生，可骨子裏的那股子倔勁兒，她比誰都清楚。
過了好一陣子，肖岑才開口說了一句：“卓楠，我們人生中的裁判官永遠是我們自己，不要被任何人影響。”
卓楠聽罷，沒再說話，隻是由衷地笑了笑，眼中帶著幾分欣慰。
肖岑心想，或者這就是她能給到卓楠最好的安慰吧？！
她喜歡卓楠，喜歡他帥氣的外表，喜歡他的才華，喜歡他眉宇間不羈的氣質，還有不被世俗所困的勇氣和堅定。當初，她看到舞台上的卓楠時，一眼就喜歡上了。
那時候她才知道，原來這就是一見鍾情，根本來不及考慮。
……
當天上午九點左右，卓楠就乘上了北上的飛機，離開了S城。
其實，肖岑也想走。畢竟肖向平對她沒什麽好臉色，雖然是回到自己家，卻有種寄人籬下的無奈。但，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牽引著她，讓她不要離開。
卓楠離開後，肖岑本想找肖向平好好談談的。
畢竟，她和卓楠這些年為了夢想互相扶持，一路走來不容易。她不希望這段戀情，因為家庭問題而被斷送了前程。
然而，沒等她開口，肖向凡就找上了門兒，提出要帶她去給爺爺掃墓，畢竟爺爺去世的時候肖岑正好在外地，沒趕回來。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那陣子她和肖向平鬧得正僵，爺爺離世根本沒人通知她。
未能為爺爺送終，成了肖岑這些年心中最大的遺憾。
路上，肖向平一直在說著肖嶽：“……肖嶽這孩子爭氣，自從出生開始，就沒讓我為他操過心，每次考試都難拿到優。現在在英國那邊，每年都能拿到獎學金。我們老肖家，能有像肖嶽這麽出色的人，也算光宗耀祖了……”
這些話，肖岑左耳進，右耳出。
自從她出生起，就一直被拿來和堂哥肖嶽做比較。肖嶽長得帥，成績好，又是肖家這一輩唯一的男丁，處處都能壓肖岑一頭。就連名字都形成巨大反差，而肖岑的‘岑’字頭上壓著一座“大山”，肖嶽的‘嶽’字更像是輕鬆翻山越嶺後將“山”踩在了腳下。
雖然肖岑文化課成績也不錯，但和成績優異的肖嶽相比，還是差了很大一截。加上她性格叛逆，她更是成了長輩們口中的反麵教材。
所以，從小學到大學，她都一直活在肖嶽的光環之下。她一度覺得，如果按照常規的方式，她永遠都無法超越肖嶽，所以她選擇彎道超車，追求夢想。她的想法兒簡單直接：專注於一個領域不斷深耕，然後發光發熱。
肖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畫家。她在小時候就有出眾的繪畫天賦，家人也認可她的天賦，但在報考大學誌願時她有意選擇的“美術專業”卻不被家人認可，認為學美術無實際用處。但她仍舊堅持並如願考上央美，成績優異，在大學期間獲獎無數，這一切經曆都讓她更自信。
卻不想，現實卻給她當頭一棒。
夢想，確實可以追，但能否如願以償，除了能力、背景、資源，還要看個人造化。
而彎道超車，也並不是走捷徑，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跑完更遠的距離，追趕目標。如果路上突然出現了不可預知的障礙，還容易瞬間翻車。
在她人生高光時期卻因一幅得意之作侵犯知名人士肖像權而被雪藏。自從遭遇黑天鵝之後，她隻是消沉了幾天，然後從情緒的深淵之中爬出，重新投入到工作之中，希望能再次崛起……
夢想，可以不著急實現，但目標一定要及時完成。
就在她人生最低落的節點兒上，她突然得到肖向平病重的消息。
思索再三後，還是趕了回來。
……
在去東湖小鎮的路上，肖向凡一直在誇肖嶽。一個鍾頭後，到達目的地。
肖家的祖宅就在東湖鎮，這裏盛產綠茶。當初肖家老爺子通過茶葉生意帶著肖家兩兄弟走出了這個有些偏僻的小鎮，到了繁華的S城。肖家兩兄弟也很爭氣，不但在這座大都市紮下了根兒，還創辦了博閱文化公司，風光一時。
“肖岑，一會兒你表大爺、你四嬸一家，還有你幾個表哥一家都要過來，你記得叫人。”肖向凡叮囑著。
肖岑嘴上應著，但腦子裏卻根本想不起這些表大爺二表哥的模樣。
正思索著，迎麵走來七八個人，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挺著啤酒肚、頭頂鋥亮、額頭滿是皺紋的男人。後麵的幾位一邊跟著走，一邊在後麵低聲議論著什麽……
肖岑隻是看著眼熟，但卻沒能將這些人其中的任何一位和記憶中的親戚對上號。
肖向凡也沒介紹，直接問肖岑：“肖岑，你怎麽也不叫人？”
肖岑正想問問該怎麽稱呼，那位挺著啤酒肚的中年男子已經走到她麵前了，笑得熱情：“這是肖岑吧？這麽多年不見麵，都是大姑娘了……”
肖岑一邊努力在腦海中翻找記憶點滴，一邊佯裝熱情地問候：“表大爺您好……”
她話還沒說完，在場所有人突然都怔住了，包括交頭接耳的聲音都戛然而止。
肖岑意識到自己叫錯了，看著此人那極具特色的單眼皮突然又想起了什麽，於是連忙抱歉地改口：“這是大表哥吧？真不好意思，太久不見了，我記得您之前瘦瘦的……”
她話剛說到一半兒，這位被她誤認成是“大表哥”的人突然滿臉悲傷：“你大表哥去年年底車禍走了……”
肖岑聽到這裏，隻想找個深點兒的地洞立刻鑽進去！
她紅著臉，帶著一臉尬得不能再尬的表情下意識地將求助的目光投向肖向凡。
肖向凡這才緩緩開了口：“這是你二表哥，你大表哥的弟弟……肖岑你也真是的，這都能記錯？你二表哥從小可是背著你跑了十幾公裏路的呀！”
肖岑見狀，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二表哥，您和我大表哥長得實在太像了，我都沒認出來……”
緊接著，肖岑和親戚們打過招呼之後便去了爺爺的墓地。
起初大家都忙活著，肖岑看到那幾個墳頭，心中頓覺蒼涼。想到曾經和爺爺相處的點滴，更是悲從中來，眼圈紅紅的……
“來，肖岑，給你爺爺磕個頭。”肖向凡邊說著邊將一疊紙錢遞到了肖岑的手裏。
肖岑噙著淚就地跪下，然後小心翼翼地點燃那疊紙錢，嘴裏低聲念道：“爺爺，對不起，肖岑來晚了……”
“肖岑！肖岑你這是幹嘛呢？！”肖向凡突然大聲叫了起來，嚇得肖岑一跳。
肖岑詫異地回過頭，見肖向凡正怒目圓瞪，像是隨時要發火。站在肖向凡身後的那些親戚，也開始交頭接耳，像是在看一個巨大的笑話。
肖岑不解：“二叔，怎麽了？”
肖向凡這才咳嗽了一聲，然後訓斥道：“肖岑，這是你表大爺的墳頭，你咋能亂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