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認錯人 跪錯墳
肖岑愣了半秒，緊接著回頭，才將目光落在那個小小的模模糊糊的磚塊上，盡管字跡很不清晰，但也能隱約看出上麵寫的並不是爺爺的名字，於是連忙站了起來，紅著臉說道：“二叔，您剛才怎麽不告訴我呢？”
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她有種被戲弄的感覺。
“我這不正要跟你說的嗎？”肖向凡反問道，依舊怒目圓瞪，“誰知道你這麽快就跪下了呢？”
不知怎的，肖岑看著肖向凡，心裏突然有些窩火，但仍然壓著心底的怒意：“我爺爺的墳呢？”
她話音未落，突然感覺食指有被灼燒的痛感。
她慌忙低頭看，才發現手裏的紙錢著火了，火苗正嗤嗤朝著她手指的方向燃燒……
她嚇得慌忙甩開了手裏的紙錢，雖然沒有燒傷，但人卻尷尬得不能再尷尬。
而肖向凡，雖然一臉吃驚的表情，但語氣卻像是在煽風點火：“肖岑，你看看你……爺爺去世都沒回來，這把火，肯定是你爺爺生氣了，想給你點兒教訓呢！”
肖向凡此言一出，不遠處的那幾個親戚又開始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了。
肖岑不用想，也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麽。
“我爺爺……”肖岑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問道，“在哪兒呢？”
肖向凡頓了頓，這才朝著左邊方向指了指：“那邊呢，就在你祖爺爺墳的旁邊……”
肖岑聽到這裏，便朝著肖向凡手指的方向走去，肖向凡緊隨其後。
肖向凡邊走邊問了一句：“肖岑，你這幾年和你奶奶聯係過沒？”
“當然聯係過。”
“你爸你都不肯見，還能見你奶奶，真不容易。”肖向凡這句話，像是感歎，又像是在諷刺。
肖岑明白，肖向凡是不相信她有去看望過奶奶，但她也沒想跟他多解釋。
肖岑的奶奶名叫付美蘭，是位頗有學識和修養的摩登奶奶，時尚、前衛、飽讀詩書，開明且充滿智慧。曾是高中語文老師，現在雖已年過八十，但仍保持活力，肖岑一直將她視作自己的偶像。
肖老太太退休之後，便回到了她的出生地蘇州。她說，趁著身體好的時候，和蘇州的兄弟姐妹還有她兒時的閨蜜一起吃一起住一起玩兒，是她的夢想。所以，她正在將夢想變成現實……
肖岑走到爺爺的墳前跪了下來，然後按照掃墓流程辦理好一切。
在回去的路上，肖岑心裏還有些委屈。畢竟，這多年沒回來，錯誤並非全在她。
就在車子駛出東湖小鎮時，肖岑沒忍住問了一句：“二叔，我爺爺去世的時候，肖嶽回了沒？”
她話音未落，肖向凡就立刻說道：“回來了！肖嶽可孝順了，一接到我電話，二話沒說，直接買了機票！我算是發現了，越是有出息的孩子，越是孝順！”
肖向凡這是話裏有話了，但肖岑故意裝作沒聽出來，繼續問道：“二叔，當初我爺爺去世，您也沒跟我說一聲？”
肖向凡一聽，正在打著方向盤的手突然僵了那麽一瞬，但很快他就笑了：“肖岑，這種事應該是你爸來通知你才對吧？”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我爸的關係？”肖岑轉頭看向肖向凡，“我離開家這麽多年，他連信息都沒回過一條，更別提接電話了。他這些年對我的態度，之前我都有跟您說過的。”
這些年，家裏有什麽事，都是肖向凡和肖岑聯係的。盡管聯係很少，但肖向凡也是肖岑唯一有聯係的人。
肖向凡聽罷，突然麵露難色：“肖岑，這種事你可千萬不要怪二叔呀！你要知道，你爺爺過世的時候，你爸正在忙活博閱的事裏裏外外都是我在操持，一堆的麻煩事要處理，我哪兒顧得上那麽多？事事都考慮得周全？”
肖岑聽到這裏，竟無力反駁。
肖向凡的聲音還在繼續：“再說了，不管你爸脾氣多倔強，家裏老人過世這麽大的事，他還能因為父女之間的那點兒小矛盾故意不通知你？反正二叔覺得呀，不應該！”
肖岑的目光盯著前方，越想越覺得肖向凡說得有道理。
接下來的時間裏，兩個人誰也沒說話，車內安靜的出奇。
大概走了十多分鍾，肖向凡突然開口了：“肖岑啊，今天的事，你可不能跟你爸說呀。”
肖岑不解：“什麽事？”
肖向凡轉頭看了肖岑一眼：“還能什麽事？你跪錯墳的事唄！你要是跟他說了，依他的脾氣，估計得氣個半死。”
肖岑有些尷尬地笑了一下：“我也沒想跟他說這些……”
“這些年，你爸嘴上說要跟你老死不相往來，但他心裏還是顧及你的。畢竟，他年紀大了，和年輕時的想法兒不一樣了……”
此刻，肖岑聽著肖向凡的話，心裏竟生出一絲暖意。
但這絲暖意，當天晚上就消失殆盡了。
就在晚飯過後，肖向凡帶著一些水果找到了肖向平，兄弟二人隨便聊了幾句之後，肖向平突然感歎了一句：“也不知道肖岑什麽時候走，她這次突然跑回來，我還怪不習慣的……”
肖向平說話間，肖向凡一直在觀察他的神色變化。
盡管肖向平說話的語氣帶著幾分慣有的無情和決絕，但他仍不能十分肯定地判斷出肖向凡此刻說的是真是假，因為他在肖向平的眉眼間看到了一些複雜的神色，類似不舍卻又充滿疑慮。
肖向凡說道：“大哥，肖岑這麽久沒回來，現在能在這個時間點回來陪你，你應該高興才是啊。”
肖向平聽罷，若有所思：“我這次病了，是你告訴她的？”
肖向凡怔了怔：“不是你告訴她的？”
肖向平搖頭：“不是，我沒告訴她……”
“那她到底怎麽知道的？”肖向凡臉上的詫異之色愈加的濃，“你我沒告訴她，誰告訴她的？”
肖向平眯著眼睛在思索著什麽，許久沒作聲。
肖向凡頓了頓，便歎了口氣：“肖岑長大了，我也看不透她了。現在的孩子，不像咱們那個時候單純，總是讓人捉摸不透……”
肖向平仍舊聽著，不作聲。
肖向凡看了肖向平一眼，繼續說道：“今天去給她爺爺上墳也是，如果不是我在，估計都鬧出笑話了……”
肖向平聽到這裏，一直眯著的眼睛突然睜大了，轉頭看向肖向凡：“鬧出什麽笑話？”
肖向凡突然麵露難色，似有難言之隱，尷尬地笑了一下：“大哥，我剛才說漏嘴了……”
“到底怎麽回事？”肖向平坐直了身體追問道。
“大哥……”肖向凡支支吾吾的，“您還是別再問了吧？我怕您聽了生氣，反正也不是大事兒。”
“到底什麽事？”肖向平語氣變得有些嚴厲了，像是在命令，“你說。”
肖向凡低下了頭，聲音沉了下來：“大哥，我說了你可千萬不要生氣哈。今天我不是帶著肖岑回去給咱爸上墳嘛，本想著她這麽久沒回來，親戚們都對她有些看法兒。今天讓她回老家一趟，本想幫她扳回一局的，結果她倒好，直接跪錯墳了……”
肖向凡說到這裏，一臉的義憤填膺。
肖向平愣了老半天，才問出一句完整的話：“跪錯墳了？她跪哪兒去了？”
“還能跪哪兒去了？”肖向凡冷笑了一聲，“把她表大爺當成自己親爺爺了，不知道自己親爺爺葬在哪兒！你說這不成心讓親戚看笑話嗎？”
肖向平聽罷，已經氣得臉色都發青了，沉默了老半天，人開始劇烈地咳嗽。
肖向凡見狀，連忙跑到他身邊，一邊幫他順背，一邊安慰道：“大哥，你可別生氣。反正不管她表大爺還是她親爺爺都是爺爺輩兒的人，她喊表大爺一聲爺也沒錯……”
肖向凡不安慰還好，這一安慰，肖向平更氣了，說出的話也是咬牙切齒：“這個肖岑這麽長時間不回來，一回來就給我們老肖家丟臉！”
“哎……”肖向凡無奈地歎了口氣，“都怪我，都怪我沒有先見之明。如果我早知道，就不帶她回去東湖了……”
肖向凡話還沒說完，隻聽到背後傳來“哐當”一聲響。光是聽聲音，就能感受到強烈的怒意。
他嚇了一跳，連忙回頭。
當他看到一臉怒氣的肖岑時，先是一愣，隨即問道：“肖岑……你怎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