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為自由意誌尋一個出口

不管她對肖向凡有多麽不信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也不能因為她的態度導致影響了全局。況且,她現在對博閱的運營一無所知,無法判斷他們父子二人所說的是真是假,也無法判斷他們所做的是對是錯。

但是,他們幾個人就這樣坐在一起討論關於博閱的種種,在外人看來,還真有一種“心往一處想,勁兒往一處使”的感覺。

就這樣,兩個鍾頭就過去了。

肖向凡看了看手表,略有些不耐煩:“怎麽還沒出來?”

肖嶽也跟著說:“對呀,我聽說腸癌手術兩個鍾頭差不多夠了。”

肖岑也看了看表,思索片刻,才開口:“我聽醫生說,每個人的情況不一樣,手術時間也不能一概而論。”

緊接著,又等了兩個鍾頭,肖向平才從手術室推出來,沈伝說:“手術很成功,但現在要進ICU,等生命體征正常平穩後再進回病房。”

盡管肖向平已經出來了,但他們也隻是遠遠地看了一眼。

雖然距離略遠,但肖向平的臉色比較蒼白,看上去顯得比較虛弱,沈伝說是因為他現在還處於麻醉狀態,這種情況很正常。

那一刻,肖岑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地。也就在那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在過去的那四個多小時有多麽緊張。當一個人一直處於緊張狀態,連緊張都是麻木的,麻木到感覺不到自己的那顆心一直是懸著的……

患者進入IUC之後,家屬是不可以探望的。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肖岑每天都會來詢問情況。

三天後,肖向平一切情況都很平穩,打算再觀察一天從ICU轉入病房。

當卓楠得知這個情況之後,也立刻從北京趕回了S城,打算照顧肖向平。畢竟,接下來這段時間,是肖向平最艱難的日子。雖然手術成功了,但由於術中出血過多,傷口也未完全愈合,身體機能相對較弱。

肖向凡和肖嶽每天都會來看望肖向平,白露也會隨著他們一起來。而且,每次來都會帶上她燉的湯。有時候是烏雞湯,有時候是排骨湯,有時候是白鴿湯,每次配料都不盡相同,但無一例外都是加了花膠的。

每次白露將湯送到肖向平麵前的時候,都會反複說著大致相同的話:花膠性溫,而且含有豐富的膠原蛋白,利於傷口愈合。這些花膠是我特地托人買的黃花魚膠。我擔心大哥怕味兒重,每一次下燉盅前都用生薑煮過。”

而肖向凡聽罷,每次也都會拿起勺子試一試味道,然後說一句:“可以。”

然後,由肖嶽一勺一勺地喂肖向平吃下去。

最後,一家人一起離開醫院。

接下來的時間,基本全都交給卓楠和肖岑。

肖向平雖然平日裏對卓楠不冷不淡的,但並不排斥他的照顧。

卓楠幫他洗臉、擦身、喂飯,護士們見了,都以為卓楠是肖向平的親兒子。

就連沈伝都以為卓楠是肖向平的親兒子,還特地問肖岑:“原來你還有個哥哥呀?”

肖岑聽罷,第一反應是肖嶽,於是回答道:“對呀。而且我哥哥確實很優秀,海歸精英,職場達人。”

沈伝聽罷,打趣道:“這麽優秀的兒子,還能在床頭親自伺候,真不容易。”

“親不親自伺候,和優不優秀有必然關係嗎?”肖岑問。

沈伝想了想:“理論上,是沒有的。但實際生活中,我確有見過不少有出息的孩子,在照顧父母這方麵做得並不是太到位。”

肖岑有些意外,於是問道:“怎麽說呢?難道文化素養和個人品行背道而馳?”

沈伝略作思索,才回答:“這倒不是。隻是大部分有出息的孩子工作都太忙,而且肩負重任,很難離開工作崗位陪在父母身邊。倒是那些在工作中沒什麽作為的孩子,會陪在父母身邊悉心照料。總之,很多精英人士在為父母盡孝和為工作盡責二者中間,大概率會選擇後者。”

“這樣的事情,我聽說過,但卻沒有見過。”肖岑說,“我雖然長這麽大,但很少在父親身邊。這一次,也是我第一次親自料理父親的事情。加上他又做這麽大的手術,是他人生中的一次重大經曆,也是我人生中的一次重大經曆。也許我們經過這一次,都會成長很多吧。”

“我想應該會。”沈伝說話間,伸出手放在了肖岑的肩膀上。過了幾秒,才移開。

肖岑從方才沈伝的敘述當中,感受到一些東西,她感覺有必要糾正一下:“對了,一直在我父親床頭照顧他的那位不是我哥哥。”

沈伝怔了一下:“噢?那是誰?”

“他是我男朋友,叫卓楠。”

“噢……”沈伝突然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收住了笑,“卓楠,這名字不錯。而且,他真的很帥,你很有眼光。”

肖岑也跟著笑了:“沈醫生,有沒有人告訴你,你誇人帥的樣子很帥?”

沈伝沒笑,仿佛根本沒聽出她話裏有梗兒似的,繼續說道:“雖然他外表斯文儒雅,但感覺他應該是個蠻有思想和個性的人。”

“是嗎?”肖岑再一次有些意外,“這也能看出來?”

“嗯。”沈伝點了一下頭,“能。”

“怎麽看的?”肖岑更好奇了,“他既沒沒紮辮子,又沒有紋身。”

“眼神。”沈伝說罷又笑了,“其實,說到紋身,我曾經有紋過……”

肖岑聽到這裏,簡直驚掉了下巴,她睜大眼睛看了沈伝好一陣子,才問道:“不是吧?”

“嗯,我紋過。”沈伝很平靜,仿佛在說一件芝麻大小的事,“大學的時候就紋了,到了醫院規培時才洗掉。”

“不是吧?”肖岑仍覺得有些無法想象,把沈伝看了又看,“你紋哪兒了?”

沈伝沒回答,而是問道:“你是不是應該給自己取個綽號?”

“什麽綽號?”

“十萬個為什麽。”

“好吧,你不想說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了。”肖岑發現,當她告訴沈伝卓楠是她男友之後,她和沈伝之間的氣氛竟神不知鬼不覺地輕鬆了不少。

“洗掉了。”沈伝說,“我隻是想表達,其實我也有過叛逆的階段,隻不過我的叛逆期來得比較晚,結束得也比較快。”

沈伝走後,肖岑看著她的背影,依然無法將他和會紋身的叛逆少年聯係起來。畢竟像沈伝這種人,一看就是那種學習好、家教好、工作好、人品好、素養好的“社會主義現代化五好青年”。這樣一個人,怎麽能和紋身這麽出格的東西聯係起來呢?

但轉念一想:卓楠曾經不也是這樣的五好青年嗎?出生書香門第,上學時成績優異,畢業後進入大學當老師。這一切的一切,都在“正軌”之上,而且順風順水。但後來,他還是選擇做自己,做一些在長輩們看來有些離經叛道的事情。

或許,當一個人循規蹈矩了太久,總會想為壓抑了許久的自由意誌尋一個出口吧?

肖岑剛轉過身,便看到卓楠站在身後。

她突然一驚:“幹嘛呢?嚇了一跳。”

“看什麽呢?”卓楠笑了笑。

“剛和沈醫生聊了幾句。”

卓楠盯著她看了好一陣子,才說:“他好像對你挺有好感。”

肖岑皺了一下眉,隨即笑了:“怎麽這麽說?”

“醫生那麽忙,還能抽時間回答工作以外的問題,大致可以判斷為他對你有好感。”卓楠說這些的時候,麵色平靜,沒有絲毫吃醋的意思,反而像是在客觀第分析一個與他無關的問題。

“放心,我不會和他擦出火花兒的。”

“即便真的擦出火花兒,我也不介意。”卓楠說。

“為什麽?”肖岑不解,與此同時又有幾分失落。

“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會好好愛你。”卓楠說,“如果你喜歡上別人了,可以隨時離開。”

肖岑聽罷,愣了好半天,才問了一句連她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問題:“卓楠,你愛我嗎?”

“當然。”

肖岑盯著卓楠看了好一陣子,又問:“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說那樣的話?”

“就是因為愛你,所以要給你自由。”卓楠仍舊很平靜,“讓你有足夠的空間,做出最好的選擇。”

肖岑聽罷,仍舊說半信半疑的。

但她感覺,有些事她有必要解釋一下:“我總覺得,沈伝身上有和你特別相似的東西。”

“比如呢?”卓楠問。

“我也說不上來。”肖岑說,“總之他和大部人不一樣,和很多醫生也不太一樣。雖然他工作很忙,但並沒有在忙碌中變得麻木。”

“好像還真是……”卓楠若有所思,“可能是因為醫生這一職業本身具備特殊性,也可能是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個富有**的人。”

“所以,我才會想要和他說話。”肖岑說,“或許有一些欣賞,但和男女愛情無關。”

肖岑之所以這麽說,就是擔心卓楠會多想。

他們從戀愛之初開始約定,不管遇到任何誤會,都解釋清楚,不讓對方擔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