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寶山
暮色蒼茫,巫峽水流又極是湍急,來往船隻都停泊在巴東官船渡,等待明日天亮之後再啟程。
神情嚴肅的秀山默然坐在艙中。他已經換了俗裝,若非背負長劍,看起來隻是一名不苟言笑的私塾先生。秀水坐在他對麵,正用一把蓍草在桌上卜卦。
良久,秀水抬起頭來,說道:“看起來像是入寶山卻空手而歸——大師兄,這卦象不好解。”
秀山答道:“這有什麽不好解?山中有寶,我們要找的東西必定就在巫山之中;空手而歸——是我們空手還是對方空手,還未可知。”
秀水輕輕歎了口氣:“但願如此。”
秀山對後一句卦詞的解釋委實牽強得很,但是秀水向來不喜歡與人爭執,也就由得秀山去了。
夜色深沉,風緊浪高。
秀山和秀水突然間同時驚醒,拔劍而起,客船的篷頂卻已經被一片刀光劃開,一個嬌小的人影借著淡淡星光撲向了秀山。秀山橫劍一格,火星四濺,那人影手中的彎刀順著劍鋒滑向他執劍的手指,逼得秀山撤劍向後一退,秀水已自那人影的背後攻出一劍。
篷頂又有一個黑影撲入,鐵簫帶著破空尖哨之聲,刺得人耳膜生痛。
船艙狹小,隻不過幾個回合之間,已被他們將艙壁破開,船家伏在甲板上一動也不敢動。
星光點點,秀山與秀水已經看清偷襲他們的人是伏日升與甘淨兒。
伏日升的鐵血簫刺出之際,尖銳如劍氣破空,堪堪敵住了秀山;甘淨兒的嬌小身姿,則有如一隻小鳥兒般在顛簸不定的木船上穿梭飛翔,繞著秀水纏鬥。
秀山壓低了聲音喝道:“伏日升,我們向來無怨無仇,你這是為什麽?”
伏日升一笑:“你們是想去找姬瑤花吧?若是讓你們見到她,我豈不是又多了兩個對手?與其等到那時,不如現在便解決的好。”
說話之際,手中卻絲毫不緩,簫尾鐵鏈驀地甩出,在秀山的右臂之上抽出了一道血痕。
與此同時,甘淨兒的新月寶刀,已經劃破了秀水的左腿。
他言語之間,似乎已經猜到他們此行的目的,並且認定他們要找的東西就在姬瑤花手中,所以他們必將受姬瑤花的要挾而供她差遣、成為他的敵人。
秀山心中大為震驚。
秀水心念一動,擋過甘淨兒一刀,喘口氣說道:“和我們一起動身的其他幾位師弟,是不是都被你們攔回去了?”
伏日升哈哈笑道:“可不要將這筆賬全算到我一個人頭上。巫山門中,不想見到太乙觀被姬瑤花利用的,大有人在!”
秀山的下盤功夫向來紮實,但是在船上卻派不上用場,一時間被伏日升逼得隻有招架之力,秀水見勢不妙,奮力一劍擋開甘淨兒,左手扯起秀山,躍向碼頭。
甘淨兒也縱身而起,在半空中輕輕巧巧一個轉折,搶在了他們前麵,趁他們兩人立足未穩之際,身姿急旋,刀光滾滾貼地攻來,將他們兩人逼得退到了水邊,伏日升飛腳踢起滿船碎木板,擊向他們背後。
木板在秀山和秀水的背上撞得粉碎。但是借著木板的掩護攻向秀山的鐵血簫,卻結結實實地刺中了秀山的後腰。秀山不由得痛呼了一聲,手上一緩,新月刀已破入他們舞起的劍花,寒氣森森,劃破了他們兩人的小臂。
隻是甘淨兒的袖口也被秀水突然挑出的一劍刺破。她一驚之下,生怕秀水下一劍會刺中自己的肌膚,不免後退了數步,秀山和秀水眼看便要破圍而出,暗地裏飛出兩枝飛燕鏢,秀山揮劍挑去,飛燕鏢不但沒有被挑落,反而順著劍鋒轉了個圈,去勢不減,嵌入了他的前胸。
秀水疾忙伸手扶住踉蹌了一下的秀山。
隻這一扶之間,覺得自己腳跟一痛,另兩枝飛燕鏢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貼地飛來,嵌入了他的腳跟。中鏢之處,酥麻之意迅速蔓延開來。隻這身形略一僵滯之間,伏日升的鐵簫已經點上了他們腰間大穴。
他們兩人同時栽倒在地。
蘇朝雲抱著琵琶自暗處走了出來。
伏日升輕輕鼓掌:“蘇師妹的眼力與手準,越發出色了。鏢上淬的是藥王廟的霸王倒吧?羅師兄是否知道蘇師妹你拿了這種藥呢?”
蘇朝雲淡淡道:“我又不是羅師兄,怎麽知道他是不是知道?”
閻羅王就算知道,隻怕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伏日升微笑,轉而說道:“蘇師妹姍姍來遲,想必已經打發掉了你要攔截的人了?”
蘇朝雲答道:“我來遲是因為遇上了一件讓我想不明白的事情。韓師姐身邊的金環銀環不是借給姬瑤光了嗎?我卻看見她們兩個在攔截秀葉和秀濤。如果是姬瑤光打發她們來的,那又是為什麽?”
伏日升怔了一怔。
太乙觀會找上門來,足見姬瑤花姐弟留了足夠的線索給他們,本意就是要讓他們找上門來,否則太乙觀又豈會抓得住他們兩個的漏洞?
但是既然如此,姬瑤光又為什麽要派人阻攔?
甘淨兒睜大了眼問道:“姬瑤光一定是有這個把握才會派出她們兩個來對付秀葉和秀濤的,她們一定攔住了那兩個道士了吧?”
蘇朝雲看看她,淡然一笑:“淨兒師妹倒是對姬瑤光知之甚深。不錯,她們兩人的確攔住了那兩個道士,不過自己也受了傷,以至於飛蟲不聽驅使、幾乎要反噬其主,現在隻能和秀葉秀濤兩個道士一起呆在原地,等著有人來解救他們。”
伏日升若有所思地道:“你說太乙觀其他幾名弟子會不會去救秀葉和秀濤?或者是來救落在我們手中的秀山和秀水?”
蘇朝雲沉吟不語。
甘淨兒撇撇嘴道:“當然不會了。你沒看他們這一回出來的架勢,雖然是兩人一組,但是彼此之間卻不通消息,生怕別人搶到了自己前麵一樣。”
伏日升一笑:“話雖如此,試一試又有何不可?更何況我們也不能對金環銀環兩個丫頭袖手旁觀吧?韓師姐麵前也不好交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