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舍才有得

夜涼如水。

枯茶師太和鳳凰仍是寸步不離地守著坐在藏經閣中譯書的姬瑤光。他已經譯出了一本天竺僧人留下的典籍。

枯茶師太坐在燈下慢慢翻閱著。鳳凰支著下巴,百無聊賴地望著燈花出神。

她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到錢汝珍了。枯茶師太仿佛已經完全忘了這個人這件事。

普賢寺戒律森嚴,錢汝珍那麽愛說笑的人,一定住不習慣吧?

啊,不,一定是普賢寺會被錢汝珍攪擾得雞犬不寧。不知道會不會有僧人被那個舌燦蓮花的家夥說得動了凡心呢?

鳳凰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

前頭突然間傳來一陣喧嘩,一名弟子匆匆上樓來,神色緊張,急急地說道:“師太,鳳姑娘,一個名叫石頭的少年闖了進來,手裏拿著一封信,是那位錢夫子寫的,說他已經被姬瑤花扣為人質了,要我們用姬公子去換人!”

鳳凰一怔之下,立刻衝了出去。

枯茶師太還在猶豫不信,姬瑤花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從普賢寺中將人綁走吧?

但是姬瑤光從書卷中抬起頭來看著她。

枯茶師太驀地驚悟。

姬瑤花是姬瑤光的雙生姐姐。

有這樣一個弟弟,姬瑤花的聰明才智隻怕也絕不是尋常人能夠想象得到的。

關心則亂,鳳凰盛怒之下,千萬不要貿貿然衝出去救人、上了姬瑤花的當才好。

枯茶師太匆忙離去之前,沒有忘了囑咐守在藏經閣內外的十六名弟子看好姬瑤光。

山風呼嘯,廊下的燈籠在風中搖擺不定。

枯茶師太趕到時,鳳凰已經和石頭動上了手。搖曳的燈光忽明忽暗地照著兩人的身影,峨眉弟子已從各個方向趕了過來。

石頭的箭傷顯然恢複得很好,齊天棍揮舞得虎虎有生氣,雖然仍舊有幾分笨拙,但用來格擋鳳凰那種變化簡潔的刀法,倒也恰好。

庭中花葉亂飛,峨眉弟子紛紛後退,以免被勁風掃中。

枯茶師太眼看著鳳凰一刀狠似一刀地劈下去,心中暗暗叫苦。這樣子下去,就算鳳凰能夠收拾掉那個黑小子,自己也會損傷太大的。

她右手一伸,隨行弟子吃了一驚,很不情願地慢慢遞上手中的精鋼龍頭拐。

那弟子自然看得出來,枯茶師太想要用龍頭拐這樣的重兵器強行拆開鳳凰和石頭兩人,會冒多大的風險。

枯茶師太不耐煩地一把抓過龍頭拐。

庭院中鳳凰的刀一個走空,劈開了石頭挑飛過來的一尊假山石,碎片四處迸裂,石頭的長棍自無數碎片中穿入,棍頭幾乎敲中鳳凰的左肩。鳳凰肩頭一扭讓開長棍,反腕一刀削向石頭執棍的雙手。

枯茶師太大步走下石階之際,通往後院的側門處,突然傳來姬瑤光的聲音:“師太且慢!”

裹著大棉袍的姬瑤光,匆匆奔過來的時候,幾乎被過長的袍子絆倒。原本在藏經閣看管他的四名峨眉弟子無可奈何地跟在他後麵。

枯茶師太一怔,停住了腳步。

姬瑤光氣喘籲籲地奔到枯茶師太麵前,伸手抓住龍頭拐,喘息著說道:“師太,你攔不住鳳姑娘和石頭。”

旁邊的弟子幾乎要立刻點頭讚同。那兩個人的氣勢的確是太可怕了……

枯茶師太心中不覺生出一縷暖意。這孩子嘴上刻薄,其實心地不壞;他這樣著急地趕來阻止自己,也不過是擔心罷了。但是她不能不出手阻攔,以免鳳凰兩人落得個兩敗俱傷甚至於同歸於盡的下場。

她一邊伸手推開姬瑤光,一邊答道:“不管能不能攔住,也不能讓他們這樣打下去!”

但是姬瑤光就勢抓住了枯茶師太的手,旁邊的弟子忍住笑看著這一老一少兩人在石階上拔河。師太擔心誤傷了姬瑤光,手上不敢加力,一時之間竟不能擺脫他。

暗夜的搖曳燈光中,姬瑤光的雙眼流星一般閃亮。

枯茶師太心中突然一陣怔忡。流星般閃亮的雙眸……這其中有什麽不對嗎?

不,這不是枯茶師太所熟悉的姬瑤光。姬瑤光絕對不會有這樣眼神。

但是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已經太遲了。

姬瑤光的左手已經牢牢扣住了她右腕命脈,在她臉色突變的刹那間,右手順著她的左臂蛇行而上一口氣連點了她左邊身子的七處大穴。

龍頭拐“當啷”落地的同時,姬瑤光閃到了枯茶師太身後,飛快地鎖閉了她的後心大穴。

峨眉弟子張口結舌地望著這一切,等到她們回過神來,已經為時太晚。

不過總算有一名機靈點的弟子及時想到了辦法,高聲叫道:“鳳姑娘,快快住手,回來救師太要緊!”

鳳凰眼角的餘光瞥見這一幕,全力一刀逼得石頭連退數步,趁著石頭還沒能反攻過來的機會,倒縱出丈餘,退到了石階之旁。

石頭一眼望見枯茶師太已落入姬瑤光手中,立刻停止了攻擊,長棍挑起一塊大石,撞向庭院一角的古鬆上高懸的銅鍾。

鍾聲悠揚,在沉沉暗夜裏飄向四野。

那是峨眉派與附近各大寺院互通消息的銅鍾。石頭這一敲,隻怕幾個寺院都被驚動了,都會派人趕來。

如果讓他們見到這一幕,峨眉派今後臉麵何在……

鳳凰心中忍不住暗罵了一聲。峨眉弟子們的臉色都已經變了。

姬瑤光則微笑著向石頭說道:“石頭,你過來吧。”

他的聲音也變了,輕柔溫婉得如花間一泓春水。

鳳凰隻一怔便明白過來:“你不是姬瑤光,你是姬瑤花!”

她們每個人都知道,姬瑤花和姬瑤光是雙生子,但是絕對沒有想到,穿上同樣的衣服後,他們姐弟倆會相像到這個程度,甚至於連聲音都能裝得一模一樣。

這些日子以來,與她們朝夕相處的,究竟是姬瑤光,還是姬瑤花?如果姬瑤花在這兒,那麽姬瑤光呢?沒有人能夠悄無聲息地從峨眉派中將不諳武功的姬瑤光帶走,可是他究竟躲到什麽地方去了?

鳳凰立刻吩咐,搜查姬瑤光。她要趕在各大寺院趕來之前,從姬瑤花手中將枯茶師太換回來。

姬瑤花含笑不語,像是料定了她們絕對搜不出姬瑤光一般。

枯茶師太的身子在微微顫抖。她這輩子都沒有被人要挾過……

姬瑤花仿佛猜到了她的心思,在她耳邊輕輕笑道:“師太,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哦。就算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峨眉派想想啊,你好像還沒有選定下一任掌門,好像還沒有將曆代掌門口耳相傳的那些心法口訣傳下去吧?”

枯茶師太胸中升騰的怒火,被當頭澆了一大盆冷水。

姬瑤花滿意地笑笑,示意石頭看住枯茶師太,她則退到一旁掠陣。

鳳凰安排停當,這才轉過身來:“姬瑤花,你將錢汝珍怎麽樣了?”

姬瑤花的笑容是這樣溫柔動人:“鳳姐姐,你的錢夫子,我可一個指頭也沒敢動,他還好好兒在普賢寺呆著呢,一會兒就會和普賢寺的和尚一道趕來這裏。老實說,我惹不起普賢寺的和尚,錢夫子和他手下的人,也都不是省油的燈,害得我隻好冒險用用空城計。我寫那封信的時候,並沒有想到你和師太居然真的會上這個當,還想了好幾個備用的法子來著,真可惜都沒能派上用場。”

她輕輕地歎了一聲,聽起來真的是很惋惜這一局這麽快便結束了,以至於她沒有能夠盡情展露身手。

姬瑤花將錢汝珍說成“你的錢夫子”時,鳳凰當真是嚇得心頭猛然一跳,本能地四處張望了一下,幸好峨眉派的各位弟子,頗有大將之風,聽而不聞,麵不改色,才讓她暗自籲了口氣,卻沒去想自己為什麽要心虛。

不過,姬瑤花接下來的話,很快轉移了鳳凰的注意力。

鳳凰緊盯著她,好一會才說道:“我一點也不喜歡你。可是我不得不承認,你的手法的確很高明。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深合兵家之道。有了姬瑤光給你張好的聲勢,讓我們覺得,不管怎樣不可思議的事情,到了你們手中,都不能不讓人相信會是真的。”

姬瑤花眼波流轉:“多謝鳳姐姐稱讚。若非遇上鳳姐姐,世上又有幾人懂得欣賞我的手段呢?”

她一口一個“姐姐”,叫得親熱之極。旁人還不覺得,鳳凰卻隻覺得肌膚上都要起寒栗了。姬瑤花是不是在有意捉弄她?

普賢寺的十名僧人和錢汝珍一行人最先聞警趕來。錢汝珍一眼望見鳳凰安然無恙,懸著的一顆心方才放下。

一見到錢汝珍,石頭的黑臉立刻漲得通紅,若非姬瑤花以眼色示意不許他妄動,他隻怕早已經撲過來找錢汝珍算帳。錢汝珍好笑地道:“石兄弟,你還在想念我的金創藥?唔,別生氣了,雖然我不該不告訴你那裏麵摻了麻沸散,但是無論如何還是為了你好啊。讓你好好睡上一覺,傷口才會複原得更快。你看,你現在不是又活蹦亂跳了嗎?”

石頭緊繃著臉不理睬他。

姬瑤花卻笑得兩眼彎彎:“石頭,錢夫子說的沒錯呀,你的箭傷是複原得很好,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以後有機會,我一定讓你好好感謝錢夫子。”

錢汝珍背上一涼,趕緊搖手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不足掛齒,姬大小姐和石兄弟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千萬不要感謝。”

他還是不要讓姬瑤花惦記上為好。

峨眉弟子嘁嘁喳喳地,已搶著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方才派出去搜索姬瑤光的弟子,回報說沒有搜到。

也就在這時,遠遠地升起一枝蛇焰火箭,在夜空中如鮮花一般綻放開來。

姬瑤花輕籲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鮮花一般綻放開來:“你們不必再費心去找瑤光了。他已經走得遠遠的了。”

鳳凰脫口而出:“我不信!這一定又是你的空城計!”

姬瑤花歎息道:“為什麽我說真話的時候,你們反而不相信呢?瑤光的床下,有一條地道通往外麵。今天晚飯後,瑤光關上門洗浴的時候,我們就已經交換了身份。”

一名峨眉弟子驚訝地說道:“姬公子住的房間從來沒有地道!”

姬瑤花微笑:“沒有地道,我不會叫人挖一條出來麽?”

鳳凰怔了一瞬,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尋常土工,就算他有本事悄沒聲息地在峨眉派的地底下挖出一條地道,也沒有本事將距離和方位測算得絲毫不差、讓地道的出口恰好是在姬瑤光的床下。你不會是——找了登龍峰做幫手吧?”

巫山十二峰中,登龍峰的土木機關之學,號稱是天下無雙。世人傳言說,隻有你想不到的東西,沒有登龍峰做不出來的東西。

姬瑤花笑而不語,已然默認鳳凰的猜測。

鳳凰覺得全身無力。還有什麽事情,是姬瑤花做不到的?

若非錢汝珍被枯茶師太趕走,有他和他的人真正寸步不離地跟著姬瑤光,姬瑤花說什麽也不會有機會偷天換日。姬瑤花放出那些流言,為的也就是這個目的吧。

錢汝珍覺得鳳凰從來沒有這樣沮喪過。枯茶師太的臉上,也不甘心地露出悔不當初的神情。

又有兩個寺院的援兵趕來,事態已經越鬧越大。

也許這正合姬瑤花的心意。

錢汝珍打量著姬瑤花:“姬大小姐,你這樣做,究竟想要什麽?”

姬瑤花看他一眼,又看看鳳凰,莞爾一笑:“鳳姐姐麵前,我哪敢要什麽啊?”她側著頭看著枯茶師太,曼聲說道:“師太,我可以將瑤光借給峨眉派一段時間,可不能將他借給你們一輩子啊,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還希望師太你高抬貴手,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派人來追追殺殺的,瑤光已經將經書都記在腦中,等他回到巫山,自會譯出來派人送給師太。師太還請放心,我不過是想參考一下貴門的典籍,以便於完善巫山武學,絕不會不知輕重地張揚出去。”

在場眾人一片嘩然。

姬瑤花終於說出了她的真正目的。這一切安排,為的隻不過是峨眉派珍藏數百年的那些典籍。

鳳凰終於明白,為什麽在神女峰上,她那麽容易便抓到了姬瑤光。姬瑤光根本就是處心積慮地將自己送到她手上來的。所以神女峰上的石頭不堪一擊,峨眉山上的石頭卻異常勇武。

枯茶師太眼角的青筋在微微跳動:“我絕不會讓峨眉武功心法從我手中流落出去的!”

姬瑤花凝視著枯茶師太。

良久,她歎息著說道:“師太是想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不過師太可曾想過,沒有瑤光,峨眉派珍藏數百年的那些典籍,不過是一堆廢紙?本來無一物,得與失又從何談起?”

枯茶師太一怔。

姬瑤花繼續說道:“師太精修佛理數十年,難道就不明白,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師太又何必這般執著不肯變通?”

各寺僧人一陣嗡動。他們自然明白姬瑤花的意思。

姬瑤花這番話,輕描淡寫,卻如雷霆一般擊入枯茶師太的心中。她是否真的太過執著於“得”,而不能“舍”?

姬瑤花又道:“以瑤光譯經的功勞,難道不值得與峨眉共享這些經書麽?峨眉若是連這點胸襟都沒有,又怎能更進一步?”

四下裏一片寂靜。

枯茶師太終於長歎了一聲:“我雖然不喜歡你,但也不得不承認你的話的確讓人無法駁回。”

姬瑤花追問道:“這麽說師太是同意嘍?”

枯茶師太不語,已然默認她的話。

姬瑤花眼波一轉,掠過諸人,隨即笑道:“師太是何等身份,當著這麽多見證人說的話,又豈能反悔是吧?不過我還想求師太一件事情。我想向師太要一名峨眉弟子協助瑤光譯經。你知道,師太,有些時候,單憑紙上言語,很多東西是想象不出來的,瑤光必須要有一個能為他演示峨眉武功的助手。”

如此一來,姬氏姐弟豈不是會對峨眉武功了如指掌了?

枯茶師太還在猶豫。

姬瑤花卻已說道:“師太,瑤光鋒芒已露,自此之後,恐怕很多人想求瑤光與他們談經說武,都求不到呢。”

枯茶師太眼中亮光一閃:“你的意思是——”

她已經見識過姬瑤光的眼光與悟性。如果將一名弟子交到姬瑤光手中,有他的指點——

姬瑤花含笑道:“師太,有舍才有得。”

枯茶師太注視著姬瑤花:“好,你選一個吧。”

姬瑤花隨手一指,正指著方才最先反應過來、叫鳳凰住手來救師太的那名弟子。

枯茶師太歎了口氣:“你的眼光還真是好。這孩子名叫孫小香,是我門下第三代弟子中學東西最快的一個。”停一停,枯茶師太又道:“令弟的安危,與我峨眉關係莫大,姬姑娘若不見怪,我還得另派幾名弟子,專門負責令弟的安全。”

自然也有盯緊姬瑤光的意思,以免他拿了峨眉典籍四處招搖。

姬瑤花不以為意地一笑:“師太好意,瑤花自然敬領。”

枯茶師太仍是派了梵淨四人。姬瑤花讓她們與石頭還有孫小香先走一步,峨眉弟子和各寺僧人讓開一條路來,姬瑤花目送石頭一行人離去,這才回過身來,右手輕輕一拂,鳳凰不無震驚地看到,她竟然在一拂之間,解開了枯茶師太身上被鎖的所有穴道。

看起來輕若無力的一拂,卻暗含著迅速得無法看清的變幻。

姬瑤花能夠出其不意地製住枯茶師太,恐怕並不完全因為師太對她毫無防範吧。

姬瑤花搖搖擺擺地離去之前,又回過頭來笑意盈盈地說道:“師太,我將瑤光借給了你,又將錢夫子送給了鳳姐姐,這份大禮不可謂不重吧?今晚的冒犯,師太和鳳姐姐是不是可以不要記在心上?峨眉派的各位姐姐妹妹,是不是可以給我一個笑臉?”

鳳凰“呀”了一聲,漲紅了臉恨恨地叫道:“姬瑤花你這個——”

她說不下去了,一跺腳別轉頭去不再理會姬瑤花。

峨眉弟子中,已經有人偷笑起來。枯茶師太嚴厲的麵孔上也微微綻出一絲笑意。姬瑤花姐弟,有時候的確能夠讓人恨得牙庠,但有的時候又的確讓人無論如何都恨不起來。枯茶師太轉過目光看看各寺來援的僧人。如果放在以往,她必定會惱怒於峨眉派的狼狽鬧得眾人皆知。但是現在她卻覺得,這好像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是不是?

不過是一點虛名而已——

唉,她想她肯定是被姬瑤花攪昏了頭,竟然覺得峨眉派今晚在各大寺院麵前栽的這個跟頭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

不過比起姬瑤花許諾給峨眉派的光明前景,小小地損失一點麵子,的確不算什麽大事吧?

錢汝珍注視著姬瑤花翩翩離去的背影。他覺得自己有些猜到姬家姐弟想做什麽事情了。他們已經得到了峨眉派的典籍,控製了聖泉峰和登龍峰,還想要抓住集仙峰弟子,而且看起來似乎也盯上了鳳凰——姬瑤花不會是打算一統巫山門、然後再稱霸武林吧?錢汝珍暗自嘀咕著,同時拿定主意,就算姬瑤花已經將鳳凰算計進去了,他也絕不能讓鳳凰也掉進這個大坑裏去,鳳凰太過直率單純,若是被卷進去,絕不會是姬瑤花這種人的對手,到那時,隻怕朱逢春會拆了川江幫來出這口惡氣。

隻是,這樣對自己說過之後,錢汝珍又暗自苦笑。他生出這樣強烈的回護之心,難道真的就隻是為了不讓朱逢春抓住川江幫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