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幸福流水席
經過一周的搭建和整飭,十號酒館旁的大排檔如期開張了。
雖說是流水席,菜單仍然設計得極為精美,上麵隻有麻婆豆腐、紅燒肉、清炒西蘭花和番茄雞蛋湯四道菜,再無限量供應品質上乘的米飯。
還告訴大家,大米是進口的,麻婆豆腐用的調料是國際空運的,紅燒肉用的是黑毛豬。敢情庫達城還保持著這麽寬鬆高效的國際貿易渠道呢。
菜單設計好發到我手機上的時候,我正從弗裏達大娘那裏幫她打掃完衛生回來,一打開文件,整個人就陷入了瘋狂狀態——因為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吃中餐了,光看到麻婆豆腐四個字,心和胃都因為感懷而開始哭泣。
F男帶著一群小工收拾建材,見我回來趕緊告訴我,說新請的廚子在酒館裏麵的後廚,讓我去看看,還說他覺得這個廚師看起來確實很像廚師,手藝肯定不錯。
我一頭闖進去,看看到底是從哪兒找來的四川大師傅,結果差一點在門口把自己直接摔死。
大師傅是木三。
他站在十號酒館的簡易廚房裏笑得像個彌勒佛,廚師服、廚師帽,雪白幹淨,敦厚穩重,瞧見我了若無其事地打招呼:“小丁通,你回來了,要給你開個小灶嗎?”
我爬起來衝上去揪住他:“我老婆呢?”
他瞅著我,兩隻小眼睛就像鑲嵌在一扇豬肉裏的兩顆珍珠,亮得沒有道理:“好著呢,在十號酒館住著,幫老板幹活。”他比畫了一下,“約伯沒在,我也沒在,沒人料理怎麽行啊。”
你們走得更徹底的時候也不是沒有過,上次鬧得酒客們要自己批發、自己零售、自己搞衛生,不也撐過去了?
老板居然讓你來了?
木三笑得見牙不見眼:“啊,約伯托人捎信回來,說給老板開了個分店,等穩住了請他來蒞臨指導工作。”
“老板同意了?”
“老板同意個啥,他讓我來抓約伯回去。”擼起袖子看了一眼胖手上的電子表,那上麵還帶日曆,挺高級的一個swatch呢,“除夕之前不回去,約伯就死定了。”
他放下袖子,揮舞了一下鍋鏟:“但在那之前,我可以幫你們當當廚子,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我苦著臉;“你會做川菜嗎?”
木三耿直起來也是真的很耿直:“不會啊。”他繼續揮鍋鏟,往外麵指了指,“但你要請客的人,難道吃得出來是不是正宗川菜嗎?”
我哭起來了:“我吃得出來啊!我想吃正宗的啊。”
木三對我的需求還是相當重視的,他咣咣咣切菜,大得像青龍偃月刀的菜刀在他的小胖手裏千依百順,把煮過的整條五花三層的豬肉切成紙片一樣薄,巴掌那麽大,他一邊切還一邊跟我解釋:“這是連山回鍋肉的做法,肉下油鍋一卷邊就趕緊下青椒豆瓣,快炒幾下齊活出鍋,很好吃。”
我還真不知道木三除了手撕牛肉還會做回鍋肉,可見知人知麵不知心。
我傻坐在一旁:“你知道約伯為啥要讓你來炒菜嗎?”
他看我一眼,很直白:“他倒沒有叫我炒菜,而是多待幾天以防萬一你歇菜,冥王箴言一退,任務沒完成,但沒人幫你們打架的話,那就前功盡棄了。”
我的自尊心碎成了渣渣,感覺非常愧對小鈴鐺,她一定以為老公是個蓋世英雄,結果卻隻是一隻嗑了藥才威風得起來的狗熊。且不說客死他鄉,就是回去了,日後又怎麽個吹噓法??
木三將我的羞愧之色看在眼裏,不以為然:“你老婆又不是沒看過你一條蟲的時候,不也一直跟著你嗎?再說嗑藥有什麽關係,大力水手也嗑啊,隻不過他嗑菠菜,你嗑冥王箴言而已,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鏗鏘有力一通話落音,他哐當一聲把鍋架起來了:“打打殺殺不算什麽,要說殺傷力,還是讀書人比較可怕。”
這話我清楚什麽意思。
為什麽要開流水席呢,為什麽要請那麽些人都來吃飯呢?
因為摩根說的,要一次性解決掉所有變態殺手。
我一開始以為他要複刻Witty Wolf的瘟疫大法,定點傳播一波病毒,那場景實在太慘烈了,光想想都能讓我做噩夢。
結果摩根安慰我說不會的,原因是——這地兒實驗室比較簡陋,更沒有合規的大藥廠幫他製造病毒載體,不方便像封閉的監獄空間那樣無差別攻擊。
你不這麽幹,純粹是因為不方便對吧?
摩根說是的,所以他選擇了下藥,下在飯菜裏,這就是為什麽我們要開流水席,來一個藥一個,來十二個藥一打,誰也別想跑。
我更擔心了。
我當時聽到他說準備下藥之後,拉了一張凳子坐下,試圖跟摩根講道理:“醫生,連環殺手麽,是可恨,咱們去把他們趕盡殺絕麽,也是應該的,你說呢?”
我苦著臉:“但其他人也吃飯啊,好多本地人實在是迫於無奈跟著吉薩爾當混混,沒其他工作,也沒幹什麽大奸大惡的事兒,難道我們也要毒死他們啊?”
心裏有一關怎麽也過不去:“就算庫達城確實沒什麽好人,但用無差別攻擊的生物武器也不大好吧?”
摩根推了推眼鏡,說:“誰跟你說的要毒死他們?”
“下藥哦,下藥不是毒死是怎麽著?”
我馬上想到了比較笨的方法:“是不是迷暈了我一個一個去辨別,然後幹掉?”
老實說我也受不了啊,那都是人啊,我上次對山德斯下狠手那麽爽快,還是因為提前了解了一下他的罪惡經曆才做好心理準備的呢。
哪怕當了很長一段時間判官,我也一直沒習慣一念之間便斷人的生死,更沒有習慣親手取走人的性命,特別是對方沒來跟我過不去的時候。即使對方罪大惡極。
世界上有很多反義詞,兩極之間的差別都很殘酷,疾病與健康,貧窮與富貴,愛和恨,去和留。但它們都可以反轉,如同摩天輪緩緩轉過,一圈是一個輪回,不管遭遇什麽,都可能在下一刻得到扭轉。
唯獨生死不能。
萬一那成百上千的凶手裏,真的有一個好人呢?
這個好人死了,也就是死了啊。
我忐忑地看著摩根,我知道越聰明的人越沒有那麽多無謂的顧慮,所以我對自己的顧慮難免有點羞赧:“咱們能先采用什麽保守療法試試看嗎?”
摩根看著我笑,說:“小丁通,你挺好的,有惻隱之心。”
然後跟我解釋了一下他要下的是什麽藥。
“多巴胺和催產素,聽說過嗎?”
多巴胺!亮黃色的,濃綠色的,鮮豔奪目的運動裝,短裙子,少女的大腿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這幾年很流行這種打扮,叫作多巴胺風。
摩根茫然地說:“什麽風?”
行行行,大家都有自己的知識盲區,你到底要說啥?
“多巴胺和催產素都是激素,你如果去跑步跑開心了,或者和小鈴鐺一起玩兒,大腦裏就會分泌多巴胺,讓你高興、愉快、心情振奮,催產素呢,是一種肽類激素,當孕婦的羊水破裂時,身體會釋放大量催產素,促進宮縮,所以叫作催產素。它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作用,能讓人變得溫柔,有共情心,願意幫助別人和信任別人。”
他給我看他的電腦,屏幕上有很多張照片,每個人看起來都不太正常的樣子。
“這是過去三十年裏精神病學對變態人格的研究結果,絕大部分變態人格,特別是高功能性,也就是聰明,行動很強那些,催產素水平都很低,但是皮質醇分泌極為旺盛,皮質醇會讓人進入戰鬥狀態,狂躁不安,有攻擊性。”
我哦了一聲。
摩根對我笑:“所以我要在我們提供的飲食裏加入大量多巴胺和催產素為主的複合緩釋膠囊,讓那些躁狂患者平靜下來,估計效果能持續一個月,這個月裏就算他們去了迪安城,也不會參與任何暴亂行動。至於其他人,吃了之後也就是比平常更亢奮,更高興,特別願意助人為樂,身心都不會有什麽問題的。”
我鬆了口氣:“真的?”
摩根說:“真的。”
我又想:“飯菜裏下激素,這還行,但萬一有人不願意吃飯呢?”
摩根說:“我已經交代F男往十號酒館的通風係統裏添加激素噴霧了。”
為了確保大家胃口好,他甚至還用了一種武器,當時沒告訴我,我這會兒在木三這裏才知道了真相。
木三衝旁邊的大調料台努努嘴:“摩根給了我一個特別的調料,可以促進人的食欲。喏,就放在裏麵了,限時三秒,你能不能找出來。”
調料台上麵大概放了將近二十個一模一樣的五升橙黃色玻璃窄口瓶子,外麵什麽標誌都沒貼,整整齊齊排著,看不到裏麵的內容,估計是油鹽醬醋各種香料。
木三開始數數,一、二、三……
我跳過去拎起一瓶,往木三麵前一放:“這個。”
他眉開眼笑:“可以啊你。”把那個瓶子底往我眼前一晃,“喏,標誌在這裏。”
根本不需要三秒鍾,那個瓶子的存在感之強,如同大塊腐肉,剛剛進門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隻是我當時無暇他顧,不過,瓶子裏裝的東西很清澈,淡黃色的**,但是有一點膠質感。
我問木三:“這個調料是幹啥用的?”
他說:“不知道啊。”
我吼起來:“不知道你也敢用?”
他聳聳肩:“說裝盤之前撒一小勺,不用多了。”
等我們的流水席開張,我才知道這一小勺東西是拿來幹嗎的。
第一天開席,來的人不算很多,都是胡安幫級別比較低的混混們,畢竟到指定地點吃飯這件事,從各種意義上來看都不算特別高雅有麵子。
結果當天下午就爆了,吃了午飯的人全部又來吃晚飯,自己吃了又吃,還呼朋喚友來吃,恨不得打包回家繼續吃。
從第二天起,客似雲來,大票人馬,架不打了,賭局不開了,火並中場休息。大家從早上九點開始就在棚子外麵的大門口排隊等吃飯,什麽早飯,午飯,晚飯的概念根本沒有,二十四小時有人排。
重度癮君子們連藥都不磕了,改磕麻婆豆腐,兩眼放光,上了桌之後一勺一勺幹咽,很讓我生氣——怎麽會有人吃麻婆豆腐不配米飯的?你們這是褻瀆!
不管多少人吃得如癡如醉,我的頭腦是清醒的,就是打死我,我也不相信木三的廚藝能好到這種程度。這必須是摩根那個調料的功勞。
他承認得倒也很爽快:“化學加植物的複合製劑,名字叫罌粟的二次方,提純液溶入噴霧劑之後,如果通過空氣調節管道放出去,一滴就能嗨翻一整個體育場的人,現在他們吃進去的算比較溫和了,畢竟是腸胃吸收的。”
“這麽強?”
“很強,兼顧多種興奮劑效果,能夠疊加作用,通過口腔黏膜和腸胃吸收,在體內停留四到六個小時,分幾個層次慢慢刺激不同感官,一層比一層強烈,很難抵抗。”
我掐指一算,四到六個小時,不剛好是兩頓之間嗎,難怪回頭客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
萬一成癮了怎麽辦?萬一我們的流水席關門了,有人死於麻婆豆腐和回鍋肉匱乏怎麽辦?
摩根搖搖頭:“不會的,實在吃不上,抓心撓肝一陣子之後就會產生強烈的困意,隻要睡過去二十四小時,醒過來後藥劑的效果就全部消失了。”
他稍微猶豫了一下,時間短得幾乎都像是不存在,然後說:“應該沒什麽副作用。”
瞞得過別人,可瞞不過我!他那點兒猶豫跟普通人不一樣,他說“應該”兩個字也跟普通人不一樣,都很凶險,因為這意味著他壓根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一旦發生了,後果可能就會很嚴重——看看我就知道了。
話說回來,要是煉製出來讓胡安幫去賣這個,應該好過賣藥吧?
摩根猛搖頭:“別告訴約伯,他創業上癮了,聽到了肯定要打歪主意。”
流水席按照既定計劃進行,約伯和我都很高興,唯獨木三不高興,因為他單槍匹馬當廚子,又要燒又要炒,哪怕摩根幫他做了一個天大的弊,也沒有讓他覺得輕鬆一點,開張第三天木三就徹底瘋了,他把鍋一扔,淌了一地的海椒麵,拿著菜刀就把約伯攆出去三裏地,告訴他雇不到新廚子回來幫忙,就不要進十號酒館的門,否則格殺勿論。我生平第一次見有故事的男人約伯犯愁,要知道庫達城這種鬼地方中國人真的不怎麽好找,而短時間內要把一個平常隻會打打殺殺和嗑藥的M國人教會做連山回鍋肉,絕對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幸好流水席的計劃就是開六天,開到第六天,庫達城裏每個黑幫分子都吃過起碼兩輪了,摩根覺得差不多了。
我上街去逛了一圈,從城東走到城西。果然如他所料,城市的整個氛圍變了。
行人走路的姿態,有的雀躍,有的悠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笑容,好像這個破城市的街景值得觀賞,或者昨天晚上做了個好夢。
好多店鋪本來是用木板封著窗戶,大門上開一個小口子這樣營業的,現在居然打開門來做生意了,那麽敞著居然也沒人進去搶。有人在街角彈吉他,前麵擺著一張紙板子,居然有人給他丟錢,換城上禮拜,這哥們被人用吉他砸死都有可能。
最明顯的是車道上的狀況,庫達城這個地方沒什麽交通規則可言,畢竟路上不存在交警,平常車子橫衝直撞,想怎麽開怎麽開,時速經常高達一百三四,我都被撞過好多次,每次我都是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去掰司機的方向盤,或者一拳把安全氣囊打出來,憋你個半死,叫你撞我。
今時不同往日,我居然看到車子們互相禮讓,甚至還列隊等紅燈,盡管那個紅燈都壞了,隻看得到一點兒紅光閃啊閃。
有一種寧靜的感覺蔓延在大街小巷,這個城市突然變得熱情而和平。
我一路走到了弗裏達大娘以前開的那家雜貨店門口,門被砸開了,裏麵被洗劫一空,我從地上撿起一顆酸味糖,吹了吹灰塵,丟到嘴裏。這時候幾個熟人走了過來,不是冤家不聚頭,正是上一次我臨時看店的時候來找碴的那幾個小混混,其中有一個是吉薩爾的遠房親戚。
我剛在想今天該怎麽揍他們,其中一個小混混居然和我打招呼:“大哥,還有酸糖嗎?我們買點兒啊。”
得到否定的答複之後,他們對我點點頭,說說笑笑地走開了。
我目送他們遠去,百感交集。
摩根的激素療法隻能持續一個月,一個月之後,血與火會像龍卷風一樣,重新席卷庫達城,剛才那些願意“買點兒”酸糖,對路人和同伴都平和以對的年輕人,又會掄起球棒,繼續他們打打殺殺的事業。
世界不應該是那樣子的。
我正在街頭感慨,約伯給我打電話,讓我回去。
十號酒館外麵的流水席的桌麵已經都撤了,白色搭棚子還沒有拆,草地經過修整,掀開地毯後顯得綠意盈盈,很多人坐在棚子底下,有人唱歌,有人踢球,有人喝著小啤酒和朋友說笑。我看啤酒應該是從十號酒館買的。
我走進酒館大門,約伯坐在吧台後,看到我,就遞過來一瓶啤酒。
我呼出一口氣:“絕了。”
約伯知道我在說什麽:“是啊,剛才有人進來買啤酒,還跟我說謝謝。”
他搖搖頭:“這是一個連謝謝都算奢侈品的城市。”
我望著窗外祥和的氣氛:“能讓摩根持續投毒嗎?就這麽過下去我覺得沒什麽問題。”
約伯嗤笑了一聲。
“大批量購買激素很貴的,而且貨源非常不穩定,這一次摩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足夠的量,說臉都刷薄了。”
我隻好放棄了改造世界的美好念頭,注意力轉而回到了自己的事情上:“那些變態呢?”
過兩天就是聖誕節,不知道他們攝入了大量幸福激素後會不會幡然醒悟,改變主意,留在庫達城不走了,從此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約伯說:“沒有,他們陸陸續續的還是去了。”
他看了一眼時間:“最近的機場在M城,昨天開始,我觀察到起碼有一百多輛車往那邊去,我估計是主格包機來接他的生力軍。”
我非常失望:“那我們不是白幹了?浪費那麽多郫縣豆瓣醬。”
約伯說:“沒白幹,他們基本上沒什麽戰鬥力了,變態殺手軍團投入暴亂,就是為了亂殺人,用最殘忍的手段毫無顧忌地殺人,讓民眾害怕和憤怒,從而推動事態惡化。這種事正常人不可能幹得出來,商業雇傭兵也不會做。”
“難道現在過去他們不會殺人了嗎?”
“摩根說不會,就地給人做心肺複蘇倒是很有可能。”
我很迷惑:“那為什麽他們還要過去啊?”
天生的變態,想一想也挺悲哀的,盡管他們作惡多端,卻並非全然出自自己的意誌,更像是老天操控下的機器人。
腦子裏缺一塊兒,現在摩根算是幫他們補上了,為什麽他們仍然不能做出其他的選擇呢?
約伯說:“芯片控製。”
“什麽?”
“你記得蓋雷斯耳膜上覆蓋的芯片嗎?跟那個差不多,摩根上次給一個殺手動開顱手術才發現的,納米級別的,非常小而且薄,能自動連接網絡,遠程遙控,如果不服從,控製人遙控電擊芯片所在的扣帶皮層,疼痛程度可以到十六級,普通人會直接休克。”
“扣帶皮層是啥?”
“負責接收神經信號,產生疼痛感的大腦區域。”
他拿起旁邊的水果刀在我手上紮了一下:“比如普通人這麽被紮了一下,神經就會傳送信號到大腦,說疼疼疼,受傷了,趕緊處理一下。”
然後他停了下來,我們倆麵麵相覷。
我流血了。而且我完全理解了他的科普到底什麽意思。
因為我覺得刀紮到我的地方,很疼。
約伯跳起來,馬上給摩根打電話:“完了,完了,我把丁通戳了,戳破了。”
摩根半小時後就趕到了酒館,衝進來抓起我的手一看傷口,連續說了三聲“壞了”,說得我麵如土色。
最後他一臉不情願地摸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我:“沒辦法了,你揣著這個,生死攸關才能喝。”
我打開一看,盒子裏有三個小玻璃瓶,很樸實無華,瓶子裏密封著藍色的**。
“冥王箴言的短效版,這兒的料不夠,我很勉強才趕出來的,還沒做過任何一輪人體實驗,小白鼠吃過都暴走了,不知道你吃了是會暴走還是當場死掉。記住,等確實要快死了才能喝,有一點兒生的希望都別冒險。”
我抓著盒子,忍不住有點瑟瑟發抖,說話都結巴了:“長效的,真、真的,真的沒、沒了?”
摩根說:“理論上來說要化驗一下才知道。”
他撿起那把水果刀看了看,約伯拿來切太多硬番石榴果,鋒刃磨損,連戳蘋果都要戳好幾下,剛才卻硬把我紮出了血。
化驗不化驗的,我們都知道真相,其實沒什麽區別。
然後摩根問約伯:“你戳他幹啥?”
約伯解釋說他在向我科普芯片的事兒,本來就是信手烘托一下效果,沒想到我直接破防。
摩根說,哦對,那些殺手的大腦裏都裝了芯片,不服從管理,或者擅自離開庫達城,監控都能識別,然後電擊。
跟管狗是一樣的。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難怪他們乖乖待在庫達城,叫出差就出差,叫回來就回來。雖說他們活該,但主格也實在是太邪惡了。
約伯摸出手機翻了翻,說:“迪安城已經好幾天沒有任何視頻流出來了,我估計是斷了網,可惜,沒法看到最新的局勢變化了。”
他支著下巴拍拍摩根:“現在隻能希望那些變態在迪安城多死幾個了,不然回來我們還得想辦法對付他們。”
摩根笑得很愉快。
“不用。”
他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拿出來,放在吧台上,說:“既然他們腦子裏都有芯片,那我隻需要想辦法黑進他們的係統,再改變電擊的條件,就能控製他們的行動,全部走到警察局去自首。也就是點幾下的事情。”
我大喜:“你黑進他們的控製係統了?”
“還沒有,在這裏我不敢動,怕被反查到IP地址,等我們回去吧。”
我聽到這裏,大大鬆了一口氣,突然之間感覺胸口卸下了沉重的負擔,變成弱雞這件事都沒那麽難受了。
這時候弗裏達大娘走進來,身後是娜莎和F男,兩人抬著一棵巨大的聖誕樹站在門口,她叫我:“來,我們來裝飾聖誕樹吧。”
我們在距離十號酒館總店萬裏之遙的十號酒館分店,度過了一個美好的平安夜,約伯和摩根是徹底的無神論者,而我是混沌多神論者,意思是我見神就拜,完全不在乎流派,主打一個神道大同。
我覺得庫達城的絕大部分人也不信任何宗教,但節日就是節日,有個與親朋歡聚的理由總是好的。
這麽溫情的氛圍,以前在庫達城絕無可能出現,唯獨今年是真的。激素的影響還沒有過去,人們熱情高漲,相親相愛,在十號酒館裏捧杯、跳舞、歡笑。
我和約伯在吧台後忙得不可開交,摩根卻難得清閑,沒有人過來打架,這是一個平和的夜晚。
隻是淩晨三點打烊的時候,約伯忽然對我說:“吉薩爾沒來。”
我覺得很平常,他一家子人呢,過聖誕不得合家歡聚嗎,來這兒幹嗎?
約伯搖搖頭:“他也沒給我發聖誕快樂的信息。”
我歎口氣:“你又跟他不談戀愛,等什麽信息啊。”
約伯說:“不太對勁。”
他進入思考狀態,兩眼發直就要扔下抹布和掃把開溜,被我一把拖了回來。
今天太晚,弗裏達大娘他們都回去睡了,連摩根都在閣樓上開始打呼嚕了,就剩下我們倆幹活兒,他借口有心事不收拾殘局的伎倆層出不窮,大家這麽熟了,知根知底,少來這一套。
我們倆把酒館整理完,太陽都升起來了,我居然還沒有任何睡意,我坐在行軍床旁邊,打開摩根的筆記本電腦,尋思著看個啥片子解解乏。
正想著要搜什麽電影,忽然看到顯示器右上方有一個紅色圖標不斷閃爍。
我隨手打開,還沒看清楚是什麽,一道藍光閃過我的眼睛,差點晃瞎了我,頁麵迅速跳轉,令人目不暇接,等影像穩定下來,我就看到了Char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