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英雄救美
天色已經大亮,日光白花花地從窗戶外射進來。我身上大汗淋漓,心裏悲喜難言。
更悲喜難言的事兒在後麵,我感覺屁股下麵怪怪的,順手一摸,好嘛,**濕了一大片。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我這把火顯然是憋得太久了。
我唉聲歎氣地爬起來,心想說不得,不管老子今天要幹什麽,都得光著屁股上街去了。
這會兒,住客們都紛紛起床了,各種聲音開始跟潮水一樣湧過來,那幾麵牆的隔音效果跟我的底褲一樣不靠譜。
左邊住客發了半宿酒瘋還不消停,持之以恒地踢門打床板。右邊的大概是一邊刷牙一邊唱歌,水流嘩嘩夾雜著殺豬般高亢的嘶喊。不知道哪位仁兄熱愛音樂,將收音機扭到最高分貝,猛播死亡金屬搖滾樂曲。
沒一會兒,樓上忽然冒出沉重粗獷的腳步聲,兜著圈子來來回回地跑,全程伴隨各種音質的尖叫和各種音高的狂吼。
我仰起頭來仔細聽了一下,大致上判斷出那是一場幾對幾的群架,以及動了什麽類型的武器。
喏,這就是為什麽前台紅發男說他們不欠死人的錢了。在這種環境裏要幸存下來,還真是三分靠天命,七分靠打拚。
抖擻精神,我打了半套陳氏太極,腦子轉向我現在能做的以及唯一需要做的事——非常簡單,也非常困難,那就是——活下來。
隻有活下來,才有機會翻盤,才能挖掘開所有的真相,揭開全部的內幕,老了以後以此對孫子吹牛;我得活下來,回到小鈴鐺的身邊,縮在她的圍裙下,賴在十號酒館的桌子上,混吃等死。
我在向南旅館待了兩天壓驚,中間去了一趟紐城大學,先知上課的教室裏仍然人滿為患,隻是講台上站著的是別人。而他住的地方,我沒敢上去,遠遠徘徊了一陣子之後,垂頭喪氣地走了。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點一滴都在我腦海裏,長著刺,我又會情不自禁地反複想。
奇武會的人為什麽要把自己的團隊遣散?又是誰在鍥而不舍地對付他們?——難道十二財團發出的懸賞至今還在默默生效?
從冥王說他們必須避開追蹤,所以要我送東西開始,一切就變得很不正常。
我想到這裏我忍不住苦笑。什麽叫正常?也許正常的奇武會才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正常的存在,所以一有機會就會被針對和消滅,要以此來恢複平衡吧。
第三天早上,我的身體和腦子都恢複了一點,差不多應該鼓起勇氣出門去幹點啥了。
我把衣服一件件地穿上,把大鈔小心地藏在衣服的內兜裏,就在下定決心的那一瞬間,我的心變得非常平靜。
除了擁有所謂判官的本能,我一直引以為豪的另一件事,就是我的單細胞屬性。我隻能愛一個人,隻能專注於一件事,每一眼看到的無論是什麽,在那短短的瞬間,我都隻能關注那一樣東西。一隻螞蟻在某一個時刻,就是我的全世界。
有一次我和小鈴鐺逛街,看到有個地方賣結婚邀請卡,卡片上都印著精心選擇的句子。我沒什麽文化,但其中一些還是沿著視覺神經爬進了我的腦子,賴在那兒不走了。
我最喜歡的一句是:願被判一輩子“有妻徒刑”,但不介意換幾個地方分段服刑。
被小鈴鐺一拳打到鼻子出血之後,我轉而向她朗誦另一句:雖千萬人吾往矣,一條道走到黑。
小鈴鐺這才滿意了,點點頭說:“嗯,這個行,這還差不多。丁通,我告訴你,老娘就是你的黑,你知道吧?”
我急忙點頭哈腰:“那是,那肯定是,瞧瞧你多黑啊,不可能有人比你更黑了!”
結果我那天因為失血過多去了急診,因為摩根沒在家。
你看,我比任何人都有底氣拍著胸膛說,一條道走到黑,這就是我丁通安身立命的根本。
現在我就要出門去,找到那個天殺的朱利安,揍他個半死,然後再像一條狼似的,跟在他傷痕累累的身體後麵,循著血跡,找到咪咪。
我對著想象中的鏡子,做出一個惡狼的表情。不過除了動物園,我從來沒有在野外見過狼,更不知道狼真正凶狠起來是什麽樣子,所以這個表情說不定更像哈士奇。
懷著敢死隊成員一般悲壯的決心,本哈士奇就要出征了。我正要出發,猛地門上響起一陣連綿不斷的敲打聲,亂且短促,還毫無章法,完全沒有**的覺悟,有幾下我懷疑可能是用頭撞的,簡直病急亂投醫。
外麵的人肯定不是來找我的,而是被人逼到牆角,作垂死掙紮。
我屁都沒放一個,果斷向後轉,齊步走,退回床腳往地下一坐,縮起身子,頭埋進膝蓋,各個關鍵部位都盡量離門遠一點。
敲門聲越來越狂亂,而後又完全靜止了。我不需要有千裏眼也可以把外麵的狀況猜個八九不離十,那個倒黴蛋肯定全身心地貼在門上,也許追殺他的人就差一個拐角,就能把他打成分子狀態。
門裏門外,大家都在靜靜等待那致命一刻的到來。我試圖想點兒高興的事兒,但還沒確定要想什麽,猛地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站了起來,就像身體決定背叛大腦,揭竿起義一樣,幾秒鍾之後手就搭上了門把。
分管理智部分的神經中樞立馬縮成一團,驚恐地尖叫:“你要幹什麽,趕快住手,不要啊,不要啊!”那德行跟植物大戰僵屍遊戲裏那個膽小的蘑菇噴子一樣。
但來不及了。我一拉開門,外麵的人就直接滾了進來。我反手把門關上,幾乎就在這瞬間,一個人影掠過樓梯轉角處,我甚至感覺到有人往我這邊看了過來。
來人癱軟在地上,努力抑製自己急促的呼吸。顯然他知道這裏的門和牆壁都很薄,裏外彼此都沒有什麽秘密可言。如果因為獲救了很高興,引吭高歌一曲“亞拉索,這就是青藏高原”,下一秒鍾不用說,我們倆就都得被活埋在青藏高原了。
第二眼我就發現,這不是他,而是個她。雖然被包裹在一色黑的寬大褲子和深色連帽衫裏麵,但那豐滿的胸脯起起伏伏,一下就把她給賣了。
她在地上坐直了身體,全神貫注地望著門,完全沒有察覺到身上那件連帽衫的胸前拉鏈滑了下來,一直墜到了乳溝那兒。跟所有洋妞一樣,她皮膚質地一般,毛孔清晰可見,斑斑點點,質地粗糙。如果光看皮膚我連摸一手的心情都沒有,好在她的本錢非常不錯,內衣都沒穿,胸部卻又圓又挺,沒有絲毫下垂的趨勢。
這般恢宏的氣勢放在矽膠版身上當然不出奇,但我以自己的名譽擔保,她這一對寶貝肯定是真的。
十號酒館除了一群熟客以外,三天兩頭還有一些模特走進來喝一杯,因為煙墩路附近有所著名的美術學院。
根據我和約伯長期而深入的觀察,他們顯然習慣於在周五晚上安排素描課,天氣轉熱的時候,就常有人體寫生,我猜是天氣好脫起衣服來比較快的緣故。
每當入夏,我和約伯就如臨大敵,翹首以盼。
模特的胸通常都不大,但也有例外,極品是那種身材修長但胸前有肉的,一旦極品出現,我和約伯就例行打賭。
我們賭的不是模特胸部的真假,這太沒有挑戰性了,而是賭那些假咪咪裏麵到底幾成是真,幾成是假。大家各自估算出一個百分比,然後以實踐出真知來驗證,誰的百分比最接近實際數字,誰就算贏。
我靠的是我的眼睛,約伯靠的是他的手。負責裁判的人當然是摩根。
老實說,雖然我的勝率略高於約伯,但他“一手定成分”的絕技,出神入化,令人歎為觀止。
作為一個深度妻管嚴,我永遠沒法想明白約伯到底有什麽魔力,隻要他跟小妞們哈拉幾句,或者幹脆跟隻貓似的對著人家流口水,各種妞就都會跟中了蠱一樣,不但慷慨地允許他把鹹豬手伸進衣服摸一把,甚至還有人願意一直等到淩晨三點約伯下班,和他結伴回家,繼續切磋彼此生平絕技。
我盯著眼前這位姑娘過眼癮,半點都不用擔心會有河東獅吼或腦後平底鍋偷襲,十分陶醉,就連外麵的追兵到底幹了些什麽我都無心關注。
有人罵著本地風味十足的各種髒話,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後消失了。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外麵真的不再有動靜,大胸女郎終於鬆了一口氣,腰一挺,從地上站起來,把連帽衫的帽子拉低,遮住大半個臉,目不斜視地說了聲:“謝謝。”
那口氣很古怪,如果光憑語調來猜測,不像在說謝謝,倒像在說“你怎麽還不去死”。
我沒出聲,把視線稍微往上移了移,觀察了一下她的臉。這妞長得不錯,皮膚雪白,頭發呈黃栗色,瞳孔裏有一種奇怪的綠,特別陰沉的那種,就像長滿了青苔的一潭死水。麵部棱角分明,五官閃耀,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我要隨便弄張泥巴殼往她臉上一印,掰下來就是一張現成的好麵具,哪兒都不會缺。
我聳聳肩:“不客氣。”完全是順口的,我接著問,“你是誰?他們追你幹嗎?”
她的語氣格外生硬地說:“不關你的事。”手插進兜裏,挺直腰身往門那兒走去,和我擦肩而過時,她忽然轉過頭冷冰冰地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和她對視,從她眼睛裏看到了我不喜歡的東西。
我盯著她,說:“你瞅啥?”
那雙綠眼睛在我身上打了個轉,她咧開嘴樂了,沒頭沒腦的笑容裏有一種難以描述的瘋狂,讓我覺得渾身上下都很不舒服。通常我覺得不舒服的時候,就一定有什麽事情不對。
果然,她停下了腳步,轉身,開始向我逼近,手從褲袋裏拿出來,指縫間夾著一把雪亮的小刀。我往後一退,警覺起來。
這個女人剛剛從地上起來的動作已經引起了我的注意,除非腰力很好,而且訓練有素,否則的話,從盤坐的姿勢隨隨便便挺身起立不是想象中那麽容易的事。
現在她向我逼過來的動作,沒有半點花樣,卻攻擊性十足,腳步快,毫不雜亂,韻律感如同跳舞,步步有力。
這說明她是練家子,練的是柔術或者空手道,有技術難度,符合女性力量不大但身體靈活的特點,練得好的話,殺傷力是很強的。
這些都不算什麽,最可怕的是她的殺氣。她持刀向我逼近不是為了嚇唬我,是真的想要除掉我,一了百了。
但有什麽必要呢?我誰都不認識,她隻要從這裏離開,我不可能泄露她的行蹤。
也許對有些人來說,殺人不需要理由,不殺人反而需要。
我最近仔仔細細地看過足夠多的連環殺手了,有些人腦子裏天生就有一個地方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絕非後天教化或純真愛情可以扭轉。一旦這個地方開始作祟,他們就會變成怪物。
眼前這個女人多半也是其中的一員,至於她的瘋狂是否已經貫徹到現實,我暫時還沒有搞清楚。
這種感覺很可怕,但還不至於嚇到我,畢竟是個女人對不對,也不看看我身邊的女人是什麽成色!
小鈴鐺雖然不會柔術,卻蠻力驚人,而且對付起我來腦筋格外靈活,我從小到大和她纏鬥,各種光明正大或者偷雞摸狗的招數都用過,早就有了心得:
對付女人,除非她是愛神那種功夫逆天的,甭管什麽戰略戰術都白搭,剩下的基本上都服一個辦法——一力降十會。
我退了一步,洋妞繼續逼近,我目不轉睛觀察著她:氣勢從最強到開始衰弱,再重新振作準備下一輪真正的攻擊,起承轉合之間,隻有一絲縫隙算得上是破綻。
這點破綻比針尖還小,但當然逃不過我的眼睛。
我就踩在那個時間點全力撲了過去,剛才的一退,剛好變成了借力的姿勢。
洋妞睜大眼睛,一驚,立即回旋,撤身,出腿,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嗬成,一腳踹過來直奔老子**,絕對是有經驗人士的打法。
我早有準備,完全不招架,也不閃避,隻是身體一側,硬著一腳,哢嚓兩聲,髖骨真疼,幸好還沒斷。接著就合身整個撞了上去,老子一百八十多斤肉也不是白長的,全力以赴之下衝擊力不亞於一頭小野牛,咚一聲直接把她撞出了兩米開外,啪一下猛貼在牆上,跟一隻被拍中的蚊子似的。
我一秒鍾都沒停,躥過去拎住她的後脖子,跟拎貓一樣將她從牆壁上拉下來,一手抓脖子,一手抓大腿,舉起來往**猛一摔,砰一聲巨響,破床架和破床板一起發寒戰似的哢哢哢猛抖起來,居然沒斷,叫人好生佩服。
她被摔得眼白唇青,尖叫一聲,然而背一著床,手一撐又要彈起來。我趕緊壓過去,砰的一下就往她下巴上來了一拳。
我盡了全力,她立馬就消停了,雖然還有意識,但短時間內絕對恢複不了戰鬥能力。
我喘了口氣,伸手把褲子上的皮帶解下來,抓住她的兩隻手左右交叉,跟煎魚似的翻了個麵,手扭過來,用皮帶結結實實地綁在了床頭架上。
這一手是東門菜市場屠夫老王的絕技,不管多狂躁的豬,他用一根草繩就能捆個結結實實。現在我手裏好歹是根真皮帶,諒這個妞再潑辣,力量比起一頭母豬還是稍有不如的,看看,現在連頭都動不了了吧。
我抹了一把汗,把她上上下下搜了一遍。這女人個子不算高,和街上走來走去的那些洋妞比,至多算中等,但衣服包裹下的身體很強壯,除了特定部位,幾乎摸不到脂肪。
我掏出她身上所有東西,往地板上一攤,一些現鈔,大概兩百多塊,我順手撿起來塞進口袋裏,還有駕照、口紅、手機和一個電子書。不錯啊,亡命天涯還不忘加強自我修養,我打開看了看,都是挺高級的書咧——我的高級標準很簡單,凡是我連名字都不認識的書,就很高級。
我把手機拿出來,想著再打個電話給小鈴鐺,又覺得現在不是跟老婆表白或發表臨終感言的時候,昨晚我把電話掛掉的時候,她可號得比犀牛望月還慘。
那個女人勉強歪過頭來,看著我各種偷雞摸狗,要是眼神能殺人,我早就死於一個對心穿了。至於她心裏破口大罵,就敬請隨意不要客氣了,我這輩子對詛咒和宣誓這兩件事都無所謂,對我生身父母和祖宗十八代的問候尤其是我喜聞樂見的。
我把自己沒興趣的那些東西塞回她口袋裏,然後摸著下巴站在床邊前思後想,老覺得我錯過了什麽。
錯過了什麽呢?一個人的身上,還能帶些什麽東西呢?
錢我拿了,手機我也拿了,對普通人來說,基本上他的隨身財產已被全盤洗淨,沒什麽好再掙紮的了。
她表現得和所有普通人一樣憤怒,但她的憤怒裏帶著一種微妙的放鬆感,似乎如釋重負。她釋了什麽重負呢?難道還有什麽更值錢的東西在她身上,我沒有搜著?
我彎下腰來,問她:“剛才追你的人,想要你身上的什麽東西,對嗎?”
她一驚,那是幅度非常非常非常小的一驚,從她的眼角和嘴角傳送出來,就像在河裏打水漂,石頭漂出的最後一個波紋,在水麵上嫋嫋消失的那個瞬間。
於是我知道了,她身上帶著某件東西。
她身上不管帶著什麽都跟我沒關係,但反正現在我也沒什麽急事,搜搜她的身還不用被打耳光,不失為上好的消遣。我吹著口哨挽起袖子,從她的頭發開始再找一遍,一邊情不自禁地開始唱起著名的民歌小調《十八摸》。哎喲,她的樣子可真好看啊,要是我現在放開她,她肯定兩口就能把我給生吃了,鹽都不用抹。
我閉著眼睛一路摸下去,憑著我對小鈴鐺的一腔赤誠,我摸得非常專業,不涉半點肉欲。這絕對不是在自我標榜,我都沒把手伸進衣服裏,事實上我也真的顧不上肉欲。
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指尖,不是關注我摸到的東西,而是關注這個女人身體的反應。
身體是無法騙人的,在十號酒館裏,很多時候,我不需要看臉和眼睛,就能看出一個人整個晚上的情緒如何——手指會說話,腿的顫動會說話,屁股在座位上移來移去的頻率和幅度會說話。如果我足夠專心的話,幾乎能看出一個人全盤的期待和心事,絕望和痔瘡。
某些日子到了半夜,約伯會漫不經心地穿過整個酒館,坐到我身邊,問:“誰今天晚上身上的錢不夠買單?”
我的眼睛在芸芸眾生的腿中間搜尋,慢慢鎖定那個心神不定的人,他的野心和渴望都清清楚楚——想要背負十三杯免費健力士啤酒的血海深仇,從木三和約伯的眼皮下逃出生天。
我的手指可以比眼睛更敏銳,因為它的注意力不會被分散。
十分鍾之後,我停住手,再把她的連帽衫推上去,她的背光滑結實,中間一條美人溝,腰窩清晰可見。
我站在床邊,凝視著她背上的某一個地方出神。
女郎漸漸開始清醒了,她拚命向後拱起來,姿勢別扭地徒勞掙紮著。我心裏一寒,生怕她的腰一下子斷了,血濺三尺,我上哪兒去找鍾點工打掃衛生。
我圍著她轉了幾個圈,拉起她的連帽衫把腦袋包嚴實了,而後把房間裏唯一的那張椅子拉到門的正對麵,坐下來,擺成一個盡量舒服的姿勢。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很快就有客人要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