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兔皮玉童

跳著進墓

墓道裏麵黑糊糊的,肉眼沒辦法看清楚。周圍靜得可怕,隻能聽到我和阿蘭的喘息聲。

這時,兩點妖冶的紅色出現在黑暗中,應該是一個人的雙眼!那兩點紅色漸漸向我們靠近,我下意識地退了幾步,抽出腰間的匕首防備著。

我看清了,是個男人,雙臂微曲,兩隻手耷拉著,雙眼血紅,走路一跳一跳的,活像隻兔子。

“杜淳!”我失聲叫道,他可是盜墓圈裏的老手,每一次倒鬥都能全身而退,而且從不空手而歸,怎麽會變成這幅樣子?

我又打起了幾分的精神,看來這座墓比我想象之中還要詭異可怕。

一個星期前,阿蘭找到了我,說她探聽到一座“肥鬥”,目前還無人染指,裏麵的寶貝絕對可以賣出讓我們一輩子吃喝不愁的價格,起初她賣關子,不告訴我裏麵的寶貝,可我明白她看中的是我尋龍點穴的本事,沒了我,她根本不能準確地找到這座墓。

原來這座墓是魏文帝曹丕之妃嫦夫人之墓,裏麵有一對兔皮玉童,據說將此玉童枕在枕下,必然可以懷得龍鳳胎,而且誕出的孩子也必是人中龍鳳。

據說這位嫦夫人本是鄉野中一個普通的養兔女,精通醫術,因相貌出眾,為人仁善,再加上曹丕為丁卯年生人,生肖為兔,有一大臣覺得此女子能帶來吉運,為討好曹丕,便將此女子帶進宮中獻給了曹丕。

我抽出腰間的手槍,剛準備扣動扳機,阿蘭攔住了我,緩緩道:“別殺他!跟著他,這墓裏陰氣極重,非女子不能入,他一定是著了裏麵的道,變成了守墓的東西,我們跟著他,肯定能安全進入墓穴!”

於是我和阿蘭有樣學樣,像兩隻兔子一樣跳進了墓穴。

杜淳在前麵機械地跳著,我跟阿蘭在後麵悄悄跟著,不敢發出一絲聲音,跳了一會兒,我看到阿蘭抽出了手槍,對著前麵的杜淳就來了一梭子,杜淳的身子顫了幾下,便栽倒在地上,像個稻草人,軟綿綿的。

隻見眼前的空地上有兩個圓圈,彼此之間距離很近,阿蘭給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跳過去踩在上麵。

我的腳剛踩上去,“吱呀呀”,地麵鬆動,一個圓形的洞口出現在前方,隨後,耳旁頓時破風聲響,我趕忙側過頭,堪堪閃過這一箭。

我觸發機關了!回頭,此刻的阿蘭正揮舞著金剛傘,小心地抵禦著,她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

阿蘭拿走了我的金剛傘!

鐵箭越來越多,我即使身手再好也不可能全都躲過,除非我有鋼筋鐵骨,不然今天非得死在這裏,唯一的生路就是那個圓洞!

我矮下身,快速向圓洞滾去,阿蘭不依不饒,掏出手槍對著我打,忽然,我聽到了另外幾聲槍響,在圓洞的方向,我用手拄住了地麵,定睛看去,武瑩的頭從圓洞裏探了出來,給我使著眼色讓我過去。

鑽入圓洞後,我鬆了口氣,探出頭,此刻的阿蘭已經被射成了篩子。

“姐,你沒事兒吧?”

“放心,沒想到遇見了杜淳,不然應該拿阿蘭作引路兔子的。”

“幸好咱倆早就打聽好了這座墓,引了阿蘭上鉤,但是杜淳為什麽會在這?”武瑩疑惑著。

我的眉頭皺得可以擰出水來,沒有作聲。

血草湯

之所以要跳著進墓,是因為整條墓道下都有非常敏銳的機關,如果人的重量過輕,那麽就會觸發機關,但是如果跳著進去,沒有左右腳交替的過程,那麽整體的重量便不會分散。武瑩身材較胖,所以兩隻腳分開也不會觸發機關。

而引路兔子的作用就是驅散墓道中的幽魂,有了它,墓道中的幽魂就會大大放鬆警惕,從而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順著圓洞中的石頭階梯走下去,我們來到了一片水潭前。

我心裏有點發慌:因為水潭往往是墓穴中最危險的東西,水中能隱藏許多我們肉眼看不到的東西,也會潛藏著致命的危險。

此刻我覺得我和武瑩就像兩塊主動走入怪物嘴裏的食物,等待著被這片水潭“消化”掉。

水潭還算清澈,能看到下麵沒有什麽東西,中央擺著一個石台,石台上放著一口大鍋。

甩出勾爪,我攀到了牆壁上,看清了鍋裏的東西,鍋裏麵裝滿了血,而且裏麵還漂浮著幾顆女人的頭!

女人頭似乎感應到了我的目光,紛紛與我四目相對,嘴巴上下抖動,冒著“咕嘟咕嘟”的血泡。

這時下麵的武瑩找到了一個機關,幾條鐵板從地下伸出,連接著潭中央的石台和潭對麵的墓門。

我跳下石壁,跟武瑩一起走上了鐵板,剛上鐵板,我覺得眼眶發熱,便覺得是事情不對,同時,武瑩尖叫了一聲,我側過頭,看到她身上已經黏了許多的水蛭!原來這些水蛭就附在鐵板上,我平時有用苦艾草煮水泡澡的習慣,水蛭討厭這種氣味,此刻我明白這片空水潭裏養的是什麽了!

我刻意屏住呼吸,武瑩在後麵清理身上的水蛭,我快步走向了那口鍋,掏出手槍,剛準備打爆它,忽然感覺手臂一痛。

轉過頭,此刻的武瑩目光呆滯,抽出第二隻梅花鏢,瞄向了我。

“醒醒!”我咬破中指,塗在一塊石頭上,打向武瑩眉心,她頓時恢複了神智,中間那口鍋一定有貓膩兒!

刻不容緩!我對著那口鍋來了一梭子,大鍋頓時炸裂,血水濺了我滿身,一個女嬰坐在了石潭上,手裏舉著幾根白骨,白骨上掛著那幾顆女人頭!

那女嬰雙眼空洞,麵部布滿褶皺,口中還吐著暗紅色的血水,散發著一種腐臭的氣息。

“血草湯!”武瑩驚呼。

血草湯是一種特別殘忍的殉葬手段,找五個即將生產的孕婦,將她們的肚子剖開,取出孩子和內髒,將內髒丟在潭中喂養水蛭,然後在孕婦肚子裏塞滿幹草,把五個嬰兒和五個女人放在一口大鍋中,讓五個小孩吃女人的肉和幹草,等這些

“食物”吃完後,五個嬰兒就互相啃食,最後剩下一個,凶戾異常。

“湯”雖為血,但在五行中依然屬水,草屬木,金克木,土克水,金和土又相生,事半功倍!

金和土是破除血草湯的關鍵!我環顧四周,地上根本沒有土啊!我和武瑩的身上也隻有幾把匕首。

女嬰非常凶悍,她閃電般蹦到我身旁,指甲鋒利無比,瞬間撕下了一塊我的皮肉,再這麽下去,我和武瑩都得死在這裏。

玉佩

我揮舞起匕首跟女嬰纏鬥起來,示意武瑩快去找土,沒一會兒,我感到被人推了一下,隨後癱坐在了地上。

武瑩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按在了女嬰身上,然後抽出匕首,連續的向下刺去,女嬰的腦子被剁成了爛西紅柿,暗紅色的血夾雜著雪白的腦漿濺得四處都是,見女嬰完全死掉了,武瑩才長舒了一口氣。

我們順著鐵板走進下一扇墓門,裏麵的景象甚是詭異,裏麵呈“品”字型擺著三口棺材,其中兩口棺材前分別站著一名衣著古樸,身材曼妙的女子,手裏各自平托著一顆人頭。

“龐三和大力!”武瑩失聲道,她和我都認得這兩個人,他們是杜淳的手下。

我擲出一枚用黑狗血泡過的梅花鏢射在其中一位宮女心口處,並無反應,我勾勾手,示意武瑩去開棺,那兩口棺材內各自躺著一具無頭屍體,想必一定是龐三和大力的了。

這隻有兩口棺材,那麽第三口裏裝著什麽呢?

打開第三口棺材,裏麵居然躺著神色痛苦的薛六!她也是杜淳的手下,此刻的她雙目緊閉,臉上籠著一層黑氣,身上還粘著幹涸的血,旁邊擺著一具早已血肉模糊的屍體,最吸引我的是她頸上的翠玉,在這昏暗的墓室中散著幽綠的光,詭異至極,一看就絕非凡物。

我和武瑩拉起薛六,我咬破舌尖,吐了一口血在她臉上,薛六的雙眼猛然睜開,噴了一口黑血出來,看到我和武瑩,她緊握的拳頭鬆了幾分,我們早就認識,在一次墓寶拍賣大會上,她跟著杜淳,以高價買走一支鳳釵,那本來是我競拍的,可惜被搶走了。

沒等我發問,薛六就開始解釋,他說一周前,杜淳等人接到了一個陌生人的消息,說這座墓裏有寶貝,於是杜淳便帶著我們下了墓,沒想到他這個老油條也有栽的時候,我們幾個手下被這品字棺陣困住了,杜淳丟下我們三個走了,至今我還不知道他的下落,不過他逃跑前我順走了他的寶玉,有辟邪作用,憑著它,我跟棺材裏的女屍一戰,最後我精疲力竭,沉沉睡去,本以為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跟薛六說了杜淳現在的樣子,她歎了口氣,其實薛六可以活下來,不隻是因為寶玉,還因為她是女子,能抵禦大部分墓中的陰氣。

“阿蘭散出去的消息?”武瑩問我。

我麵色焦急地說:“先別管那麽多了,出去再說!”

“小心!”薛六大驚失色,將我撲倒在了地上,我側過頭看去,隻見剛才的兩名宮女的頸上分別頂著龐三和大力的頭,而龐三和大力的無頭屍上,此刻正頂著兩名宮女的頭!

“這是換頭屍!我們快走!”薛六丟了幾個黑驢蹄子出去,但隻擋住了他們幾秒鍾,並沒有起什麽效果,但為我們的逃跑爭取了時間。

薛六麵色恐懼,焦急道:“這換頭屍會將自己的頭跟盜墓者的頭相換,每個人的肉身中都有他自己的魂魄,額頭部位又名天靈蓋,魂魄的聚集處,所以換了頭後,魂魄對肉身很抗拒,屍體便會變得凶戾無比,戰力大增,直至肉身化為膿血,不死不休!”

月棺

我撒了一大把的糯米和朱砂在身後,換頭屍一時半會兒不敢過來,可也堅持不了太久的。

換頭屍這麽凶悍的守墓之物在這裏,那麽主墓室一定就在這附近,我深吸一口氣,力求讓自己冷靜。

武瑩在暗處發現了一個兔子石像,向左扭動石像,“轟隆隆”,整間墓室都開始顫動,牆壁上開了一個暗格,一定是通往主墓室的。

打開狼眼手電,黑暗被驅散的無影無蹤,可我總覺得墓室中還是霧蒙蒙的。

“沒見過這樣的棺材!”薛六尖叫道,我循著她的目光看去,主墓室中央擺著一口月牙形的棺材,確實見所未見。

除了月牙形的棺材外,周圍擺著各種各樣的財寶,全都是金子做的。

我心裏頓時有了底,就算那棺材裏沒有什麽兔皮玉童,單單這些金子拿出去賣了,也夠本兒了。

可是這月牙形的棺材以前我從未見過,如果能將棺材帶出去的話,說不定這副棺材有很大的收藏價值,還能在黑市上賣個好價錢,先去看一看什麽材質再說,輕材質的就帶走!

薛六看我和武瑩遲遲不動,便道:“那先說好啦,這兔皮玉童,誰先拿到就歸誰。”

武瑩剛要發作,我捏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作聲。

薛六剛跳進墓室,我就聽到她的一聲慘叫,手電照去,她的身體在迅速腐爛著,發出“嘶嘶”的響聲,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一具白骨。

裏麵絕對不簡單。

我點了把生犀粉,果然,墓室裏換了另一個樣子,剛才那種霧蒙蒙的感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麵目猙獰的幽魂,地麵上還立著一根根小拇指長的金針,不仔細看根本無法識別。

瞬間,我明白了那些金子的作用——作金針的保護色,迷惑人的眼球。

我掏出一瓶蛇血,蛇是至陰的動物,血也最具陰氣,我將蛇血塗在臉上,然後鑽進了墓室中,果然,那些幽魂沒有來攻擊我,可能它們把我當成了同類。

但那些金針怎麽辦,我也不會飛天遁地,根本過不去。

“啊”的一聲,武瑩被我一把抓起丟在了前麵的金針堆上,我踩著武瑩的屍體作為中間跳躍板,跳到了月牙形棺材旁,那裏是安全區域。

武瑩的眼中充斥著驚恐與不甘,我搖了搖頭,沒再去看她,倒鬥這行,根本沒什麽兄弟和朋友,更別提感情,千方百計在墓中拿到寶貝,然後不擇手段地活著出去,就是王道。

有時,比墓中的怪物更可怕的,是人心。阿蘭想用我做探路石,武瑩是被我利用的,薛六想捷足先登,杜淳也是見財起意,他手裏的消息就是我散布出去的,因為怕阿蘭那裏出了什麽亂子,所以做個雙保險,沒想到薛六居然沒死,幸好剛才她自己除掉了自己,省得我費心。

嫦夫人

武瑩的血氣讓墓室中的幽魂們躁動了起來,它們的嗅覺也變得異常敏銳,嗅到了我這個活人的氣味,情急之下,我將剛才從薛六那裏偷過來的寶玉狠心摔碎在地上,寶玉靈氣極重,又沾了活人的陽氣,這些幽魂隻能辨識出陽氣,並看不到人,隻見它們紛紛撲在那寶玉的碎片上,麵目猙獰。

趁著這個機會,我拿出撬棍打開了月牙形的棺材,棺材蓋不重,一具女屍側臥在裏麵,彎曲著身子,正好跟月牙形對應上。

棺材內的女子膚白如雪,長發如瀑,五官精致,真的擁有堪比嫦娥的美貌。

棺材內除了嫦夫人的屍體外,別無他物。我

若想保證棺材內屍身不腐爛,一般都會選擇在屍體口中放置夜明珠或玉器,我覺得嫦夫人的屍身沒有腐爛,一定跟那兔皮玉童脫不了幹係。

我用刀劃開了她的肚子,取出了一個精致的黑盒子,黑盒子取出的一瞬間,屍身瞬間變得青紫,轉瞬間變成一具白骨。

黑盒子很精致,篆刻著月亮和兔子的花紋,盒子正麵有一北鬥七星,用小指輕觸每一顆星的圓圈,是活動的,我將七星按照星位走向歸為了一星,盒子打開,一股異香撲麵而來,令人神清氣爽。

隻見兩個一寸長的小玉人橫在盒子裏,雕工精致,雖然幾乎整個玉童都被一張精致的兔皮包住了,但下端露出的小腳丫可以看出玉的質地不凡。

合上黑盒子,我欣喜萬分,心中盤算著:去黑市把它賣了,之後就金盆洗手,再也不幹盜墓這行了,把父母安頓好,讓他們過一個無憂無慮的晚年,再找個好男人嫁了,在家相夫教子,安度一生。

月牙形的棺材比較重,我肯定拿不走了,於是便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留作紀念,說不定以後還可以派上用場。

我將僅剩的朱砂和糯米全都撒在了嫦夫人的屍體上,這樣的話她的屍體隻會腐爛成白骨,並不會被墓裏的其他怪物破壞掉,也算留了個全屍給她。

我快速按照原路逃離了這座古墓,就在即將出去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擋在了我的麵前,是杜淳!

杜淳定定地站在我麵前,一言不發,嘴角勾起一絲詭異的笑。

突然,杜淳蹲在了地上,兩條腿力氣極大,一躍而起向我撲了過來,跟一隻兔子沒兩樣,我抽出腰間的手槍,對著他就來了幾槍,但他好像不知疼痛一般,幹枯的雙手已經近在我的眼前!

隨即我的臉部吃痛,我確定那裏的肉一定沒了,因為此刻的杜淳正在吸吮著他的指甲,似乎很享受的樣子。

一番纏鬥後,我終於找到了個機會,將黑驢蹄子塞進了他嘴裏,他不再動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裏麵充滿了怨恨,我知道杜淳這個老油條的習慣,他從小就喝黑狗血,身上陽氣極重,即使被邪物入侵意識也不會那麽快消散,他之所以苦苦撐著,就是為了害死我,可惜他還是做不到。

臨走前,我又在杜淳身上貼了好多黃符,為了鎮壓住他。

尾聲

十年後的某天晚上,我穿過小胡同,來到了一間昏暗潮濕的小屋中,摘下口罩,看著鏡中的自己,臉上黑紫色的疤痕觸目驚心。我歎了口氣,今天擺攤兒賣東西隻賺夠了一頓飯錢,看來明天又要餓肚子了。

十二點之前我必須睡覺,掀開枕頭,我看了看枕下的兔皮玉童,心裏有了底,不然,我可能第二天會變成一具不人不屍的東西。

其實,那天我出了古墓後,發現自己中了屍毒,沒想到這兔皮玉童有壓製屍毒的作用,枕著它睡覺可以不發作,所以我無法賣掉它。

而且現在的我相貌極醜,在路上要是沒戴口罩都可能被認作是怪物,更別提結婚生子了。

父母年邁,老糊塗了,我每個月都隻能偷偷往他們的卡裏匯錢,希望他們可以過得好。

這晚,我翻看了手機的相冊,看到了那張月牙形棺材的照片,想一想,我利用了那麽多人,也害了那麽多人,遭報應是應該的啊。

我長歎了一口氣,倦意漸漸襲來,就在我雙眼快要合上的時候,我聽到窗子那裏有響動,定睛看去,是一雙血紅色的眼睛!

窗戶的玻璃快要被敲碎了,頓時我的背上爬滿了白毛兒汗,因為,這雙眼睛,我好像在哪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