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往事隨風
莊重、威嚴的法院內人滿為患,庭上一名身著正裝的中年男子,神情肅穆的宣讀著手中的判決書,“被告,楊毅,男,漢族,T市人,個體戶,住T市市區蘭茵別墅。經法院一審判決,判處被告楊毅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被告可否申請上訴?”
楊毅揮了揮被鐵銬桎梏的雙手,“不上訴。”
“退庭!”
看著觀眾席上熱淚盈眶的原告家屬們,楊毅揚了揚嘴角。
死有什麽可怕的?笑話。
楊毅邁動著步伐跟隨押解的刑警一步一步走出了庭外。兒時的遭遇如放電影一般映在了他的腦海中,隨著腳下鐵鏈發出的金屬撞擊聲,他陷入了深深的回憶。
楊毅生長在一個落魄的家庭,父親是一名油漆工人,每個月領取著微薄的工資來養活這個三口之家,而她的母親則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每天在家中不務正業。從楊毅記事的時候開始,他的母親每天幾乎都是衣著豔麗,常常早出晚歸,他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究竟去做了什麽,他隻知道,當他的母親每次回來的時候都是喝的酩酊大醉。
而這個時候,他的父親都會偷偷的躲在角落裏哭泣,楊毅那個時候很不解他的爸爸為什麽會哭,所以他每次都會跑到爸爸的麵前替他擦拭著眼角的淚水。而每每這個時候,他的爸爸都會勉強的擠出一絲微笑,將他緊緊的抱在懷中。
有一次,住在隔壁的李婆婆送給了楊毅一碗熱湯麵,楊毅頓時綻放出了那孩童般天真爛漫的笑容,他大口大口的吃著碗中的湯麵,李婆婆卻是連連歎氣。
楊毅卻很疑惑,他不知道李婆婆為什麽會連連歎氣,便問道:“婆婆,您為什麽歎氣啊。”
李婆婆不停的撫摸著楊毅小巧的腦袋,“孩子,你命苦啊,生長在了這樣一個家庭中。”
“我沒感到苦啊,就是每次看到媽媽醉倒在**,我就感到莫名的心痛,尤其是看到爸爸哭泣的時候。”
“唉,你的媽媽以前是一個妓女你知道嗎?他是你爸爸花錢買來的。”
自那之後,楊毅就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他再也沒有為他爸爸擦拭過一次淚水。隨著他漸漸的長大,家裏的經濟來源也越發的緊張。在這期間,他輾轉各個城市搬了很多次家,每搬一次家他都清楚的記得他住的房子越來越小了。由開始的大房子漸漸的變成了地下室。
十歲那年,積勞成疾的父親開始一病不起,家裏的支柱倒下了,唯一的經濟來源也沒有了,但是他的媽媽依舊是早出晚歸,沒有錢的時候她的媽媽開始變賣家中一切值錢的物品,當家中隻剩下一張破舊的床板時,她開始利用自己的身份證借下高額的欠款。
每當債主找上門來的時候,他的爸爸都會把他塞進床板旁的衣櫃中,當那些追債的人走了之後,他都會看到父親滿身鮮血的躺在了地板上。
這樣的生活直到他十二歲那年的一個晚上,同樣的地方,同樣的衣櫃,同樣的場景,當他再一次從衣櫃中爬出來的時候,父親早已不省人事。這時,恰巧被過來收租的房東看見了,叫了救護車,他的父親才能幸免於難。
但是,接踵而來的是另一個噩耗,他的父親被診斷出了腦重創他很有可能因此而變得精神失常,醫生告訴他這是被重物擊打所致造成了腦內神經係統的永久性損傷。
那一晚,天空下著大雨,他扶著父親搖搖欲墜的身體回到了家中,而她的媽媽,在債主第一次追上門來的時候他就再也沒有見過。
此後沒多久,他的父親便開始精神失常變得瘋瘋癲癲,最後在一個漆黑的夜晚他的父親拿著菜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嚨,臨終前他的父親在清醒的狀態下把他叫到了身旁,對他說:“孩子……你要好好的……活下去,無論生活給了你……多麽大的苦難,你也要……堅強的活下去……”
那一次,他哭了,哭了整整一晚,就在那時他下定了決心,一定要當一名醫護人員,不為其他,隻為心中徒留的那份遺憾。第二天他支撐著疲憊的身體,與他遠在養老院的奶奶舉辦了父親的葬禮,在葬禮上他見到了他的媽媽,很漂亮,那是在他記憶中他的媽媽最漂亮的一次。
葬禮上,他不知道他的媽媽與他的奶奶說了什麽,隻知道第二天他的媽媽就把他接走了,自那之後他與母親生活在了一起。
母親喜歡喝酒,喝醉的時候就喜歡用手指戳著他的腦袋,“你這個小雜種,你知不知道你壞了我多少的好事,沒有你,你知不知道我早就嫁進豪門了。”
楊毅沒有反抗,任憑母親任意妄為。十四歲,升入初中之後,他開始勤工儉學,白天在課堂裏麵上課,放學回到家中以後,他都會將飯菜做好,等她的母親從**起來吃完晚飯離開之後,他都會先收拾好一切家務,然後,換上一身寬大的工裝跑到附近的一家小型餐館中打臨時工。
賺取的費用他都會按時上交給給自己的媽媽。有一次他收到了一張假幣,被他的媽媽發現之後,他的媽媽就用力的戳著他的腦袋,“你是豬腦子嗎!收到假錢都不知道!和你那個死鬼老爹一個樣,真是個廢物!”
自那之後,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媽媽喜歡上了戳他的腦袋,無論什麽事情,隻要楊毅犯一點錯誤或是有一點惹到她不開心,他的媽媽都會用力的戳著他的腦袋,“你沒長腦子嗎!這點小事都幹不好!”
初三那年,家裏已經沒有任何開銷了,麵對楊毅高昂的學習費用,他的母親毅然決然的為他辦理了退學手續。三天之後,他的班主任老師在一家餐館中找到了他,“楊毅,你想上學嗎?”
楊毅聞言,淚水頓時傾瀉而下,“想!”
自那之後,學校為楊毅申請了特困補助,免除了他的一切學習費用,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吧,楊毅的學習成績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他還領取到了學校中的獎學金,依靠著獎學金他開始維持著家裏的日常開銷。
可是這件事情瞞了沒多久,終於還是被他母親知道了,他的母親鬧到了校長的辦公室,麵對著全校的老師他的母親對著校長怒聲吼道:“憑什麽讓他上學啊,他上學了,誰來掙錢來養活這個家,我吃什麽喝什麽啊。”
在場的教師都對楊毅母親的做法憤怒到了極點,他們都對楊毅感到憤恨不平,但是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站出來幫他一把,或許這就是人性吧。我們常常能夠遇到一些憤憤不平的事情,但是麵對自己的處境我們卻也隻能懷抱著深深的無助,默默的看著身邊發生的一切不公平的事情。
楊毅那一次在全校老師的麵前哭了,這是他記事以來第三次哭泣,他很無助,很絕望,但是他能做的也隻有認命,向命運低下他那弱小的頭顱。
“我來!”
短短的兩個字,宛如晴天霹靂一樣響在了楊毅的耳畔,他抬起了頭看向了站在人群中的班主任老師,眼神中充滿了無限的感激。
“你來?就憑你那點工資就像養活我們母子?”
楊毅永遠也忘不了母親那異常蔑視的眼神。
“我沒有結婚,我的工資足夠養活你們母子了。”
楊毅頓時撲在了班主任的懷中放聲痛哭。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照舊著,每個月班主任老師都會寄給楊毅一部分錢來維持生活,他的母親然而並沒有因此而懷有感激之情,反而變本加厲,每天依舊是喝著酒,喝醉了就開始不停的戳著他的腦袋,“你個廢物,廢物!”
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他高中畢業,那一年他報考了哈佛大學,就讀於醫學係,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他激動的留下了淚水,淚水慢慢的打濕了他手中的通知單,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哪怕隻是這短短的一瞬間,他也覺得很知足。當他的班主任老師見到那張錄取通知單以後也抑製不住眼中的淚水,那一晚師生兩人抱在一起,笑著流淚,談了很久很久。
經過四年的大學光陰楊毅順利的畢業了,他還將自己的博士證書寄給了他的班主任老師,接到證書的那一天,他的老師雙手顫顫巍巍的拿著手中的證書熱淚盈眶。
“值了!值了!”
僅僅四個字,包含了太多太多的情感,誰也無法體會這對師生這幾年來曆經的辛酸與困苦。
在FBI深造兩年之後,楊毅毅然決然的選擇了回國,就在回國的那天,他開著那輛乳白色的奧迪車停在了恩師的門前,在他的恩師出門的那一刹那,就見西裝革履的楊毅跪倒在了他的麵前,那一晚兩人有著說不完的話道不完的辛酸。
紙終究是包不住火,楊毅回國的這件事情還是被他的母親知道了,自那之後她便移居在了蘭茵別墅中。麵對每天爛醉如泥的母親,楊毅終於無法忍受了,那一次他第一次頂撞了自己的母親,“你每天除了喝酒還會做什麽!”
“什麽!你說什麽!你大了,翅膀硬了?連母親都敢教育了是不是!”他的母親一如既往的戳著他的腦袋,“你個廢物!你沒長腦子嗎?竟敢對我這麽說話!”
那一刻,楊毅想起了過往的種種經曆,他下意識間摸向了懷中的手術刀,眼神變得越發的詭異。
那一晚,窗外下著滂沱大雨,楊毅揮著手中的鋼鋸不停的鋸著母親的頭骨,看著不斷掙紮異常慘叫的母親,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這一刻,這積攢了二十多年的仇恨,在那一夜宛如火山噴發般爆發了出來。
“小毅。”
熟悉的聲音響在了他的耳畔,還是一如既往的那般溫柔。楊毅抬起了頭顱,一個中年男子出現在了他的麵前,男子黑發間的銀絲異常的醒目。
“恩師。您怎麽來了。”
“小毅,你糊塗啊。”王旻眼中含著淚花,撇過了頭。
楊毅笑了,這笑容中充斥著淒涼,他來到了王旻的麵前,一瞬間跪在了地板上,“恩師在上,學生不孝,不能給您養老送終了。”
“小毅!”王旻神情哀傷的蹲在了地板上。
“恩師,如果有下輩子,學生再來報恩。”
“小毅啊。”王旻再也無法抑製眼中的淚水,師生二人抱在一起失聲痛哭。
“時間到了!”
楊毅聞言,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恩師,您保重!”說完,楊毅起身毅然決然的離開了。
看著楊毅孤傲落寂的背影,王旻佇立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忘懷。或許,這一刻便是永別。
有的人死了,但是他還活著,而有的人活著,但是他已經死了。
人的善惡孰是孰非?誰又能說的明白?
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殺人犯往往也是有人性的,隻是他們不能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