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得活下去
“林語,我知道很難讓你接受,但我清楚記得,我老婆見到你爹那天,是九四年的五月七號。”
我冷笑一下:“說的這麽生動,你的意思是說,一群村民把我爹殺了?”
張峰搖搖頭:“這個她沒親眼看到,不敢妄加揣測,但是我所說字字屬實,我老婆看到這一幕之後,精神幾乎崩潰了,嚇得趕緊跑回家。
回家之後一直念叨,說在你爹懷裏抱著的畫卷之中,看到了大妖邪,大凶險,讓她形容,她又說不上來,隻是瘋狂尖叫。
我本以為她受驚了,很快就能好起來,但是沒想到,回家的第三天,她開始交代後事。
接著精神越來越萎靡,晚上睡覺的時候也常常驚醒,說在夢中看到了一個雙眼血紅的女人輪廓,看不清長什麽樣。
回家七天,她變得越來越瘋癲,不吃不睡覺,整天就是念叨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還經常瘋了一樣抓牆壁,抓的兩隻手全是血淋漓的。
到最後,身體越來越枯萎,漸漸地,變成了跟幹屍一樣的狀態。”
張峰說著,再次打開了那口箱子,裏麵蜷縮的屍體幹癟不成樣子。
“既然都已經變成幹屍了,幹嘛還要隨身帶著?”壯兒縮在我身後,不敢正眼去看屍體。
張峰似乎很不滿壯兒搭腔,因為他打心眼裏看不起壯兒。
但瞧瞧我,還是耐著性子回答道:“你覺得這是屍體,但她有呼吸,有心跳,她還活著!”
說到這裏,張峰眼睛瞪大,有些驚恐的盯著我。
而在他說完這句話之後,我也忍不住湊到箱子跟前,仔細聆聽起來。
周圍很安靜,安靜的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呼呼……咕咚……
真的!真的能聽見呼吸和心跳的聲音!雖然微弱到了極點,但此時在我耳中,卻宛若驚雷一般!
“一抹殘魂存血肉,千劫難消百世留……求死不能麽……”我嘴唇微微顫抖,如此念叨著。
當時我隻納悶,張峰為何隨身帶著自己老婆的屍體,可我萬萬沒想到,箱子裏麵竟然是一個活著的……“人”?
“既然知道這是求死不能,想必您也能想到,我老婆承受著怎樣的痛苦吧?”張峰無奈說道。
求死不能,是我在書中看到的一種詛咒,人即便被切碎了,火化了,靈魂都不會離開。
他們的靈魂會寄存在一塊骨頭裏,一塊爛肉裏,即便死了,也仍然感受著肉體承受的痛苦。
算的上是最為惡毒的幾種詛咒之一!
張峰歎息一聲:“我有想過,目前我老婆這個狀態太痛苦,索性一把火將她燒了。
但是身邊人卻說,燒了隻會更痛苦,就算燒成灰,她仍然不會真正意義上的死亡,我帶她來這兒,一是求你原諒,二是求個解脫。”
說到這裏,張峰合上箱子,一把拽住了我的胳膊,帶著哭腔說道:“所以,林語啊,求求你,燒了這幅畫吧!
我不能……不能再看著我老婆受苦了,你就當可憐可憐她已經變成了這副德行。
況且此等殘忍的邪物,接連害了你們村裏一個又一個人,你學了這麽多年術法,有啥理由不斬妖除魔呢?”
張峰話到此處,似乎是因為太激動了,嘴角流淌出黑色的**,身體更是劇烈顫抖。
我腦海中,再次回想起了村長的死亡,王明叔和剛子叔的死亡。
深吸一口氣,將畫拿了起來:“你還沒回答我最初的問題,這幅畫上麵,為啥畫的是我媽?”
“邪物嘛,總是千變萬化的,或許這是邪物蒙蔽你雙眼的一種手段。”
我點點頭,凝視著手中的畫卷,做著激烈的思想鬥爭,在一臉糾結之後,我終於開口:“你說的有道理,我燒。”
接著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符籙,輕輕晃動幾下,直接將畫點燃。
呼啦啦!
火光頃刻之間,遍布整個畫卷,鬆開手,燃燒的畫卷落地,火苗跳動,而張峰的表情也變得精彩起來。
從猙獰,到喜悅,再到瘋癲,諸多變化,在一瞬間完成。
最終他拖著殘破的身體,竟然直接高興的跳了起來。
“能不能告訴我,當年你老婆是在哪看見我爹死亡的?我想過去看看。”我問道。
張峰卻沒有理會我,雙手舉高望向蒼天:“您看見了麽?我成功了,我把您的祭品搶回來了!
您盡情享用吧!盡情享用吧!哈哈哈!”
張峰狂笑著,笑的眼淚都快流淌出來了。
我聞聽此言,意識到不太對勁,他這句莫名其妙的話,是幾個意思?!
一臉惶恐,後退兩步,看向四麵八方:“你啥意思?在跟誰說話?什麽祭品?”
接著瞪大眼睛,顫巍巍的指點著張峰:“你騙我?!你根本不是為了你老婆!”
張峰依然在狂笑,上氣不接下氣的噴出一堆蟲子:“小畜生,該死的下等人,讓老子受了這麽多罪!
悔改?老子他媽這輩子從來不知道悔改!饑荒那些年,窮瘋了,餓怕了,老子早他媽的沒人性了!”
句句瘋狂字字癲,卻皆是肺腑之言。
我仍然惶恐的盯著他:“那你為啥一直引誘我燒了這幅畫?”
“那東西離開了,我們才能真正的過上好日子,你早就該死的,都怪你這個小畜生不死,把我們全村人都給害了!
你為啥不能痛痛快快的去死呢!分明隻是螻蟻,分明隻是賤民!日子過的這麽苦,死了難道不是解脫麽?”張峰嘶吼著。
“之前你拿著錢跑到我房間來是為啥?是想給我錢讓我燒了那幅畫麽?”我沒工夫理會張峰的發癲,繼續問道。
“是啊,本來是想用錢買你的命,可惜啊,你這個小畜生對我憎恨還挺深,我知道這招不行,就隻能一點點勸你,總算啊,總算他媽的成了。”
說話間,張峰的眼睛裏也真的流淌出了東西,卻並非眼淚。
他的笑容卻漸漸收斂了起來,換成了詫異和不解。
雙目流淌之物,是兩條黑紅色的細長蟲子,好似能夠在他的七竅之中來回穿梭。
與此同時,我看到他的雙眼漸漸萎縮了起來,開始慢慢枯萎,人明明還活著,卻出現了幹枯的跡象。
他顫巍巍盯著自己顫抖的雙手,不再發出任何聲音,隻剩下陣陣粗重的呼吸。
眼神中的不可思議越發濃重,他看著我問道:“為啥……為啥會這樣?我明明完成了你的吩咐,為啥死亡提前了!”
接著他望向地上跳動的火苗,好似看見了世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失聲尖叫:“你在騙我?!你燒的是啥!”
“老東西,你的智商還是差點意思。”我淡淡說道。
想要讓他說出一些肺腑之言,必須先讓其放鬆警惕,讓其癲狂。
可我也僅僅是想套話而已,沒想到他竟會變成這個德行。
大腦飛快運轉,我瞬間意識到:“關於樂賢村的事,你始終很驚恐,是因為有些事情不能明說,說出來就等於觸犯了某種禁忌是麽?
你一直被某種力量監視著,而剛才你以為我要死了,說了不該說的話,那股力量,要置你於死地?”
這跟村長的情況算得上是相似麽?禍從口出。
我話音落下,張峰卻近乎癲狂的揮動著自己的雙手:“抓住他!然後去屋裏搶畫!我已經低聲下氣,已經受了這樣的委屈了。
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我得得到那幅畫,我得活下去!”
而張峰說完之後,原本在車中待命的保鏢近乎同時出動,齊刷刷下車奔著我衝了過來。
“壯兒,敢動手打人不?”我問道。
“原本是不敢的,但是他們打你,我就打他們!”壯兒說完之後,直接揮動拳頭衝上前去。
這一米九的身高,壓倒性的力量,雖然沒啥技巧,卻也直接讓一眾保鏢連連後退。
我也沒含糊,跟壯兒同時動手,十年苦練,外練皮肉,內修氣息。
術法沒法融會貫通,但拳腳方麵我還是有點信心的,就算單比力量,我或許不如壯兒,卻絕對不會輸給這些保鏢!
“張峰,口口聲聲說著自己低聲下氣,卻從未想過,我們一家人,這些年受到怎樣的折磨。
我不會再跟小時候一樣,任你宰割了。”話音落下,我揮舞拳頭,重重將一個保鏢錘在地上。
多年積壓的苦澀委屈,村民們無辜死亡的痛苦仇恨,皆在此時發泄出來!
與此同時,我看見張峰的女兒慢悠悠的從遠處走了過來,一臉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