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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提供的這條信息看似普通,實則非常關鍵。

為什麽丁勇會拿著那麽一張寫著“認罪”“劉傳”“白英”等字眼的東西呢,那張他分享給其他同學的東西究竟寫著什麽呢?

閆文龍所說的“劉傳”“白英”等信息是否可以理解為“劉傳尉”和“白英姿”?

由於年級較低,閆文龍並不認識“劉傳尉”的“尉”字和“白英姿”的“姿”字,因此他隻是看到了“劉傳”和“白英”。

如果“劉傳”和“白英”確實就是劉傳尉和白英姿夫婦,那張紙上為什麽會寫著“認罪”呢?

他們認罪?

還是,有人向他們認罪?

如果是他們認罪,他們為何認罪,又向誰認罪?

如果有人向他們認罪,對方犯了什麽罪,為什麽向他們認罪?

最重要的是丁勇怎麽會拿到這張東西呢?

我們必須立刻確認這個信息!

那一刻,我竟然充滿激動,就好像迷航之中突然找到了方向。

隨後,我們通過班主任,拿到了和丁勇關係要好的三個同學的信息,也先後找到了三個同學的家長。

在我們說明來意之後,三個同學的家長都非常重視,也表示會全力配合調查。

當天下午放學之後,在家長的監護之下,我們先後詢問了三個同學。

詢問之中,他們都對那一次丁勇和閆文龍的吵架有印象,其中,那個和丁勇關係最好的李越的敘述最為完整。

李越說,有一次,丁勇說他在家裏找到了一份認罪書。

李越就問他什麽是認罪書,丁勇說他也不知道,上麵寫了很多,還有他的姥爺和姥姥的名字,李越問他在哪裏發現的,丁勇說是他在他爸爸的一個皮包裏發現的,李越說那就帶來學校,也讓他們看看,丁勇說沒問題。

過了兩天,丁勇真的將那個東西帶到了學校,還向李越等人展示,上麵寫滿了字,還有人按捺了手印,李越隻是看了兩行,就懶得看了,丟給了丁勇,另外兩個同學也看了看,還開玩笑丁勇的姥爺和姥姥犯了罪,丁勇顯得特別自豪。

這時候,閆文龍看到了,就從丁勇手裏搶了過去,隻是看了沒兩眼,丁勇就再次搶了回來,然後兩個人都動了手,班主任還把他們叫到了辦公室,狠狠批評了一通。

我追問李越,是否還記得那張認罪書上的具體內容。

李越想了想,說:“我就得記得第一句,第一句是我叫做劉傳,下一個字,我不認識,然後還寫著,我犯了罪,後麵的內容很多,我壓根就沒有看。”

結合閆文龍和李越等人所說,當時,丁勇拿到學校的那一張東西極有可能就是一份“認罪書”,還是他的姥爺劉傳尉寫下的認罪書,劉傳尉甚至在上麵按捺了手印。

雖然李越說自己看到了那一句“我是劉傳某”和“我犯了罪”等內容,但是我們無法確定上麵的具體內容。

如果劉傳尉真的犯了罪,他犯了什麽罪?

這一切和餘曉萍的失蹤被害有關係嗎?

隨後,我和邱楚義商議之後,決定以李越作為突破口,通過他再次拿到那一份他們口中的認罪書。

在征得李越及家長的同意之後,我向李越簡單說明了基本情況和大致計劃。

他隻需要向丁勇再次提起那份曾經帶到學校的認罪書,讓對方再拿給大家看一看就好,其他的,他都不需要做了。

按照我們的要求,李越向丁勇提及了那個認罪書,丁勇說那個東西就在他爸爸的包裏,上一次,他偷偷帶到學校後就放了回去,他爸爸並沒有發現。

李越說想要看一看,丁勇說之前不是看過了嗎,李越說就是好奇,想要再看一看,還以玩自己的四驅車作為籌碼,丁勇痛快答應了。

在我們見到李越的第三天下午,丁勇真的將那一份認罪書帶到了學校,他再次向同學們炫耀起來。

然後,班主任“適時”出現,沒收了丁勇攥在手中的東西。

就這樣,通過李越和班主任,我們順利地拿到了期待的認罪書。

誰也沒想到關於丁春鵬的調查,關於劉傳尉夫婦的調查,關於整個案子的調查會在丁勇這個不起眼的孩子身上找到線索。

在我從班主任手中接過那一份東西的時候,我和邱楚義心裏充滿激動。

那是一張紅色的信簽紙,上麵用藍色圓珠筆密密匝匝寫滿了字,在最上麵方方正正寫著三個大字:認罪書。

我的心裏忽然一陣緊促。

循著那三個字往下,我的視線急迫又緩慢,急迫是想要迅速看完所有的內容,緩慢是不想錯過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從我看到開始那一句“我叫劉傳尉,今年五十六歲,濟源鎮樓廟村人,我承認,我有罪”的時候,我不由自主地鬆了一口氣。

我知道,案件的缺口被打開了!

以下為那一份認罪書上的部分內容:

……

我和我的妻子白英姿犯下了殺人罪,我們殺了人。

我們殺了餘小萍,餘小萍是我們阿明的妻子,我們的兒媳婦。

……

我們殺人的日子是1993年9月30日的下午三點,地點就在我們家裏。

事情起因是阿娟來到了這邊,她又和我們說起了餘小萍的事情,她說餘小萍外麵肯定有男人了。

這時候,餘小萍聽到了,她就跑了進來,和阿娟吵了起來。

……

那一份認罪書上算是明確記錄了劉傳尉和白英姿的殺人事實和殺人經過,沒想到上麵也提及了劉世娟,她竟然也參與其中。

認罪書的最後,我看到了劉傳尉和白英姿以及劉世娟的簽字和手印。

在那些簡單甚至有些歪扭的文字中,我仿佛看到了他們寫下的那一個下午,在鋪著玻璃板的辦公桌上,陽光落到了紙上,落到了我的手臂上,也落到了我的心上。

我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暖意。

炎炎夏日,在那些平白的文字中,我竟然感到了一種數九寒天的凜冽。

仿佛一根根鋒利的冰刃,迎麵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