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至此,趙繼承擁有重大作案嫌疑。
在化妝品門市老板的協助下,我們輾轉聯係到了已經在外地的郝玉亮。
當時,他和趙繼承關係不錯。
電話中,郝玉亮也回憶了有關趙繼承的事情:“我們是老鄉,老家都在灌南縣,我比他小幾歲,我們是在老鄉會上認識的,後來就成了朋友……阿成哥還算不錯,平常對我也挺照顧……他特別喜歡賭錢,還找我借過錢,錢不算多,最後,他沒有還我,我也沒有找他要。”
我追問道:“說一說,你們的最後一次見麵或者聯係吧?”
郝玉亮歎了歎氣:“最後一次見麵,就在他的家裏,當時,他叫我過去吃飯,吃飯的時候,他挺高興的,我問他是不是有什麽高興的事情,他說確實有高興的事情,我就開玩笑說,不會又認識新的女人了吧。”
我反問道:“又認識?”
郝玉亮解釋道:“阿成哥能說會道,特別會討女人歡心,不少人都願意去他那裏買東西,甚至還有女人願意給他花錢,隻不過,他和那些女人的關係都不太長久。”
我應聲道;“好,你繼續說。”
郝玉亮繼續道:“當時,他說自己認識了一個女人,和一個之前的顧客一起過來的,她的丈夫不在身邊,好像在外地工作,之後,她就時不時地過來,他還說,不久之前,那個女人的丈夫死了,好像是摔死了,女人還拿到了一筆賠償金,那個女人還跟她說,她還能拿到一筆更大的賠償金,隻是需要等一段時間。”
我又問道:“他還提過其他的嗎?”
郝玉亮回道:“他還說自己的賭債也算有著落了。至於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那次見麵之後,我又去找過他,他的住處已經鎖門了,我問了周圍的鄰居,鄰居們說很長時間沒有見過他了,我想,他很可能和那個女人走了。”
隨後,我們也輾轉見到了當時和趙繼承一起打牌的人。
其中,有人回憶道,趙繼承確實提過他認識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的丈夫死了,分到了賠償金,還說以後賭資賭債都有著落了,那時候,有人問他怎麽女人緣這麽好,賭運這麽差,還有人問他是如何將對方哄騙到手的。
那個人回憶道:“當時,趙繼承笑眯眯地跟我們說,隻要你嘴上甜,襠裏硬,所有女人隨意拿下。”
通過那些牌友,我們還找到了當時曾經追債的債主。
兩個債主表示,趙繼承始終沒有償還賭債,當時,他們也通過各種渠道找過趙繼承,隻是沒有找到。
郝玉亮和牌友的話也基本印證了我們之前的調查:
其一,餘曉萍和趙繼承不僅認識,在劉世明死後,他們的關係更加親密,甚至到了餘曉萍想要和對方離開的地步;
其二,趙繼承知道餘曉萍拿到賠償金的事情,他也表示了對於那些賠償金的需要,成為賭資賭債的來源。
對他來說,那些賠償金遠遠比餘曉萍更加重要。
因此,趙繼承為財慫恿餘曉萍離家,殺人滅口,拋屍逃離成了唯一解釋。
此時此刻,尋找趙繼承成了案件偵破的重中之重。
那是發現無名白骨的三周之後,老隊長載著我和邱楚義,前往趙繼承的老家灌南縣。
在此之前,老隊長已經聯係了灌南警方。
抵達灌南之後,在當地警方的協助下,我們找到了趙繼承的老家。
走訪得知,趙繼承的父母早就去世了,他早在十多年前就離開家鄉了,這些年也就回來過兩三次。
我們見到了趙繼承唯一的叔叔。
叔叔表示,最後一次見到趙繼承也是在三四年前了。
當時,趙繼承還給他買了一些外地特產,在家裏住了一晚就走了。
之後,趙繼承就再也沒有回來了。
叔叔感歎道:“他說在外地做化妝品的生意,還說自己在外麵有了房子,我們也都挺羨慕的。”
雖然沒有得到有關趙繼承的軌跡信息,但也算是意料之中。
本來,我們應該在次日下午就返程的,老隊長卻說再住一晚,好好休息。
那天晚上,老隊長帶著我和邱楚義去了灌南縣最大的夜市街。
坐在熙熙攘攘的大排檔前麵,老隊長點了三份大塊鹵肉麵,一份花生毛豆和一大盆田螺,一半五香,一半麻辣。
我和邱楚義吃得不亦樂乎,尤其是邱楚義,一邊用牙簽紮著田螺肉,一邊不停感歎:“王隊,咱們來了一趟灌南,線索沒有找到,東西倒是沒有少吃。”
老隊長輕輕夾了一塊鹵肉,放進了邱楚義的碗裏:“我不是說過嗎,破案是破案,吃飯是吃飯,到時候案子還沒有破,咱們倒先成餓死鬼了。”
邱楚義嘿笑兩聲:“您說的這句話,我一定要記一輩子。”
那天晚上,我們三個走在灌南縣的街頭,就像普通的父子三人。
那時候,我走在後麵,看著走在前麵的老隊長和邱楚義時而閑聊,時而嬉鬧,隻是感覺這種氛圍放鬆又愜意。
若幹年後,我也逐漸明白了老隊長那時候帶給我們的感覺。
其實,那就是作為普通人的感覺。
我們是警察,也是普通人。
經曆的凶案越多,看到的悲歡越多,窺探的人性越多,就越容易陷入警察的身份,越難抽身出來,做回一個普通人了。
別人的師父都在教徒弟成為獨一無二的刑警,我的師父卻一直想讓他的徒弟成為平凡無奇的普通人。
那一次灌南之行之後,我們再次投入到了案件的偵破之中。
就在此時,那個化妝品門市老板打來電話,說是上次詢問之後,他想起了趙繼承離開之前,還有一些遺留在店內的個人物品。
當時,他以為趙繼承還會回來,就收拾了起來,丟進了雜物間。
這一次,他想起了那些個人物品。
隨後,我們拿到了那些東西。
在那些零零碎碎裏,邱楚義竟然找到了一個電話本。
那個黑皮電話本裏寫滿了電話或者傳呼號,有些號碼後麵寫著,諸如“小麗姐”“貝貝姐”“金曼”“三明哥”等名字。
老隊長推測,這些人應該都是趙繼承的顧客或者他熟悉的人。
邱楚義一邊將號碼重寫謄寫,一邊追問:“您說,我們要挨個聯係這些號碼?”
老隊長點頭道:“聯係吧,況且現階段,我們也沒有更多線索了。”
邱楚義反問道:“趙繼承都已經拿到餘曉萍的巨額賠償金了,還會聯係這些顧客或者熟人嗎?”
老隊長拍了拍邱楚義的腦袋:“你小子就是典型的嘴比手勤快,有時間在這裏問,沒時間去幹活。”
邱楚義解釋道:“這叫做磨刀不誤砍柴工,厚積薄發成大業。”
老隊長再次伸手,想要嚇唬邱楚義,邱楚義已經起身躥了出去:“王隊,您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老隊長追問道:“我怎麽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邱楚義指著我:“李廣通經常神遊天外,腦袋已經出現問題了,作為您唯一正常的徒弟,您要好好愛護我。”
老隊長伸腳脫鞋的瞬間,我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然後我和老隊長看向對方,先是一怔,而後相視一笑。
邱楚義仍舊叫囂著:“你們是假師徒,真父子吧,就連打我都如出一轍!”
伴隨著兩隻布鞋先後飛出去,老隊長罵道:“兔崽子,你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