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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閩市第二監獄。

接待我們的是市二監的分管監獄長錢洪強。

在錢獄長的安排下,我們拿到了楊大建入獄時采集的原始指紋以及在服刑過程中例行采集的指紋。

經過比對,我們在金學彬被害現場采集到的指紋和楊大建的右手食指及中指指紋高度重合,基本可以確定係同一人。

有了指紋的比對結果,基本可以確定楊大建就是殺害金學彬等三人的凶手。

隨後,我們也見到了當時負責楊大建所在監區的牛指導以及和楊大建同一個宿舍的獄友。

聽聞楊大建疑似犯下殺人案,牛指導表示十分震驚。

他說他是在楊大建入獄三年後負責對方的,那時候,楊大建的兒子和母親陸續去世了,楊大建的精神狀態很差。

後來,在他的開導之下,楊大建的狀態逐漸好轉。

他知道楊大建的家庭情況,也知道楊大建因何入獄。

牛指導感歎道:“我也是多年的獄警了,服刑的犯人也是見了好幾百,很多人確實就是壞種子,罪有應得,但是,楊大建不是壞人,他隻是一時誤入歧途,夥同別人搶劫了別人,他坐了監獄,也算得到了懲罰,我不止一次跟他說,好好改造,等到出去了,好好過日子,他也答應我了,沒想到,他出獄一個月就殺了人,還不止一個人……”

說到這裏,牛指導又氣又恨:“王隊長,我和楊大建算不上朋友,但是也算熟識的人,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麽事情,否則他不會這麽做的。”

老隊長詢問道:“楊大建出獄之前,沒有任何異常表現嗎,比如說過什麽特別的話,或者做過什麽特別的舉動?”

牛指導搖頭道:“出獄之前,他找過我兩次,第一次就是說出獄後好好過日子,讓我不要擔心,還說等日子穩定了,找個機會回來看我,我說從監獄走了就不要回來了,好好開始新生活。”

我追問道:“第二次呢?”

牛指導應聲道:“就是老樣子,讓我給他寄了一封信。”

寄信?

那一刻,我和老隊長對視了一眼,又看向了邱楚義。

很顯然,大家都想到了一起。

在金學彬被害之後,老隊長曾發現他購買過精致信紙用於寫信,後來舍友表示金學彬一直和“筆友”通信。

當時,我們也就筆友的身份進行過分析,後來還是排除了單純的筆友身份,而是疑似和老家的親友通信。

隻是,後續的調查中沒有相關信息出現,這條線索也就擱下了。

如今,我們在牛指導的口中再次聽到有關“寫信”的信息。

老隊長又問:“你還知道信件的收信地址嗎?”

牛指導點頭道:“記得,收信地址是東閩市京開西路199號職業技術學校文秘專業金學彬收。”

竟然是金學彬?

果然是金學彬!

答案似乎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在此之前,雖然基本確定就是楊大建殺害了金學彬,但是二人之間的關聯非常模糊,如今確定二人通信,那麽關於金學彬被害一案的很多細節就被完善了。

問題,也隨之而來。

他們為什麽會通信,僅僅是作為楊恩慶關係不錯的小學同學,似乎說得通,又沒有十足的說服力。

這種聯係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們在信中又說了什麽呢?

隨後,牛指導解答了我們心中的疑惑:“第一封信大概是兩年前寄來的,我記得很清楚,信是我拿給楊大建的,他也很意外,沒想到有人會給自己寫信,寫信的就是金學彬,他說自己是楊大建兒子楊恩慶的小學同學,也是楊恩慶出事之前非常要好的朋友,從那之後,每隔一兩個月,金學彬就會寫信過來,至於信的內容,就是普通的問候和聯絡,金學彬會詢問楊大建最近過得怎麽樣,還會說起自己在學校的生活,也會說一些鼓勵的話。還別說,自從收到這些信件之後,楊大建的精神狀態也好了很多。”

我問道:“楊大建也會回信嗎?”

牛指導點頭道:“會,隻是回信內容很少,通常就是謝謝一類的話。”

邱楚義補充道:“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內容了嗎?”

牛指導想了想:“沒有了……就是在楊大建出獄之前,金學彬說等到楊大建出獄了,一定要見一麵,楊大建沒有回信,其他的,就真的沒有了。”

結合牛指導所說,我們也確定了楊大建就是金學彬口中的“筆友”,他們通信長達兩年,按照時間節點分析,楊大建收到第一封信的時候應該就是金學彬進入職業技術學校之後。

金學彬為什麽要給身在監獄的楊大建寫信的呢?

僅僅就是像他說的,他是楊大建兒子楊恩慶的小學同學,關係不錯?

老隊長認為,金學彬給楊大建寫信,肯定不是取得聯係那麽簡單,其中肯定還有更隱秘的原因。

隨後,我們也見到了楊大建的幾個獄友,他們對於楊大建的評價都不錯。

除此之外,我們也詢問了服刑期間,楊大建和誰的關係比較要好,牛指導說是楊大建和獄友的關係都不錯,如果硬要和誰的關係不錯,那就是李明翰。

他比楊大建年長七八歲,已經在三年前出獄了。

至於他們出獄之後是否還有聯係,牛指導和其他接受詢問的獄友就不清楚了。

抱著試試看的態度,根據李明翰服刑期間留下的底檔,老隊長撥通了他的老家路通縣西店鎮派出所的電話,希望對方能夠協助尋找李明翰。

當天下午,協查派出所回複了我們,對方說找到了李明翰的家人,家人說他和同村的村民去了外市一處工地打工了。

家人給了一個地址。

根據地址,終於在兩天後,我們見到了正在外市某處工地上攪拌水泥的李明翰。

在工地旁邊的簡易棚子下麵,我將一瓶冰鎮的北冰洋汽水遞給了他:“聽說在服刑期間,你和楊大建的關係不錯?”

李明翰將雙手在褲子上反複抹了抹,然後接過汽水,抿了抿嘴,一口氣喝光了半瓶:“沒錯,當時我和小楊在一個監舍,沒事的時候,我們也會聊聊天。”

我問道:“楊大建出獄之後,找過你嗎?”

李明翰點頭道:“找過。”

邱楚義追問道:“什麽時候,你具體說說。”

李明翰回憶道:“大概半個多月前,他還來找過我呢,上一次,他過來找我,還是過年的時候。”

半個多月之前,應該就是在金學彬被害之時,也就是說,楊大建在殺害金學彬之後,他來找過李明翰。

老隊長開口道:“詳細說一說,楊大建兩次找你,都說過什麽?”

李明翰思忖道:“過年的時候,他過來找我,我挺高興的,問他今後有什麽打算,他說需要去做一件事,我問什麽事,他說就是一件挺重要的事,我還說祝他順利呢。”

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他指的是殺人嗎?

心忽然就緊促了起來。

老隊長又問:“當時,他的狀態怎麽樣?”

李明翰回憶道:“還行吧,我請他吃了飯,他就走了,我說有時間聯係,他說好。”

我也問道:“半個月之前呢,他找到你,你們說了什麽?”

李明翰喝光了剩下的汽水,連續打了兩個飽嗝:“他就是說這半年把那件事做完了,我說那挺好的,為什麽感覺提不起精神呢,他說突然感覺自己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了,我還笑他呢,我說,這人活著,生活總得繼續,早點想開了,找個人結婚,生個孩子,日子呢,還是一樣地過。”

我有些急促:“他說什麽?”

李明翰歎了口氣:“他什麽也沒說,就是不停地喝酒,第二天,他就準備走,我問他去哪,他說不知道,我說我認識的另一個工地正在招人,問他要不要過去,他就同意了,那個工地就在相鄰的望江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