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受害有罪

臨近傍晚,突然下起雨來,雨滴敲打在辦公室窗外玻璃上,莫名地讓周時好覺得輕快愜意。其實很多時候人對環境的感知,與心情有很大關係,周時好現在情緒不錯,便不覺得雨滴的紛擾讓他煩躁。他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手指在鼠標上輕輕滑動,雙眼含著笑,饒有興趣地盯在電腦屏幕上。

葉小秋說得沒錯,陳卓果然是頂流網紅,這消息才放出去小半天,便迅速衝上各大平台熱搜榜的第一名,受關注的程度大大超出周時好的意料。網民的反應也出奇地一致,大多懷疑陳卓才是事件的幕後黑手,看來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相信照此趨勢發展下去,受害者主動站出來是早晚的事,周時好不由得信心滿滿。

周時好正揚揚自得,驀地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他說了聲“進”,便看到帶著一股水汽的方齡。方齡笑盈盈地走到周時好桌前,頭發上還落著些許雨珠,臉頰紅撲撲的,胸口微微起伏,估計是一路從外麵小跑著來的,似乎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

“走錯了,你的辦公室在隔壁。”周時好皺著眉衝旁邊指指。

“沒走錯,我就找你。”方齡仍一臉笑意。

“我是不是快死了?”周時好愣了下,突然咧著嘴,哭喪著臉說。

“說什麽呢?”周時好這麽一問,把方齡問得有些迷糊。

“自打你來隊裏掛職,進我辦公室從來沒敲過門,每天橫眉冷對、氣勢淩人,抬眼都不稀罕瞅我,驕傲得像隻長頸鹿。”周時好一本正經地胡說,“今兒是怎麽了,進門這麽客氣,下著大雨不回家,著急忙慌跑到我辦公室來,眼神還這麽柔情似水,太反常了,是不是我快死了你才這麽友善呢?”

“滾,腦子有病。”方齡被逗得哭笑不得,使勁白了他一眼,坐到對麵椅子上,嬌嗔道,“還不能給你個好臉了是吧?”

周時好嗬嗬笑了兩聲道:“說吧,讓我幫你辦什麽事?”

“你以為我有求於你,才來討好你的?你也太狹隘了吧!”方齡吐槽道,頓了頓,收起笑容,冷不丁冒出一句,“當年是你陪著鄭文惠去做人流手術的對吧?”

“你……你怎麽會知道,你……你胡咧咧什麽……”周時好臉色唰的一下變白,支支吾吾,語無倫次,下意識壓低嗓音嚷道。

“時好,你別緊張。”方齡柔聲道,“我去了你小時候住過的福利院,他們給了我老院長家的地址,我見到老院長,她把你和鄭文惠之間的故事,從頭到尾給我講了一遍。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麽那麽尊重駱浩東,為什麽那麽疼愛駱辛,甚至也理解了那時你在學校成績那麽優秀,卻毅然決然放棄考研,不惜與我分手也要回到金海工作的決定,是因為你急於報恩。”

“對,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念記駱隊的好,才會那麽在意駱辛,但其實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回報文惠姐。”方齡既然已知曉實情,周時好也沒必要再隱瞞下去,索性把話說透,“我曾經是福利院裏出了名的搗蛋鬼、小惡霸,有段時間我被青春期的叛逆、躁動、自卑和親情的缺失所困擾,隻能靠搞破壞和傷害別人來偽裝自己。直到文惠姐出現,她是那麽善良,那麽博愛,那麽無私,那麽包容,對我百般嗬護,貼心開導,讓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親情。她每周都會到福利院做義工,給我買好吃的,給我買新衣服,給我補習功課,給我買許許多多的書,教育我如何做一個好人,做一個有理想有抱負,對社會有貢獻的人。我從初中到高中到大學,除了國家給的補貼,其餘的生活開銷都是她無私資助的。考警校,當警察,進市局,進刑偵隊,進一大隊,也都是她一手為我規劃的人生軌跡。她如天使一般降臨,數年如一日,漸漸成為我的依靠,成為我人生的領路人,成為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人。”

“她是姐姐,是母親,是你的大樹,是你心中完美的神,你不允許她有任何的汙點,不允許任何人玷汙她的形象,哪怕你來做那個惡人,甚至違背警察原則隱藏重要案情信息也在所不惜。”方齡用充滿信任的目光看向周時好,真誠地說,“因為你愛她,是親情的愛,我能夠理解,所以我相信了,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有她的死,都與你無關。時好,對不起,總之是我誤會你了。”

“不怪你,是文惠姐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她的關係,生怕隊裏的人看輕我,影響我在隊裏的發展。”周時好一臉傷感,頓了頓,又鄭重地說,“文惠姐懷孕流產的情節,如果非辦案需要,暫時不要再擴散,尤其盡量不要讓駱辛知道。”

“我心裏有數。”方齡點點頭,正色道,“但是案子還得辦,你不能再回避我了,關於鄭文惠肚子裏的孩子的問題,你肯定做過調查,是不是應該和我交代一下?”

“當年我問過文惠姐,她沒告訴我,我也沒再追問下去,因為文惠姐需要我做任何事情,都不必說明緣由,我都可以赴湯蹈火。”周時好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筆錄本,翻找幾頁,推給方齡,“文惠姐失蹤之後,我調查了她的手機通話記錄,找到了這個手機號碼。我試著打過幾次,一直關機,去電信公司查曆史通話記錄,發現這個號碼隻與文惠姐一個人通過話,兩人從2007年9月開始,陸陸續續通話,一直到文惠姐失蹤的前一天。”

“13591175……”方齡輕聲念道,隨即緊皺雙眉道,“這顯然是特意為鄭文惠準備的號碼,是有預謀地想要害她,還是說出於自身原因不願意留把柄?”

“殺人凶器,用的是駱隊留給文惠姐防身用的電警棍,感覺殺人應該不是有預謀的,其餘的不太好說。”周時好輕搖了一下頭,感慨道,“那個時代手機號碼還不是實名製,我隻能追查到號販子,但他早忘了買這個號碼的是什麽樣的人。再後來,這個號碼一直未再使用,時間長了,便被電信公司銷號了。”

“那這個號碼現在也沒什麽價值了,這些情況你跟駱隊提過嗎?”方齡問。

“沒。”周時好略顯遲疑,眼神中閃過一絲哀傷,“當時我也懷疑過駱隊,我能感覺到他們夫妻關係很緊張,文惠姐在那段婚姻生活中,並不像外人看到的那麽幸福。”

“那查出什麽了嗎?”方齡追問道。

“沒有,我憋了很長時間,當我想和駱隊攤牌的時候,他就死了。”周時好說。

方齡抿抿嘴,表情變得複雜。周時好為了鄭文惠,可以背叛任何人,當然也包括她,一時間,她心底說不清是難過還是羨慕。不過這個晚上,周時好總算徹底和她交了心,她想要問的,都得到了答案,心裏便又很欣慰。

“你與鄭文惠,駱辛與寧雪,經曆和遭遇都很像。”方齡意味深長地打量周時好,“說真的,你難道從來沒像駱辛愛上寧雪那樣喜歡過鄭文惠嗎?”

“別胡說八道,問點有用的成嗎?”周時好有意回避問題,拿出二皮臉的語氣緩解尷尬道,“你要說一點沒有,也不現實,但那種喜歡就好像我喜歡神雕俠侶中的小龍女,喜歡港台片裏的王祖賢,喜歡李小冉,喜歡迪力熱紮一樣,遙不可及。”

“迪力熱紮是誰?”方齡皺著眉頭問。

“一個新疆女演員,長得特漂亮。”周時好像煞有介事地說。

方齡愣了下,隨即啞然失笑,調侃道:“周時好,我發現你這人特虛偽,都快40歲的人了還總標榜自己很年輕,假裝很了解年輕人的事,刻意跟年輕人混在一起。我告訴你吧,據我所知,演藝圈裏確實有幾個很出色的新疆女演員,但是人家一個叫迪麗熱巴,還有一個叫古力娜紮,我不管您老喜歡的是哪一個,都要把人家的名字記準了,別再出去給我丟人現眼,成不?”

“我都喜歡不行啊?”周時好不在意被揶揄,厚著臉皮說。

“行,都給你了,走了。”方齡揚揚手,起身道別。

“慢走,不送。”周時好欠身意思了一下,然後又坐回椅子上。瞬間,他不自覺地長舒一口氣,緊繃多年的那根神經終於可以放鬆下來。他與鄭文惠之間的故事,不再是他一個人的秘密,他也不必再孤身追蹤真相了。可以說,方齡的調查進階到現在這個階段,她才正式有資格做周時好的隊友,否則哪怕讓案件永無真相,周時好也絕不會將鄭文惠出軌懷孕墮胎的醜聞透露給任何人,就連駱辛也一樣。

與方齡冰釋前嫌,周時好心裏釋然許多,但未承想鬱悶的事情很快到來。

周時好顯然低估了網絡世界的瞬息萬變,信息迭代的速度也大大超出他的想象,反轉更是無處不在。僅僅過了一夜,網絡上突然冒出不計其數有關孫雅潔負麵消息的帖子。從微信公眾號,到國內最熱門的社交網絡平台,再到城市論壇,以及短視頻分享平台,呈爆炸式噴湧而出。與此同時,陳卓粉絲與營銷號一唱一和,大放厥詞、胡編亂造,謠言鋪天蓋地,遍布網絡。並且,先前有一些聲討陳卓的帖子,也莫名其妙地遭刪除。最離譜的是,一些網絡水軍夥同陳卓粉絲,竟然潮水般湧進孫雅潔的個人主頁留言,瘋狂詛咒謾罵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在各種抹黑手段的夾擊下,輿論方向逐漸被扭轉,朝著有利於陳卓團夥的一方發酵。於是,加害者搖身一變成為有著萬般委屈的受害者,受害者則被塑造成一個水性楊花、風流成性,甚至為了上位不惜把自己喝死了的**女主播。至此,一個剛剛踏入社會,即將翻開人生嶄新一頁的妙齡少女,就這樣被瘋狂的網絡世界踐踏掉最後的尊嚴,榨幹最後一絲剩餘價值。黑白完全顛倒,真相和公理被資本裹挾,而粉絲們卻因此維持鞏固了對偶像的信仰,接單接到手軟的營銷號因此賺得盆滿缽滿,平台更是既賺了人氣,又賺了流量,而在幕後操縱這一切的陳卓團夥,則很可能從迷奸案上全身而退,頂多是賠家屬點錢而已。

經曆了這一幕,周時好終於能夠設身處地理解那些潛在的受害者為什麽不肯站出來指證陳卓的苦衷了,正常人沒人能受得了這樣的攻擊。但這也從側麵印證了駱辛的判斷,這個陳卓背後一定有公關公司在幫他,而他們使用的手法,就是所謂“受害者有罪論”,通過詆毀受害者的道德水準,來洗白陳卓團夥。並且,操盤手法如此駕輕就熟,一出手便事半功倍,肯定不是第一次這樣操作,也再次表明受害者絕不止孫雅潔一個。

還有這幾天,來自社會各個層麵的請托說情電話絡繹不絕,也讓局領導感受到空前的壓力。畢竟天尚集團是在本地成長起來的實力民營企業,納稅大戶,在本市投資廣泛,對促進本市的經濟增長以及帶動就業都有很大貢獻。市裏麵肯定不太願意得罪這樣的企業,遂明裏暗裏跟市局打招呼,讓警方酌情盡力促成案件雙方當事人和解,盡快了結案件。

網上輿論發酵了幾天,周時好有些坐不住了,把大家召集起來開了個階段總結會。就目前的形勢來看,輿論走向已經完全失控,而且留給偵辦取證的時間並不多了,好在孫雅潔父親暫時還能頂住壓力,拒絕調解,堅持不撤案,案子便仍有由頭繼續調查下去。不過指望線上冒出指證者的希望越來越小,接下來應該要多花些精力在線下尋找證據。

回檔案科的路上,駱辛麵無表情,始終一言不發,車裏安靜得讓人很不自在。葉小秋隻好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裏瞎琢磨。她有些擔心,案子會不了了之,開會時她看得出周時好很為難,肯定是局領導找他通過氣了。不過這對受害者孫雅潔來說,真是太不公平了,有權有勢就能夠任意踐踏生命和法律嗎?富二代**擄掠,引導全網欺負一個弱女子,反過來竟以受害者的姿態自居,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幾乎從不說髒話的葉小秋,越想越氣,忍不住在心裏暗暗罵了句娘。

直到回到檔案科的隔斷屋裏,駱辛仍默不作聲,而且就這樣呆呆地坐了一天,搞得葉小秋更加憋屈,她很少看到駱辛這麽束手無策的樣子。到了下班時間,隔斷屋中仍未有動靜,葉小秋隻能耐著性子陪著,不過坐的時間長了有些犯困,便趴在桌上打起盹來。等到葉小秋再睜開眼睛時,她迷迷糊糊瞅了眼牆上的掛鍾,嚇了一大跳,已經是晚上10點多了。她尋思著“臭螳螂”是不是把自己扔下走了,不過看隔斷屋裏的燈還亮著,正想起身過去一探究竟,便見駱辛推開玻璃門走出來。

駱辛徑直走到葉小秋工位前,語氣淡淡地問:“你家裏還有沒有別的車,比較低調的那種?”

“有啊,我爸以前開的那輛比亞迪,黑色,老款的,現在大街上很少見了,在我家小區地下停車場停著。”葉小秋揉著眼睛,愣愣地說,“你要幹啥用?”

“先前的案子,做現場模擬時用的車牌號碼貼還在嗎?”駱辛不答反問道。

“還有好多呢,都在我車上。”葉小秋一臉莫名其妙,緊著鼻子說,“這麽晚了,你到底要幹啥?”

“就應該這麽晚。”駱辛賣著關子說,“走,帶上號碼貼,先去你家換車。”

駱辛說完,扭頭先往門外走,葉小秋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也隻能由著他的性子,拿起放在桌上的背包跟了出去。上車,離開市局大院,到葉小秋家地下停車場把比亞迪開出來。沒走多遠,駱辛示意葉小秋靠邊停車,然後兩人下車,用號碼貼把汽車原來的號牌遮蓋掉,接著駱辛又在街邊花壇旁轉了轉,撿了一塊大磚頭帶回車上。

“現在去哪兒?”葉小秋發動車子問。

“去機場。”駱辛不再故弄玄虛,主動解釋說,“咱們現在最急迫要解決的問題,就是找到陳卓與孫雅潔發生關係的證據。那天在506號房間你也看到了,床單、被罩和枕套都被拆走了,我覺得是陳卓幹的,那上麵應該沾有他和孫雅潔的體液。從事發當天的時間點上看,陳卓離開溫泉山莊後,直接去了機場,我估計他的車至今仍在機場停車場裏。”

“你覺得床單、被罩會藏在他的車裏?”葉小秋搶話問道。

“可能性很大。”駱辛篤定地說,“我覺得他當時來不及找合適的地方銷毀,或者情緒太緊張,忘了扔掉也是可能的。”

“確實,以現有證據,申請不下來搜查證,所以你要砸車去把床單、被罩偷出來?”葉小秋扭頭瞥了眼後座上的駱辛,很明顯她認為駱辛有些魯莽,“可就算在那上麵真的找到了證據,也一樣不合法,不會被法庭采納的啊!”

“不,咱們隻負責砸車。”駱辛擺擺手,解釋說,“你想,那麽貴的車被砸了,車裏麵可能還有東西被偷了,停車場保安肯定會報警,到時候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檢查車輛,對吧?”

“噢,這法子行,怪不得你要這麽晚出來,這個時候在機場逗留的人應該不多了。”葉小秋豎了下大拇指,隨即思索著說,“那這過程隻有15分鍾能用,過了這個時間點,停車場開始收費,咱們的信息就有可能暴露。”

“你聽好了,進入停車場後,立即關掉車燈,放下遮陽板,直接把車開到商務停車場。陳卓不差錢,又著急上飛機,肯定會把車停在那邊。去商務停車場找到車,觀察周邊監控探頭位置,然後你用車體擋著,我下車把車玻璃砸碎,得手後咱迅速撤退,但也別走太遠,在附近找個地方瞄著。保安如果報警,機場街派出所離得近,應該很快就能出警,如果20分鍾之後,派出所還不出警,那咱來打電話報警。”駱辛顯然已經通盤考慮好整個計劃,不過說話間他用手指交替彈動大腿的動作又不禁出現,看得出還是有一絲緊張。

“好,好。”葉小秋顫聲回應,手心裏莫名冒出很多汗。

丁零零,丁零零……

午夜時分,周時好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吵醒。他在床頭櫃上摸索到手機,放到耳邊接聽,迅即一個激靈坐起身,口中連聲說著“好好好”,緊隨著翻身下床。

打電話的是機場街派出所的所長。說是所裏剛剛到機場停車場出警,處理一個砸車盜竊的案子,發現車輛行車執照上登記的車主叫陳卓。隨後,民警又在車輛後備箱中發現一個黑色垃圾袋,裏麵塞有床單和被罩等物件,並且床單上印有天尚溫泉山莊的標誌。兩項綜合,民警認定車主是天尚集團的“太子爺”陳卓。聯想到網絡上最近炒得火熱的妙齡少女死於天尚溫泉山莊事件,現場民警立馬有所警覺,趕緊打電話向所長匯報。了解到現場狀況,所長知道刑偵支隊正在跟進調查相關事件,他跟周時好是老熟人,便第一時間打電話向周時好通報。

周時好能接到機場街派出所的電話,說明駱辛和葉小秋的計劃成功了。事實上也是出奇地順利,兩人從進場、找車、砸車、撤退,僅僅用了12分鍾。之後又過了七八分鍾,兩輛警車閃著警燈先後開進機場停車場中,說明如駱辛預想的一樣,停車場保安第一時間報警了。更妙的是,機場街派出所的同誌職業素養很高,警惕性也很強,發現涉案車輛中遺留有相關物證後,立即向上級匯報。這樣一來,就不必駱辛和葉小秋再出手,也大大降低兩人暴露的風險,他們原本還商量以接機為借口,假裝在停車場偶遇派出所辦案。

葉小秋以最快速度將比亞迪開回自家所在小區的地下停車場中,換回她原來的座駕再返回機場,如此一去一來,隻比周時好和技術隊趕到停車場的時間晚了一小會兒。兩人從車上下來,看到周時好正在和派出所的民警熱情寒暄,技術隊的人已經將床單、被罩等物件裝進證物袋裏,開始圍著車輛進行其他搜查取證,兩人便加入進去。

駱辛舉著手電筒在車內各個部位仔細翻找著,任何一個小縫隙都不放過,似乎他原本就不太在意先前說的那些床單、被罩什麽的,而是有更重要的目標要找尋。葉小秋大為不解,一臉納悶地問道:“你這又是在找啥?”

“照片、相冊、記事本、光碟、U盤之類的東西,你也幫著找找。”駱辛一邊搜索,一邊解釋說,“陳卓這種類型的人都很變態,他們往往因縱欲過度,導致性能力衰竭,正常的生龍活虎、經驗豐富的女性,他們根本應付不來,所以他們把目光投向那些年輕的、涉世未深的、缺乏一定社會經驗的女孩。而且要哄騙女孩喝下迷藥或者大量酒精,從而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任由其隨意擺布,這時他們才會有安全感,才不會有壓迫感,才能夠找到自信,才能夠相對正常地發揮男性雄風,久而久之便成為癖好。值得關注的是,有這種迷奸癖好的人,都很喜歡收集‘戰利品’,用以事後反複拿出來回味,可能有些人會收集女孩的頭發、頭飾、口紅、指甲等等,有些人則會把整個過程錄像,我相信陳卓也不例外。”

“要是真能找到這種東西,那陳卓肯定會被錘死。不過這麽重要的東西,他應該不會放在車裏。”葉小秋提示道。

“對,不一定放在車上,但我感覺這種東西肯定有。”說話間,技術隊的民警正在拆卸汽車前方的行車記錄儀,這引起了駱辛的關注,遺憾的是,民警並沒有在行車記錄儀上找到記憶卡,顯然被陳卓自己取走了,看來他也不是一點警惕性都沒有。

這個時候,周時好與派出所民警也溝通完了。民警說感覺小偷沒偷走什麽東西,車裏既有人民幣又有美元,還有昂貴的香水和墨鏡,不知道為什麽小偷都沒有拿,可能因為車輛自動警報聲音太大嚇跑了小偷。民警還用手機給周時好播放了一段停車場裏的監控錄像,周時好看到視頻中出現的作案車輛是一輛黑色比亞迪,竟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他將視線從視頻上抽離出來,抬眼望向遠處跟在駱辛身邊的葉小秋。

沒有財務損失的盜竊案,莫名熟悉的作案車輛,周時好越想越覺得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