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陡生波折

周時好明顯能感覺到,自從自己和方齡的關係緩和之後,林悅到隊裏的次數和給他打電話的次數都比以往要頻繁。

這麽多年,林悅早已在心裏將周時好據為己有,雖然兩人暫時沒有複合,但她也不允許有別的女人靠近周時好。應該說很長一段時期,他們倆彼此都有這個默契,都給他們之間這段感情留著餘地。直到方齡的出現,讓林悅心裏有種說不出的危機感,尤其最近她聽內勤女警苗苗說周時好和方齡之間不再針尖對麥芒了,而且相處得越來越融洽,心裏的危機感便更甚了。

這又到晚飯時間,周時好正琢磨著去食堂對付一口,卻聽到辦公室門外響起一陣清脆且富有節奏的高跟鞋聲響。方齡和林悅都喜歡穿高跟鞋,但林悅個子高,步子大,鞋跟落地的聲音格外重。果然,沒幾秒,林悅便推門走進來。

“吃飯了沒?”林悅大大咧咧地坐到沙發上,蹺起二郎腿道,“自己一個人吃飯沒意思,要不你陪我吃點?”

“有啥可吃的?”周時好隨口一問。

“現在大閘蟹應該挺肥的吧,咱去吃大閘蟹?”林悅回應道,“我有個朋友最近開了個海鮮館子,館子不大,但據說菜做得不錯,要不咱嚐嚐去?”

周時好想了想,最近確實忙得暈頭轉向,吃頓飯權當放鬆一下,便道:“那走吧。”

不多時,兩人坐上林悅的豪車出了支隊大院。正值晚高峰,馬路上車潮洶湧,汽車隻能走走停停,如烏龜般緩慢行駛。周時好很長時間沒睡個好覺了,在汽車富有節奏的顛簸下,不覺一陣困意襲來,身子漸漸歪倒在座椅背上,沉沉睡去,看得林悅一陣心疼。不知過了多久,周時好聽到褲兜裏的手機響了,閉著眼睛摸出手機放到耳邊,瞬即便聽到鄭翔在電話那端慌慌張張地說了句:“頭兒,出事了,趕緊上網看新聞。”周時好趕緊坐直身子,使勁晃晃腦袋,驅散著睡意,隨之解開手機屏幕上的密碼,點開新聞瀏覽軟件,迅速翻看起來。半分鍾過後,他突然失聲嚷道:“別去吃飯了,趕緊,趕緊去市局!”

“怎麽了?”林悅被嚇了一跳。

“工作上的事,一句話兩句話說不清楚,你好好開車,盡量加快速度。”周時好不想林悅擔心,盡量穩住聲音。

林悅很少見他這麽失態,估計是真有什麽大事發生,便不再追問,提起車速,專心開車。汽車在車潮中閃轉騰挪艱難穿行著,周時好電話不停地響,他硬挺著不接。終於在半小時後,汽車駛進市局大院,林悅剛把車停穩,周時好便推門跳下車,撒丫子往辦公大樓裏跑。

大概1小時之前,《金海晚報》通過自己的官方媒介號,在幾個主流的網絡社交平台上發布了一則配有視頻影像的新聞稿。視頻影像部分分為兩段:前一段顯示陳卓的豪華私人座駕在機場停車場,被一個駕乘黑色比亞迪轎車的不明人士砸碎車窗玻璃的場景;後一段的主角則是駱辛,大概半分鍾的視頻影像顯示他從一輛黑色比亞迪轎車上下來,將拿在手中的一個重物扔到街邊的垃圾箱中,然後返身回到車上,轎車隨即開走。兩相綜合,網友很容易猜出駱辛便是砸陳卓座駕的元凶。該新聞稿的文字部分則指明,視頻中的男子為金海市公安局參與偵辦陳卓強奸案的一位民警,以此揭露警方辦案人員通過自導自演砸車事件,違規取得證物的惡劣行徑。

市局副局長辦公室,馬江民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夾,衝著剛剛進門的周時好狠狠摔了過去,周時好自知理虧,愣是沒敢躲。馬江民指著桌上的電腦屏幕,憤怒溢於言表,高聲嗬斥道:“跟沒跟你說過,執法一定要合法,你用這種非法的手段,取得天大的證據能用嗎?就這種話我強調過多少次了,你他媽的都給我當耳旁風了是吧?”

“我……我要說我事先不知道,您能相信嗎?”周時好見馬江民這是真動氣了,本來不想爭辯,但末了還是沒忍住。

“你不知道?機場的監控視頻你先前看沒看過?老葉的比亞迪你不認識?”馬江民用手指使勁敲著桌子,“你知不知道現在局裏多被動?你看沒看網民都在說什麽,已經不是違法取得證物的事了,是捏造了!”

“行,馬局,我真知道錯了,是我管理不當,隻要這事能平,局裏怎麽處置,我都認。”周時好審時度勢,知道此時說什麽都白費,還不如態度誠懇點。

“既然證物用不了,案子肯定得撤,至於過錯人員怎麽處置,局裏還得開會研究。”馬局喘口粗氣道。

周時好耷拉個腦袋,將摔在地上的文件夾撿起來,規規矩矩放回馬局桌上,道:“那我先回隊裏了。”

“趕緊滾!”馬局氣憤難平地瞪了周時好一眼,沒好氣地說。

周時好賠著笑,退出馬局辦公室,關上門的一瞬間,大大鬆了口氣。這老頭一句話都沒舍得數落駱辛,如此看來估計這事老頭能幫著給平了,不過這也給他自己敲了個警鍾,像方齡先前說的那樣,確實應該對駱辛適當做些約束,否則這孩子容易走火入魔。

次日上午,金海市公安局在官方媒介號上發布通告,承認有辦案人員違法取得證物的事實,宣布撤銷對“陳卓強奸案”的調查,並誠懇向陳卓以及公眾致歉,對視頻中出現的民警以及夥同人員給予留職察看處分,對案件負責人給予記大過處分。

似乎是約好了一樣,通告發出去沒多久,孫雅潔的父親孫鬆主動來到隊裏,告知隊裏他已經與陳卓方進行了和解,現在正式提出申請撤銷案件。天尚溫泉山莊少女死亡事件,由此便徹底翻篇。

盛陽市這邊,接到處分通知的時候,駱辛和葉小秋正跟著何兵走訪劉萬江兒子劉明的小學老師。

老教師70多歲了,精神頭很好,還很健談。她在春和街小學幹了一輩子,提起自己的學生劉明,言語中盡是惋惜:“劉明這孩子我有印象,從一年級到六年級都在我帶的班上,還有他妹妹我也帶過兩年,兄妹倆學習都很好,可惜遇上那麽一對不靠譜的爹媽,要不然劉明不至於初中畢業,便早早地踏入社會。”

“劉明當年在班級裏表現怎麽樣?”駱辛問。

“挺好的,他是內向的孩子,不怎麽愛說話,很耐得住性子,喜歡看書,其他小朋友在外麵瘋跑踢球玩的時候,他都窩在教室裏看書。”老教師介紹說。

“劉美娜老師你還記得嗎?”駱辛問。

“當然。”老教師淒然點頭,“就是被劉明他爸殺死的那個唄。”

“她教過劉明嗎?”駱辛問。

“算是教過。”老教師未加思索,語氣幹脆地說,“劉美娜當實習老師的時候,在我的班上幫忙帶了兩個月的課。”

“這麽說先前被害人一,對劉萬江來說並不陌生?”葉小秋開始領會駱辛的用意,他一定是覺得三個被害人之間的交集,並不僅僅是修鞋而已,但這對案件的結果又有什麽意義呢?

駱辛對這個答案似乎並不意外,接著又問:“田露這個女孩你有印象嗎?”

“她也在我的班上,和劉明是同學。”老教師回答,跟著又問道,“你說的田露,指的是她媽媽是個護士,同樣被劉明他爸殺了的那個女同學吧?”

“對,他們倆在班級裏關係怎麽樣?”駱辛點下頭,又問。

“沒太注意。”老教師想了下,主動提示道,“噢,對了,據我了解,他們倆初中也在一個班上。”

“現在還能聯係到田露嗎?”駱辛問。

“能,我有她的電話,她現在在交通台做主持人,你們去廣電大廈肯定能找到她。”老教師拾起桌上的老花鏡架到鼻梁上,又把手機拿到手上翻找一陣,接著把手機屏幕朝向駱辛,“喏,就是這個電話號碼,你們記一下。”

葉小秋記下電話號碼,三人相繼起身,與老教師道別離開。上了車,開動車子,何兵自然知道下一站的目的地,肯定是去廣電大廈見田露。在剛剛與老教師的問話中,何兵雖一言未發,但很用心地聽了駱辛的提問,盡可能讓自己跟上駱辛的思路。

劉萬江的兩個孩子都是在工人村長大的,小學讀的當然是春和街小學,自然與在那裏當老師的被害人一會有接觸。被害人三的女兒田露也是春和街的孩子,就讀的小學同樣是春和街小學,那自然有可能與劉萬江的孩子認識。再往前想想,被害人二,也就是那個陪酒女,當年租住的房子離劉萬江家很近,她每天都會從劉萬江家門前經過,或許在案發前他們就曾經見過,或者經常照麵,那也就是說三個被害人與劉萬江或多或少都有些關聯。不對,如果說關聯,更直接點的應該是劉萬江的兒子劉明吧?何兵一邊開車,一邊在心裏暗自琢磨,突然意識到,駱辛做的這些補充偵查,好像針對的不是劉萬江,而是他的兒子劉明。

一晃神的工夫,汽車已經駛入廣電大廈門前的停車場。三人下車,進入大廈,葉小秋在前台給田露打了個電話。不多時,田露便從樓上下來。如今她也是個中年女人了,不過看起來保養得很好,風韻猶存的樣子。

葉小秋亮明身份,四個人在大堂中的咖啡廳找了個卡座坐下。其實駱辛的問題很簡單,就是想問一下田露當年和劉明的關係怎麽樣。案件過去那麽多年了,田露顯然早已從母親亡故的悲痛中走出來,落落大方地答道:“我和劉明在初中時期有過短暫的交往,就是小男生和小女生那種朦朧而又曖昧的交往,但是很快被我媽發現了,那時候劉明他爸總出差,他媽總出去跳舞,據說還把男人領回家睡覺。我媽說他媽不是正經人,教育出的孩子也不會好到哪兒去,死活不讓我和他來往。再後來,他爸被抓了,他媽改嫁,他也轉學了,我倆基本沒怎麽見過麵。後來我上大學那年我媽還念叨,說幸虧我沒和他好,說他啥也不是,跟他爸在農貿市場門口修鞋。”

劉明和被害人三的女兒不僅是同學,還曾經有過短暫的戀愛經曆,而且分手的原因還跟被害人三有關,如果說案發當天,因為在擦鞋過程中引起被害人三的不滿,導致凶手出現應激反應,那麽反應更大的必然是劉明而非劉萬江。不用駱辛多解釋,此時的葉小秋和何兵已經完全讀懂他的心思,他的目標就是劉明。

見過田露之後,已經到了午飯點,何兵聽葉小秋提過駱辛吃素,他正好知道一家菜品不錯的素食自助餐廳,便帶兩人去吃自助餐,他請客。吃飯的時候,何兵將劉明的問題直接點破,駱辛未置可否,表示稍後會給他一份完整的報告解釋,並提出,他還想見一個人,就是劉萬江的情人,當年替劉萬江喊冤的蘇芸。

“你找她做什麽?”何兵疑惑地問。

“我想親自印證一下她當年有沒有說謊。”駱辛沉聲道,緊接著又接連問道,“對了,劉明當年是在一家酒店當保安吧,這家酒店目前還在嗎?能不能找到他的舊同事聊聊?”

“這個得容我一些時間去找找看,工人村整體拆遷改造之後,當年的住戶有的要了回遷樓,有的拿了錢去別地買房,蘇芸是個什麽情況還不好說,而且過去這麽多年了,她人在不在世還兩說。至於劉明工作過的那家酒店,叫恒源大酒店,當年是市內為數不多的三星級酒店之一,不過已經倒閉好多年了,中間又換了幾撥經營方,也沒折騰明白,我那天路過,發現又改成出租公寓樓了,估計想找到原先的員工,恐怕不太容易。”何兵表情頗有些為難,頓了頓,換上輕鬆的語氣道,“明天是國慶節,這案子稀裏糊塗這麽多年也過來了,也不差這幾天,你們要不要回金海休息幾天?”

駱辛斬釘截鐵地搖搖頭,不容置疑道:“你先按我說的找人,接下來幾天的工作,我們會看著辦。”駱辛口中的我們,指的是他和葉小秋。

“那行吧。”何兵訕笑一下道,對駱辛這種說話的腔調,心裏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要不是看在駱浩東的麵子上,他早發飆了。

當晚,何兵給老同事寧博濤打電話,聊到駱辛免不了吐槽幾句。說駱辛和他爸駱浩東這爺兒倆簡直太不像了,駱浩東高大壯實,為人憨厚正派,做事一板一眼,對工作充滿熱忱。而駱辛瘦得像麻稈,模樣長得也磕磣,可能出過車禍的緣故,性格上有缺陷,言談舉止死氣沉沉的,也不大懂人情世故,做事喜歡劍走偏鋒,不過感覺確實有點能耐,當年春和街的案子落到這小子手裏,說不定還真能有一個明確的說法。

國慶假期第一天,駱辛和葉小秋去了趟劉萬江位於盛陽郊區的老家台山村。劉萬江的兄弟已經去世,不過妹妹還健在。據他妹妹說,當年劉明和劉湘走得匆忙,沒和任何親戚打招呼,搞得他們這些長輩心裏很是過意不去,覺得沒有幫助大哥照顧好倆孩子。他妹妹自己覺得倆孩子這麽做的原因,一方麵是要去大城市給劉湘看病,另一方麵當時已經有媒體記者從市裏麵追到村裏,糾纏兄妹倆要做采訪,本來村裏對倆孩子就議論紛紛,又接二連三有記者來搗亂,倆孩子心裏肯定很難受,所以幹脆一走了之。不過她也沒想明白,這麽多年那兄妹倆怎麽會一點消息都沒有。那年村裏規劃修路,大哥家的房子在規劃範圍內,他們想盡辦法也沒能聯係到那倆孩子,最後妹妹和二哥商量,替倆孩子把字簽了,讓村裏扒了大哥家的房子,補償款至今分文未動,還等著倆孩子回村裏來給他們。

從台山村空手而歸,回到酒店已接近傍晚,兩人簡單吃了點東西,便各自回房間洗漱休息。半夜駱辛被手機鈴聲吵醒,打電話的是“明光星星希望之家”的周姐,她在電話裏哭著說崔鴻菲教授出車禍了,目前正在醫院搶救,醫生說恐有生命危險。

仿佛那個魔咒又應驗了,凡是親近駱辛、對他好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駱辛心情沉重地喊醒葉小秋,兩人連夜上路,返回金海。一路高速狂奔,下了高速路口,進入金海市區天已經亮了。兩人直奔醫院,此時崔教授的手術已經結束,主刀醫生表示性命算是保住了,但人恐怕永遠無法醒來。

當駱辛聽到“植物人”三個字從周姐口中說出的時候,神經似乎便不受控製,手指飛快地彈動著,麵頰也跟著**,甚至整個身子都在抽搐。每個人都看出他傷心至極,隻是不會表達而已。

接下來的幾天,駱辛大多時候都待在ICU病房外的休息區默默地坐著,似乎在等待奇跡的降臨。一周之後,崔教授依然沉沉睡著,沒有一絲一毫蘇醒的跡象,駱辛逐漸意識到,崔教授可能真的要在病**無限期地睡下去,就如當年的他一樣。

這麽多天,除了葉小秋始終陪在駱辛身邊,周時好時不時也會到醫院看兩眼,這會兒眼見駱辛情緒終於恢複正常,才敢把車禍的真相說給他聽:

崔教授外地有個朋友,趁著國慶假期攜全家老小來金海度假。10月1日當晚,在朋友住的酒店餐廳,崔教授定了一桌酒席給朋友接風。大約晚上9點30分,酒席結束,崔教授和朋友告別,獨自坐上回家的出租車。

崔教授家住在城北一所全封閉管理的高檔小區,出租車不讓進小區內,崔教授便讓司機把車停在小區大門口前,然後下車。而就在她下車的一刹那,突然從後方冒出一輛加速疾駛的吉普車,衝著崔教授猛地就撞了過去。出租車司機當場便被嚇傻了,等他反應過來時,吉普車已經逃得無影無蹤。

周時好安排人手沿著出租車當晚的行駛路線調閱街邊的監控錄像,發現肇事車輛先前便一直不急不緩地跟在出租車後方,而通過車牌調查發現那是一部失竊車輛,目前該車輛仍下落不明,刑警支隊聯合交警部門正在全力追查中。

從上述情節不難看出,車撞人事件其實是一起有預謀的故意殺人案件,但是以崔教授一貫與人為善的行事風格,駱辛實在想不明白什麽人會對她如此仇恨,而且還是用那麽殘忍的方式進行報複。他立馬叫上葉小秋出了醫院,吩咐葉小秋開車去“明光星星希望之家”,他想問問周姐崔教授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麽人。

周姐是崔教授的幹女兒,一直以來都盡心盡力輔佐崔教授打理“明光星星希望之家”,像什麽財務、人事、後勤等方方麵麵的工作,都被她一肩挑包攬下來,畢竟像“明光星星希望之家”這種慈善型的學校,是雇不起太多行政人員的。

說起來,駱辛認識周姐也蠻久的,打從他第一次接受崔教授的治療時周姐就在,估摸著現在她也有40多歲了。但更具體的情況駱辛就不大清楚了,隻是大概知道她最初是崔教授雇的家庭保姆,後來兩個人相處時間長了,有了很深的感情,崔教授主動提出收她為幹女兒。崔教授本身一輩子沒結過婚,膝下無兒無女,有周姐的陪伴和照顧,對她來說倒也是件好事。

崔教授雖然躺在病**,但“明光星星希望之家”暫時還得正常運轉,所以周姐這幾天是醫院和學校兩頭跑,特別辛苦,整個人明顯清瘦了不少。但即使這樣,她依然還剩下200多斤的身子,“熊貓”本色未變。“熊貓阿姨”是學校裏的孩子給周姐起的綽號,她雖然長得胖,但麵相很和善,加之總戴著一個大黑框的眼鏡,看起來萌萌的。

周姐的辦公室在學校的二樓,駱辛和葉小秋趕到的時候,她似乎也剛剛進門,正在用毛巾擦著沾在衣服上的白點子,看到兩人,大大咧咧地說:“剛剛去食堂幫著包包子了,中午學校吃包子,你們倆也留下來吃點吧。”

“崔教授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麽人?”駱辛直截了當地問。

“沒有啊!”周姐頭搖得像撥浪鼓,“幹媽是什麽樣的人,你最清楚了,她怎麽可能招惹是非?”

駱辛想了想,又問:“那她最近有沒有接診過什麽特別的病人?”

“應該沒有。”周姐也稍微想了下,回應說,隨即自責道,“那天我開車送幹媽到酒店,本來想留下來等幹媽的,但幹媽非說不用,讓我先回家,我就開車走了,現在想想真後悔,我當時應該堅持堅持,等幹媽一起回家就好了。”

“你別這麽說,這種事情誰也無法預料。”葉小秋安慰道。

“對了,你怎麽辦?”周姐紅著眼眶,瞅了眼駱辛,關切地問道,“要不然讓學校裏的李老師跟你試一試?李老師其實水平也挺高的,這一點你不用擔心。”

這十多年來,如果時間允許的話,駱辛幾乎每周都會和崔教授見一麵,接受一次心理輔導,現在崔教授躺在病**昏睡不醒,顯然這樣的會麵以後都不會再有了。但即使這樣,駱辛也不可能接受別人的輔導,不是水平能力的問題,而是信任度的問題。自打駱辛奇跡般蘇醒之後,真正能夠走進他內心的,讓他可以完全信任的人,就隻有兩個,一個是前搭檔寧雪,另一個便是崔教授,她們是無可替代的。

眼見駱辛沉默不語,周姐便明白了他的心思,憂心忡忡地繼續說道:“眼下還有個迫在眉睫需要解決的問題,那就是沒了幹媽,這學校以後怎麽辦下去?”

“你想怎麽辦?”駱辛眉頭緊鎖道。

“我想……我想實在不行,就隻能關門了。”周姐顯然把駱辛當成自己人,沉吟一下,征詢道,“幹媽現在這種情況,這學校也沒有辦下去的意義,反正醫院那邊幹媽身邊也需要人,把學校關了,我以後可以全心全意照顧幹媽,你看行嗎?”

這學校是崔教授的夢想和心血,也是唯一能夠帶給駱辛身心放鬆和安全感的地方,他自然是萬般不舍,但是麵對眼前這種狀況,他也隻能認可周姐的決定。畢竟照顧好崔教授的身體,是今後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他滿心期待崔教授也能像當年的自己一樣,有一天可以奇跡般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