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和跌宕還在營業,安恬和闊朗也不會打烊

安恬之後,思緒便能在紛亂的世事中,剪得開理得清;闊朗之後,身心便能在跌宕的起伏中,有了翩然的起飛點。無論飛到哪裏,往後餘生,落腳之處,皆是心安。記住,喧囂和跌宕還在營業,安恬和闊朗也不會打烊。

我曾經在微信群裏問過我的讀者:你們眼中的世界,是什麽樣的?

大家的回答竟然驚人地一致:跌宕起伏的人生、沉重無趣的生活、喧囂擁擠的心靈、蕭索蒼白的靈魂……我們的世界大抵如此。

在每天無止境的忙碌中,誰不是低著頭,如風火輪般匆匆而過?古人詩句裏的,漁舟唱晚、高山流水、杏花微雨,已然與我們的生活毫無關聯。我們體會不到時光氤氳,我們感受不到歲月靜好,心底不斷回旋的隻有六個字:房子、車子、票子。

這看上去似乎隻是個簡單的夢想,吃喝拉撒睡,要的不就是車子、房子、票子嗎?可就是這三樣簡單的物件,卻剝奪了我們一生的快樂。

於是,我聽到了很多這樣的聲音:

有的人說:我覺得現代生活的本質就是匆忙和孤獨,萬丈紅塵,像一條不歸路,我已經成為物質的奴隸,被物欲支配著向前,最後,我的物質世界越來越膨脹,內心卻越來越空虛和脆弱!

有的人說:在大都市奔忙的日子裏,我身不由己地被現實裹挾著,將自己淹沒於車水馬龍和鋼筋水泥之中,生活沒有安恬的味道,隻有名韁利鎖,跌宕不安。我忙到無心看風景,隻能在上班匆匆經過城市綠地時,抬頭看一眼湛藍的天空裏飄過的幾朵白雲;隻能從廢寢忘食的忙裏偷閑裏,透過如鳥籠般的CBD玻璃窗,看一看外麵已經不屬於我的明媚春景!

有的人說:突然有一天我發現,我已經忽略了時間的流逝和季節的變換。繁忙而機械的生活,麻木了我的感知,我正在一點點喪失著對自然、對天地、對生命、對生活的熱愛和感悟,完全成了物質的傀儡!

於是,有的人說:白天的我戴著麵具穿梭人群,夜深人靜時,總是感到自己被無盡的荒蕪淹沒,此刻唯有幾杯淡酒能聊以**,也隻有在這時,我才能聽到自己的呼吸,感覺到自己的心跳!

於是,有的人說:現實無法逃避,所以我隻能在夢中去尋找心靈的棲息地,為靈魂找到歸依的所在。可是夢境太短,醒來後,我依然要帶著自己的使命回到現實中,繼續在低低的歎息和淡淡的憂傷中,被世事洪流推著向前!

這是這個時代所有人發自心底的聲音,我們是不是也在其中,聽到了自己心底一直以來埋藏了許久的呐喊?

生活的喧囂和命運的跌宕,像是一道勒住身心靈魂的枷鎖,我們被桎梏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想要逃出去,卻又是如此的無能為力。

為什麽?很簡單,我們需要房子、車子和票子。

我說出來的,是這個時代大部分人的心聲。

追求生活的品質、個人的事業、豐衣足食的夢想、卓越優秀的閱曆,本身沒有錯。我們不是超凡脫俗的隱士,我們都是食盡人間煙火的凡夫俗子,我們還有很多夢想在路上召喚,我們都需要帶著自己的責任,走過這個紛繁的塵世。所以,我們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在閑情逸致中享受時光,總要回歸到生活的奔走與秩序中。

我們需要的,是走出去,尋覓繁忙生命中,那一點安恬和闊朗,讓心在翩然中,休養生息。這樣當我們再次帶著輕盈的狀態回到生活時,便有了繼續前進的生命力。

那時的你,身處鬧市,喧囂依舊,可心卻是靜謐安恬的;那時的你,深陷苦難,煩擾不斷,卻不再哀怨,內心也多了一份苦中作樂的勇氣。

此時此刻,你一定懂得:忙中找樂,是最好的重生。

一直以來,我都喜歡著李清照。

她的一生被光環籠罩,卻也跌宕不安。而她一生最快樂的時光,是和趙明誠在青州屏居的那些年月。

那時的她,正身處人生逆境。父親李格非被罷官,作為罪臣之女,她處境尷尬。後來公公趙挺之去世,丈夫趙明誠繼而失去官職。朝廷複雜的政治鬥爭,加之蔡京對趙家人的誣告陷害,一度讓趙氏家族在京城失了立足之地。

李清照是何等聰慧淡然的女子,她沒有像那個時代的婦女一樣,滿心失去權勢後的無助和哀怨。她知道,人世紅塵,有遇見,也有離別;有得到,也有失去。最後,不過是空手來,空手歸。漫步人間,每個人都是過客,又何必太過在意。

關鍵是,要在喧囂中尋得安恬,在跌宕中覓得闊朗,生活即是翩然。

於是,心性淡然的她和趙明誠,毅然離開是非纏身的汴京,退隱青州。雖然他們依舊忙於金石事業,忙於寫詩作文;但是,透過繁忙,他們把酒東籬、蒔花種豆,過著閑情逸致的生活。

李清照將自己的書房命名為“歸來堂”,將自己的臥室命名為“易安居”。由此可見,她內心已然在意趣中衍生出了闊朗曠達。

我最喜歡的,是那段“賭書消得潑茶香”的故事。

那時的李清照和趙明誠,經常飯後一邊喝茶,一邊讀書。突發奇想時,就會玩賭書鬥茶的遊戲。一個人說出某個典故,另一個人猜出自哪本書,猜中後決定誰先飲茶。於是,他們一邊玩樂,一邊喝茶,舉起的茶杯在前仰後合的笑鬧中,杯傾茶潑,留下了滿身茶香。

在這樣的情致裏,李清照早已忘記了跌宕人生帶來的悲涼,苦中作樂的生活裏,滿是驚喜。

由古及今,現代人總要從古人的生活裏,為自己的靈魂找到出口。

我一個朋友,她的丈夫因為倒賣文玩古董,賠得傾家**產。她一度萬念俱灰,不是尋死覓活,就是鬧著離婚。

麵對頹廢的她,我一直都在勸她,事已至此,消沉無濟於事,隻會雪上加霜,讓路越來越窄,不如幹脆放下曾經,或者舊物利用,變廢為寶,反正她丈夫隻對文玩感興趣,而且鑒別的眼光還不錯。

沒想到,不久後,這家夥突然開竅了。閑暇之餘,她會和丈夫一起去古玩市場閑逛,遇到有價值的古器字畫,價格也合適,便買回家中,拿著放大鏡在燈下賞玩。

某次買了一件青銅器,看上去氣質不凡,隻是右下角有一點點微小的缺口。於是,他們便在燈下一邊把玩,一邊修補。那時,燭火在幽暗靜謐的房間閃爍,兩張在燈下被映得紅通通的臉上,不時**漾起歡快的笑容。

她說,那一刻,她覺得曾經的惶惑不安,忽然已經隱退到生活之外。於是,她在苦難中尋覓到的生活意趣裏,體會到了無限的闊朗曠達。

無獨有偶,那件青銅器後來被專家鑒定為文物真跡,價值不菲。

其實,物欲價值不是重點。

重要的是,安恬之後,思緒便能在紛亂的世事中,剪得開理得清;闊朗之後,身心便能在跌宕起伏中,有了翩然的起飛點。

無論飛到哪裏,往後餘生,落腳之處,皆是心安。所以,我們要記住,喧囂和跌宕還在營業,安恬和闊朗也不會打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