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盲目裏的迷霧,把人間清醒還給日月天地

一味地忙,是一種作繭自縛。唯有掙脫絲繭,方能在不斷閃現的妙悟裏,活得有趣,也活得明白。那就讓我們穿透盲目裏的茫然迷霧,把眉清目秀還給日月天地吧。

我的讀者群裏,每天都有人向我傾訴生活裏的負重前行。

有人說,本以為忙,是為了活得明白,可忙到最後,卻盲目到茫然。

我說:當心忙到不再清醒透徹時,心靈又怎麽會清晰洞見?

所有低著頭忘乎所以的“忙”,最後換來的,都是閉著眼不知所以的“盲”,這是一種思想負擔日積月累後慢慢催化的必然結果。

我們都是這樣一路走來的。

記得大學畢業後的那些年,為了在競爭激烈的工作環境中更加遊刃有餘,我每天都會把自己置身於忙碌的工作狀態中,試圖以延長工作時間的方式,來達到飛速進步的效率。

忽然有一天,當我身心俱疲不知所以的時候,我發現,我竟然忙到一種盲目的狀態。

我像一個熊熊燃燒的風火輪般不斷往前衝,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聽、什麽也不看,就那麽焦灼而性急地狂奔著,我不知道這是怎麽了,我隻是不想停下來。身邊那些曾經最在意的人、事、物,我都已經無暇顧及。他們從我眼前匆匆一閃掠過,我捕捉不到任何蹤跡,我知道不是世事忽略了我,而是我辜負了它的美麗。

我的感知都在盲目中交疊糾纏,糾結著心的弦音,彈奏著喧鬧而緊湊的旋律。我仿佛緊箍咒下的猴頭,在疼痛中眩暈、在錯綜中呐喊,那生拉硬拽下的猴毛,是我期許的解脫。

許是前方的路上有太多未實現的願望在召喚,許是追趕幸福才能活得安全,許是生命的音符激昂高亢,許是身後的失意太過揪心,於是,我便在不息中尋覓,尋覓著想要的幸福。

可是,我沒有等來我想要的幸福,卻等來了一場疾病。

那次,在無數個加班到深夜的連軸工作後,我累倒了。那是我長久以來,唯一一段可以在休息中清閑度日的時光。

我每天躺在病**。起初身體極度虛弱,甚至感覺連喘氣都是一種體力活。我隻能閉著眼睛,捂著胸口,任憑生命微弱的弦音在空氣中回**。那一刻,我忽然感覺,健康地活著,原來是一件如此珍貴的事情。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健康沒了,就無處可尋了。

我想,這也算是盲目後的一種妙悟吧。

我的病房窗前,是一片濃鬱的樹林,那段時間恰逢春暖花開。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後,我的身體日漸康複。那一天,我躺在**,內心無比焦慮地想著這些日子因為住院而遺漏的工作。就在我皺著眉頭無意間看向窗外時,忽然驚覺,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認真地看看大自然的景致了。

隻見明媚璀璨的陽光灑向草地,光暈調皮地在草地上躍動。一群孩子在樹影花香間嬉鬧追逐,跑動時揚起的塵土,如雲霧般升騰而起,在光的作用下,形成一道道明亮的光柱,看上去美極了。

我躺不住了,立刻起床,走向窗外的世界。走向因為忙碌被遺忘了很久的大自然,走向因為盲目被障目了很久的純粹。

那時的我,純粹得隻是一個世間的俗人,隻是一個簡單的眾生,隻是一個頑皮的孩童。生活中原本的焦灼,此刻已是雲淡風輕。我和孩子們圍成一個圈玩兒丟手絹,我帶著久違的爽朗大笑,轉著圈和孩子們奔跑打鬧。玩到盡興時,眼淚口水橫飛,都無所謂了,哪有那麽多完美形象,怎麽愜意怎麽來。被抓到的我,還站在中間,為大家唱了一首《魯冰花》。我像個孩子一樣,手舞足蹈,唱著唱著,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坐著漫天星空下,歪著頭數星星的時光……

原來,生活裏不隻有追逐的拚搏,還應該有時而頑皮的閑趣。

一場病,換來一段妙悟:原來,人生所有的遇見,都有它的使命。

那次以後,我不再是一個執拗於某種念想的人。努力是生命的必然,但能在追逐的夾縫間加入些許清幽的情趣,卻是一種生命的能力。

記得做記者時,我采訪過一個民間畫家,他讓我印象深刻。

第一次采訪他時,正逢他在辦畫展,於是采訪便在他的畫室進行,我也有幸參觀了他的作品。

他的畫展,有些與眾不同。別人的畫展都是很莊重地展示在大廳,人們繃著臉,帶著嚴肅的表情,仿佛觀摩某種神聖不可侵犯的聖物一樣,小心翼翼地遊走在其間。

而他的畫室,卻被裝飾得仿佛婚禮大廳一般喜慶溫馨。隻見巨大的畫室四周掛滿了他的作品,大廳的中間擺著大大的長方形圓桌,桌子上擺著各色花瓶,花瓶邊上散落著花瓣,每一個花瓶的底部都有一張紙簽。

大廳的四個角放著畫架和畫紙,還有各種顏料。右邊擺著一個巨大的鬆木茶具,茶具前麵是一架古箏。

賞畫、插花、作詩、塗鴉、品茶、聽琴,是他畫展的主題。

他的畫展,打破了沉悶肅穆的氛圍,透著雲淡風輕的氣質。一場展覽,帶著藝術的詩意,也帶著生活的情致。這就是他要展現的美:皆以有趣好玩的名義開始,讓生活的忙與盲,停頓休整。

他告訴我,以前的他,也曾為了藝術創作,忙到心力交瘁。忽而有一天,他發現,曾經從愛好出發而饒有興趣的繪畫藝術,成了某種帶有功利性的追逐。忙到最後,他甚至盲目到忘記了自己為什麽選擇繪畫,忘記了自己的初心。

於是,他決定讓自己走出盲區,讓自己在繪畫的世界裏,活得有趣。

他不再為了追逐繪畫市場的需求而作畫,他試著一邊體會生活的樂趣,一邊帶著生活賦予的靈感作畫。

因此,他的畫麵充滿了生活的意境。比如,有一幅畫,畫麵上是一個女孩麵對媽媽的牢騷,回頭間露出心有靈犀的微笑。畫作下麵落款寫著:生活,需要一些“小牢騷”。比如,有一幅畫,是一個光著屁股的小孩,在門前的老樹下追一隻大黃狗,背景是煙霧升騰的遠山。畫作下麵落款寫著:簡單的美,即是生活……

那些生活中的“小牢騷”,那些生活中的“小情趣”,總是讓看畫展的人們,會心一笑。

他穿著一身布衣,有著一頭清爽的短發,帶著憨憨的笑容,穿梭在展廳裏。

看到有人站在他的畫前開心合影,或是大讚“有趣”“詼諧”“好玩”,他總會調皮地躲起來聽一會兒,然後“偽裝”成一個普通的觀賞者,和大家認真討論一番。

一些懂藝術的人,如果看畫展時靈感突發,便會走到圓桌邊隨意完成一件插花作品,順便在紙簽上寫上一首詩。或者幹脆直接走到畫架邊上,拿起畫筆,即興創作一幅塗鴉作品。在賞畫中賞花、作詩、作畫,這是怎樣的浪漫境界?

“我是隨性而為,不務正業,隻憑著興之所至做每一件事,但我很享受這種天馬行空的表達。”正是因為這種貼近自然、接地氣的創作,他的畫反而賣得很好,他的“打油詩”“小牢騷”“小情懷”,正是繁忙的人們最需要的生活方式,很親切,又很時尚。

他說,平時的自己,畫畫、寫詩、彈古箏、聽風、釣魚、冥想……在這些看似無用的小情懷裏,總能找到心的方向。

一味地忙,是一種作繭自縛。千絲萬縷的“約束”和“羈絆”纏繞著你,讓你動彈不得,你又如何能以身輕如燕的姿態,為迷茫的心找到清晰的出口?

唯有掙脫絲繭,方能在不斷閃現的妙悟裏,活得有趣,也活得明白。那麽,就讓我們穿透盲目裏的茫然迷霧,把眉清目秀還給日月天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