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談判5

省工商局年終會議,午餐已經開始了。麗娜走進大廳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座位,耳邊卻聽聽得有聲音說:“那不就是黃局長的那號麽?”

麗娜聽見了,驚得不敢回頭,雖然明知道說話的聲音就在近旁的一張桌子上。可人家並不怕她聽見,嘈嘈切切的聲音繼續傳來。

“那號。”是北山話裏極具侮辱性的一個詞。“那號。”常常是指上不了台麵的下作料,是下作得不配有名稱的一個器件。

麗娜進退不得,站在大廳裏,覺得像是被剝光了似的,她隻不過是一個身體,是黃局長一個上不了台麵的器件。麗娜,再也不是那個往大廳一站,讓大廳也生色的高麗娜了!

北山區政府賓館的大廳裏,麗娜也曾一身裙裝站立過,聽得有人竊竊私語,這就是高縣長的女兒,南主任的妻子。她等著南建設出來,感覺到自己那樣焰焰生輝,整個大廳都因為她而生色!

麗娜再也受不了眾人將她看作“那號”的目光,惶急中自言自語了一句,轉身走出了大廳。

麗娜提前一天退出了會議。

已經是北山區工商局黨委書記的高麗娜本來覺得自己還是滿足的,甚至有一些小小的成功,同學中,甚至是上了大學的同齡人中有幾個比過麗娜,可是,在這一刻裏,麗娜覺得自己什麽也沒有了。

職工們很快注意到,高麗娜書記的辦公室整天閉著門,一下班,更是窗簾也拉得嚴嚴實實,房間裏整天亮著燈,那麽愛說笑的麗娜突然不說話,連先前交往的幾個名流婦女的相約也不參加了。單位裏那些攀不上這高尚交際的女同事私下說,酒肉朋友們,才不信能熱乎幾年!又說,人麽,一升官自然不能和普通百姓一起說笑了,人家得全方位裝備進入官的角色。

折戰平的近親們漸漸知道他如願討回了20萬,一方麵為當初幫他出謀劃策自得,私下又羨慕這可真不是一筆小錢!但事情很快就變了味,折戰平比先前更頻繁地喝酒打老婆,以至鄰居都知道其中原故了。

“白美麗,你還真想接回你的兒子,你想得倒美!你這個臭女人,你給我滾,我不想再看見你!你愛跟誰睡去,就跟誰睡去,我不希罕你。”

白美麗果真沒聲沒息的離開了周灣。

過了月餘,折戰平跑去娘家要人,白美麗媽媽見此,不知女兒是不是尋了無常,急得先把女婿扯眉扯臉大罵了一回。大妻哥說:“我妹妹都尋不上了,要你這妹夫幹什麽?輪得著你一個無賴跑到我裏來撒野,我妹妹再不地道也比你地道,你拿上婆姨賣得吃哩!牲口棚裏都拉不出來這種人!”連推搡帶罵,再不走便要結實裏打。

二妻兄一聲喊:“滾出去,這院子裏是不給你發喪!”

白家媽媽連哭帶罵,幾近氣絕。白美麗到底去了哪裏,嫂子們暗笑,哥哥們冷淡,隻勸老母:“那麽大的人了,愛成個啥成個啥吧,天生就是那樣一副骨殖,怎麽就出在了這家裏!”

白家媽媽一聽,知道女兒是再也回不了這綏安川的家了,左思右想,從一點點大的娃娃撫育到花朵一樣的大姑娘,哪裏承望是這麽個結果,現在不知是死是活,人是在了哪裏,是怎樣活著?女兒成了這樣,人家必說是當媽的沒教好!白家媽媽由不得左思右想,牽腸掛肚,不上半年躺在了**,到正月裏,還沒有等到女兒的消息。白家媽媽無疾而終了。

一年後,美麗在省城大街上偶然遇到來看病的綏安川鄰居嫂子,說起家中事,聽到哥哥們對她的罵,聽到母親去逝,白美麗大哭一場,把回鄉的路全斷了。

兄弟棄我,我棄兄弟,故鄉啊,生活了那麽多年的故鄉,那麽親的爹娘兄嫂,走到窄處時,哪裏還會再拉她一把!過往的一切猶若是夢一場。

這個還有著幾分姿色的女人,從此高調出鄉村,出倫理,大方入風塵,所經男人皆被傾倒。白美麗那態勢裏有一種要死要活的高調,一幅活了今兒不管明兒的樣子,深得醉生夢死滋味;聲氣、眼鳳、手法活色生香,洞悉尋歡作樂之術;城中有錢無聊無品男人一時趨之若鶩。

白美麗拉扯了一幫初入城市、或在城市裏混累了,實在混不開的小女孩子,搭上了紅黃綠賓館,儼然頭牌、首領。漸漸的,一些旅館都知道了要找風塵女子,先得找白美麗。

北山市有一座七級佛塔,白美麗隱約聽說那塔是為一個風塵女子所造,那倒閉街頭的風塵女子原是鎖骨菩薩化身。那風塵女子難道天生下來就願為風塵女子嗎!風塵女子,骨裏原是菩薩。

“天生是那樣一副骨殖!”這一句罵像是刻在白美麗心上,午夜夢回時白美麗總疑心這句話是粘在她臉上。

歡場之中的偶爾一個霎那,白美麗也會清晰想起那年出嫁周灣時媽在燈下切切的叮叮: “美麗啊,這回去了周灣鄉,你可得安安的守著。從古到今,混進了男人堆裏的女人就沒個好下場。男人是野火,引火燒身的事,你可萬萬做不得!你不老麽,你老了可怎麽辦?別再讓媽為你操心了!”

白美麗將母親的話一根尖刺一樣狠心剜出。白美麗由不得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