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吃,吃,我要吃吃1
我和我的水心楊花到黛瓦園時,已經是晚上了。
岸上的黛瓦園鎮,像秦淮河的岸上。一片燈火。像古典的海市蜃樓。像生命裏對某個時間的記憶。
文文站在船頭指著河岸上燈光最濃的地方說:“就是那兒,我們馬上就要到那兒了。那一片粉紅色的光。”
我拉著水心楊花的手說:“水心楊花,我們最好不下去。我們就在船上住一夜,然後回去,回到我們的小屋子裏去。好不好?”
水心楊花理解我似地笑了笑。
水心楊花對我說:“你就那麽沒有意誌力嗎?如果那兒真是人們手所說的**的話,你就那麽經不住**嗎?”
我聽了我的水心楊花的話。我的心非常失望。我隻能在心裏對她說:“你會後悔的,真的。”
我們下了船,一腳踏在沙灘上,我們的身心傾刻被全部軟化了。
黛瓦園鎮的沙灘真媚人啊。它們在人腳心裏拱起一個包。就是這個包,一次次地拱動著我的腳心。我的腳心再把一種肉體享受的癢傳遞到我的心尖下。就是這種癢,讓我情不自禁地拉住了水心楊花的手。癢讓我的心尖發顫。顫讓我渾身有一種癱軟的感覺。
文文和沙沙見了,都上來扶持我們。沙沙扶著水心楊花,文文扶著我。我和水心楊花被他們拉開。他們拉開我們時非常有力,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這麽大的力。文文拉著我的胳膊,與我並肩往黛瓦園鎮走去。我看見沙沙也幾乎在綁架著水心楊花,往黛瓦園鎮走去。
我在心裏說,她是高興呢,還是後悔呢。她讓一個男人擁著,一邊擁著一邊走路,那男的幾乎就要摟著她的腰了。她和那男人一齊走著,而且始終不回頭望我一下,一下也沒有。想到這兒,我想,水心楊花可能跟著我的時間太長了,她的心一定野了。她可能一直在尋找著野心的機會。隻有野了心的女人,在他的男人旁邊才不會關注他。她的心真是野了。我的心不住地這樣說。
正在我有些沮喪的時候,文文開始側著臉看著我。我側過眼睛,她真是在那麽含情地看著我。她那雙眼睛說起話來了。好多人的眼睛都會說話呢。文文的眼睛更是會說話。文文的眼睛說:“你不是需要關注嗎。現在我就在關注你呀,你快接受我的眼睛呀。像我這樣的眼睛,待一會兒,多得你看不完。真的。”
文文的眼睛說完話又是迷人地一笑。她的眼睛不僅會說話,還會笑。
文文這樣看著我,她的**就隨著她的腳步開始律動,一下一下撞到我右手臂上。文文的**非常柔軟。現在的女孩子的**都非常柔軟。而且文文的**非常小,隻有我的拳頭大小。但是,即使小,因為是文文的,不是水心楊花的,不是我習以為常的**,我的感覺很舒服。但是,我的名字叫做杜橋樹呀,文文是不是想嫖我?我的心馬上引起了警惕。好在文文一直保持著那種接觸的姿態,她沒有再進一步。我隻是是在心裏警覺一下就行了。我在警覺裏行走著,一步步向我反感的黛瓦園鎮走去。我的心神離開了這片沙灘。我是誰,我走在什麽地方嗬。我,杜橋樹,一個人,一個符號。一個身體裏麵裝著各種各樣的聲音的符號。
“吃,吃,吃,我要吃吃。”
一個聲音在黛瓦園鎮的上空叫喊。
一陣笑聲在黛瓦園的小巷子裏回**。
一種歌聲在黛瓦園的沙灘上飛揚。
朱門非朱門,酒肉非酒肉。
一種非常熟悉的臭味。
非常熟悉的臭味嗬。
從河裏升起來。
像河霧一樣,升起來。
黛瓦園大酒店是我們的目的地。
我們走到黛瓦園大酒店門口,從門裏麵出來了兩個小姐。她們上來了就拉著我的胳膊。文文很知趣,見她們上來了,自然就鬆了手,讓她們把我扶進去。
我還沒到需要人扶的年齡,但是我就愛讓這些姑娘扶著。我的杜橋樹之名聲之規定裏麵,並沒有不許小妹妹們扶我這一條。
文文罷了我,轉身和沙沙一起去扶水心楊花。看樣子,沙沙和水心楊花已經很親昵了。他倆都在不住地笑。他們的笑還真讓我心裏爬出一條酸蟲子來。這條蟲子他媽的長得和一條蚯蚓一模一樣,靠自己的身體一拱一拱地往前爬動。它的進步有多快,全靠它的身體夠不夠長。它身體越長,它的爬行速度就越快。我的蚯蚓剛剛爬了幾步,就住了腳,我們來到一個叫未明湖的包間裏。包間的門一開始關著。文文扔掉了水心楊花的胳膊,走到包間門前。包間門前站著一個小姐。小姐穿著民國死了的老太太才穿的晚清時裝。她站在那兒,在朦朧的燈光下,真像一具女屍。
文文背對著我們,麵朝著小姐。她一時扭屁股,一時把手舉到頭頂上。然後,我聽到了大聲地“嗯嗯”地應著的聲音,還點著頭。然後,她伸出手拍拍那小姐的肩膀,那小姐也笑了一下。就在她笑那一笑之間,我看到了她的右臉上有一個酒窩。
文文然後回來,將我和水心楊花往包間裏推。沙沙推著水心楊花的腰,文文推著我的腰。剛才迎我們的那兩個小姐又飛向另外一拔客人。可是包間的門關著,直到我們的腳尖差點兒碰到門板時,門突然一下子開了。一群手持鮮花,隻是披了幾片樹葉的女郎,突然從包間兩旁騰了起來,一齊朝我們歡笑。那笑聲,像一盆快樂的水,一下子全部傾倒在我們身上。我們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們就像NBA的藍球寶貝一樣,在我們麵前跳開了舞蹈。她們六個人,在那麽小的空間裏舞動著身子,合著包間外麵的音樂,讓我滿眼都是白色的女孩子的肉。她們最後一個動作她們一定以為非常性感。那個長得最俏的女孩子,在大夥的扶持下,將身子往後一倒,一個好萊塢似的大劈叉,將她的腿舉到了天上,她的裙子也褪到腿根兒上。來人都“哦”地大叫一聲,原來她下身僅僅穿了一條裙子,裏麵什麽也沒穿。
“這是一隻白虎。”
“這也是黛瓦園大酒店的第一道菜。”
水心楊花突然將嘴巴貼到我的耳朵上麵說。
“我姨媽就是一隻白虎,三個男人跟了她,每個過上一年之後就莫名其妙地死了。這種女人的身體有毒。”
“有毒?”
原本讓我有些心神動搖的女孩子,現在全部變得索然無味。我不讓我的水心楊花來這兒,可是她偏偏要來這兒。她來到了這兒,又讓我不得安寧。在這麽美好的時刻,她竟然說起了她的姨媽。
她的姨媽是她對付我的一味藥。每當我心旌動搖時,她就會搬出她的親戚裏麵的某個人來。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著某方麵的病。他們的病一旦從水心楊花口裏說出來,都會讓我膽戰心驚。都會讓我忍不住想想我自己的處境。甚至在相當長的時間裏,我想著自己的身體,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有病了。我的水心楊花總是這樣。她的親戚就好比她的一個高高大大的藥櫃,櫃子上麵有許許多裝著藥的抽屜。這些屜子就是她的一個個親戚。他們每個人都是她的一味藥。每逢一遇到我身上出現病情,她就會抽出其中一味藥,來治療我身上的病。她深刻地懂得,愛情是一門得意忘形的藝術。她更懂得如何讓我永不得意忘形。
現在,在這些歡快的女孩子麵前,她又給我下了一味藥。一個白虎。這個典故我以前一點兒也沒聽她講過。但是,我相信,她是有這麽一個姨媽的。不僅如此,她這個姨媽真的就是一個白虎,她克死了她的三個丈夫。而且,現在還嚇著了我。
女孩子見我沒有高興的神色,自覺沒有了樂趣,她從她的夥伴身上一溜身下了地,還了原來的樣子,然後,一矮身子,鑽了出去。剩下的“藍球寶貝”也都像她一樣,矮著身子鑽了出去。屋子裏,隻剩下一桌豐盛的菜肴。
文文將我和水心楊花請上桌。
水心楊花一屁股坐在了我的前麵。沙沙連忙將她請起來,對我說:“請橋樹先生坐貴賓座。”
貴賓座位於正對著門的左邊一把椅子。我的水心楊花見不讓坐,正要坐上正對著門的那把,又讓沙沙給請了起來。她開始有點不知所措了。
“這是主陪的座,您坐我這邊。”沙沙把我的水心楊花安排在緊挨著文文的位置上坐下。他也就貼著我的水心楊花坐下來了。
我不大適應這種排場。心想你們幾個小白領,竟然這麽講究。這是我沒想到的嗬。但是,這種講究畢竟讓我不習慣。我的生活與這種講究實在太遠了。我需要一種隨意。
我麵前的筷子在我的隨意裏麵,掉到我的腳下去了。身後的小姐見了,慌忙跑向器具台,好像是她弄掉了桌上的筷子。我也不動作,就這麽等著小姐送筷子來。然後,我歉意地笑了一下,突然彎下身去撿我的筷子。
在桌子下麵,我一眼就看到沙沙的手放在我的水心楊花的大腿上。
他那隻手,正在不停地摩挲著,弄得我的水心楊花的腿不住地顫動。在餐桌遮擋的灰暗裏,我看到我的水心楊花的手也伸下去了。它們正在做著一種非常熟悉的遊戲。它們非常老練。沙沙的手,在那層灰幕中間,簡直就像一個白馬王子,它像舞台上的芭蕾王子那樣,把後腿繃直,將身子前傾,而它的頭則非常癡情地望著可望可及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