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粉落想丟人了3
周大山將握著如茗胳膊的手,移到了她的肩上,然後說:“你就不要掃老爺的興了,不管你喜歡不喜歡這玉佩,老爺定要將它送給你,來,讓老爺給你戴上。”
說著,周大山抬手就將玉佩戴在如茗的脖子上,如茗簡直抑製不住心裏的喜歡了,她在周大山就要抽手的當口兒,一把將周大山的手和玉佩一塊兒捂在臉上,然後靠進了周大山的懷裏。
周大山擁著如茗,輕輕問道:“小玉人兒,你可知道這玉佩的名字和來曆嗎?”
如茗抬起眼睛,眨了一下,說:“我哪裏曉得呀?我又不是玉石收藏家。”
周大山拍拍她的臉蛋說:“傻瓜,跟了老爺這麽久了,侍候老爺的玉石也快二年了吧,竟然連它們姓什麽叫什麽都不知道。”
如茗說:“我隻知道它們好看,好美,我才不管它們姓什麽叫什麽呢,那是你們老爺的事情。不過,我想知道這塊玉佩的名字。”
周大山說:“還說不關心呢,告訴你吧,這塊玉可不是凡俗之物,它是唐代的物件,叫白玉飛天,是我一個朋友從北京皇宮弄出來的,用它可以換八十擔課的田地呢。”
如茗聽了,嚇了一大跳,連忙從周大山懷裏掙出來,隨手取下玉佩還給周大山:“老爺,這玉佩太貴重了,如茗受用不起,您還是收回去吧。”
周大山見了,哈哈大笑起來,他沒有接如茗遞回來的玉佩,倒背著手,在她麵前來回走動起來,走了三五個回合,突然止住腳步,抬手捏著如茗臉上的粉肉,疼愛地說:“真是我的小心肝尖尖兒,真純潔呀,好呀,我要的就是你這種不圖錢愛財的女子,實話告訴你吧,這塊玉佩並非唐代的真玉佩,而是清代的仿唐白玉,唐玉潔白無瑕,但是白裏透出一種乳黃,你看這玉,它雖是潔白,卻白裏透出一絲青,所謂青,清也,表示它是清代的玉雕,雖然青玉比唐白玉玉質好上十倍,但是工藝晚了一千多年,價值也就大大
打了折扣,還是以課折價,一枚唐白飛天玉,值百八十擔課的土地,一枚清白飛天玉,卻隻值七八擔、十擔課的地。這就是差距。”
如茗說:“老爺,你光逗我,你這次說的是真的嗎?如果是真的我就信,如果你再騙我,我就將它摔碎。”
周大山又是哈哈一笑,說:“你這丫頭,竟然也會合玉中‘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名句。先前看這玉時,我就想到你,其實,你如茗就好比這玉,你本是一塊天然好玉,可是,要是你進了魯少達家,你這塊玉就好比這玉石進了清朝,玉再好,也隻是一塊十擔課地的玉。幸好,你進了周家,就好比你進了唐朝,你這塊玉,就成了傾城傾國的無價之寶。”
如茗說:“什麽事兒到了老爺的嘴裏,就成了神奇之物,一塊小小的玉,一會值十擔課的地,一會兒值一百擔課的地,這不,一轉眼兒又成了傾國傾城的無價之寶了。老爺哪像我們女人,愛一塊玉,就會愛一生一世,隻怕,這塊玉一旦真正到了老爺身上,老爺揣不到三天,就會嫌棄了。”
周大山不做聲了,他沒想到如茗還真是一塊沒瞧上眼的好玉呢。歇了一會兒,他說:“我口渴了,你是來叫我去喝茶的吧?”
如茗這才如夢方醒,連聲罵自己該死,遂和周大山一起去了茶廂房。
從回憶裏麵轉出來,如茗看見周大山還在擺弄著手中的盒子炮,她走到他身後,給他那隻玉觀音擦拭了一下灰塵,他一點兒也沒覺察到。如茗就有些灰心。當她走到周大山的背後時,他突然一個鷂子翻身,一槍就頂住了如茗的左乳。如茗嚇得魂都飛了,她沒想到老爺會來這麽一手。
周大山不管不顧地說:“在這座山峰下麵,就是那顆鮮紅的小蕃茄,隻要我二指頭一發瘋,就會從這座山峰上鑽一個眼兒,然後把那個小蕃茄打碎。”
如茗眼色一飛,用手拔開了那枝槍,鑽了進周大山的懷裏。
魯少達和醒豆兒坐到周大山麵前時,周大山還真沒認出他們倆來。一開始他總覺得那兩雙眼睛似曾相識,俄爾又覺得他們的相貌是有些福氣的相貌,而且他們伸出來接茶接水接柑子的手,竟然是那麽白,那麽嫩,尤其是那個女討飯婆的手,手背上布呈著清晰可見的靜脈。僅從這雙手來看,周大山就斷定這兩個要飯的有來頭,而且他們的樣子讓他開始心神不定了。
魯少達見周大山這個冤家對頭,竟然沒能認出他和醒豆兒來,在心裏暗自好笑。可是令他不解的是,周大山自從看到了醒豆兒的手之後,心神就開始遊移起來。他好像在這一瞬間,感覺到有什麽事情在他心裏紮下來了。周大山自從看到了醒豆兒手上的靜脈之後,再也不敢正視這兩個叫花子,他就讓如茗給他們沏了一碗茶,然後坐到了那兩個叫花子的側麵,也就是神龕下麵的那把太師椅上麵。這把椅子是他太爺爺從雲霧山的原始森林裏取的一種叫歌喉木的木料做的,據說,這種樹是一種非常古怪的樹種,在世上留存已經不多了,這種歌喉木除了樹質可與上好的紅木相媲美,它還有一種非常良好的屬性區別於其他樹木,那就是什麽東西落到它身上,都沒有聲響。所以,周大山給自己神龕下麵這對太師椅了取了一個名字,叫做“闃無聲息椅”。這對闃無聲息椅,非常規矩地擺在大堂中央,神龕下方,在它們中間還立著一塊香椿木做的巨屏,上書“耕讀人家”四個大字。魯少達坐在右側的客座上,周大山坐在左邊的闃無聲息椅上,他蹺著二郎腿,端著蓋碗毛尖茶,一邊用碗蓋刮著茶水的煙霧,一邊用嘴輕吹著茶水的熱氣,然後問道:“二位姓甚名誰?”
魯少達操一口河南腔調說:“回周大人話,小的名叫周大山,這是小的內人,名喚粉落。”
周大山一聽,心裏掠過一絲驚喜,心想是不是自己的熟客摸上門了,在與自己開玩笑,正要笑罵,眼看話要出口,突然覺得不妥,於是仍然強忍心中的笑意,繼續問道:“二位,來自何方?”
魯少達說:“回周大人話,小的初次和內人行乞,一是記不清
方位,二是記不住行蹤。不過,小的出處,可以如實相告,小人係河南平頂山人氏,因遭土匪橫禍,家道突變,百年富華轉眼成空,我與內人自月初出門,盲目流浪,有幸到此,聽人說周大人是一方俠士,為人仗義疏財,便想求到門上,以便有個立身之地。”
周大山聽人說了自己的好話,心裏知道是奉承,耳朵卻受用,臉上就不由自主有了笑容,刮了一下碗裏的茶,抬抬眉毛,望也不望他們,說:“有何要求,隻管直言。”
魯少達在心裏直笑,心想這個蠢豬,竟然到現在還沒認出我老魯來,就仍然操著河南腔說:“小的別無奢求,隻求周大人在你的院北,遠離村子人煙的方向,臨著你家的院牆,為小的搭一個小小的窩棚,好讓小的與內人每日乞討之後,有個安身養神歇息的地方。”
周大山蓋上碗蓋,將茶杯往右側幾上一放,說:“這好辦。那小窩棚就臨北蓋,村子裏人來人往看不見,而且陽光充足,現在正值春天,院牆也可以為你們擋風。美中不足的是,那堵牆硝味很重,你們得忍著點兒才行。你們隨意去吧,到了晚上自然來住就行了。”
說罷,他讓如茗領了他們下去,自已到村上找楊老四給這對叫花子蓋窩棚去了。
魯少達和醒豆兒被村子裏的人識破,是三天之後。他們當晚就住進了周大山為他們修建的齋棚裏麵,第二天就開始到村子裏乞討,第三天早上,村子裏的人才知道,紫草坪的大戶人家魯少達落到了討飯的地步。
最先識破魯少達與醒豆兒的,是周複興。
那天,天還沒亮,周複興就聽到村道上,有幾聲零零碎碎的腳步聲,根據那些聲音的輕重,他判斷出,那絕對不是一般的農民的腳步聲,而是經過修煉了的腳步聲。最初,那些腳步聲有些膽小,而且間隔時間長短不一,很顯然是在打探著前進,而且,每一次著地的聲音沒有雜質,都是準確無誤,這說明,這個人不是外村人,
可是它走路的節奏又活像一個外村人,因為對村道不熟悉,所以,腳步聲沒按著一定的節奏走。據此,周複興斷定這是哪家的富貴人家,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於是他推醒徐娘,朝門外呶呶嘴。徐娘可能是這個世界上對周複興的意思最心領神會的人。她連衣都沒穿好就起了身,輕手輕腳向窗口靠近,以致周複興將她臀上下垂的那兩輪肉膘看得一清二楚。徐娘本來就是個夜貓子眼,加上魯少達睡過了半個鍾頭,天光乍現,徐娘一眼就看出了他們的廬山真麵目。徐娘看清了,就回到**,如此這般向周複興講了。周複興唉歎了一聲,什麽話也沒說,又躺下身睡了。
第三天,當魯少達從周複興門口經過時,徐娘像梅花鹿一樣竄了出去,站在他們倆人的麵前。一些無事的村民,見徐娘一副找茬的樣子,而且是針對一對要飯的乞丐,都覺得好奇,就紛紛圍了過來。徐娘見周圍的人多了起來,才仰著頭大聲問道:“你們這兩個要飯的,叫什麽名字?”
魯少達見一轉眼圍了這麽多人,頭也不敢抬,便死死地壓著頭,低聲說:“俺叫周大山,俺老婆叫粉落。”
眾人這幾天還真沒認真問過這一對要飯的姓什麽叫什麽,聽到徐娘這麽一問,男叫花子這麽一答,竟然和村頭的大戶大善人周大山和他的第六房姨太太同名同姓,而且絲毫不差,眾人聽了,也都忍不住哄然大笑。笑聲裏麵,聽到有人說:“你一個臭叫花子,想做我們村的大善人?想冒充周大山?你做夢吧你。”說完就朝魯少達啐口水。
一個剛住口,另外一個人又說:“這臭婆娘還粉落呢,我看哪,你連魯少達家裏的醒豆兒都比不上,還粉落,粉牆喲。”
接著又有人說:“你說你是周大山,你說你是粉落,你們就把頭抬起來,讓我們瞧瞧,看看你們這幅窮酸相,能有幾分像周大人,能有幾分像粉姑娘?”
魯少達揩著臉皮上被人啐的口水,低聲說:“我們真的是一個叫周大山,一個叫粉落。我們從河南平頂山來,我們直到進了你
們村才知道你們村也有兩口子一個周大山,一個叫粉落的。你們看看吧,現在連周大人都接受我們了,你們還懷疑什麽呢?”
眾人聽了,都一怔,也真是呀,村子裏第一個穿中山裝和西服的周大山怎麽沒提出異議呢,而且他還派人給他們在院牆北頭搭了一個舒適的窩棚,這事就讓人覺得有些奇怪了。於是,眾人隻得一言不發,像一群泥巴老爺一樣呆立在那兒。這時,如茗去村尾為粉落采了一抱紅杜鵑回來,正好經過這兒,看到有一群人圍著那兩個新來的乞丐紮堆,便也擠了過來看熱鬧。
此時,眾人之中,隻有徐娘沒有就被魯少達給唬住,她聽了魯少達的話,嗬嗬地冷笑了兩聲,然後指著魯少達的帽沿子說:“鄉親們,你們別被這個人騙住了,周大人現在忙得辮子搭橋,哪有時間詳細過問這兩個窮得叮當響的叫花子,周大人更不會詳細地過問他們的姓名,打聽他們的來路。”
徐娘說完,眾人又嘈雜起來。一些人聽了魯少達的話,本以為沒有什麽新的波瀾了,正想離開,哪想聽了徐娘的話,心裏又泛起了好奇,便再次往攏擠了擠,沒想到本來站在圈子外麵看熱鬧的如茗,給一下子擠到了圈子裏麵,繼而,因為如茗長得水靈,而看熱鬧的又屬男人居多,見了如茗,這個摸一把,那個推一把,好像如茗的美麗是大家的公共資源,就這樣,三下二下,把個如茗一下了推到徐娘的身後,推到那兩個叫花子的前麵。
魯少達本就是個心思敏捷,頭腦靈光的人,他一眼就瞧見了如茗,他沒想到,如茗會被眾人推到近在咫尺的眼前,他在心裏暗自笑逐顏開了:“真是天助我也。”
於是,魯少達放了放聲音說:“這位大娘,我看您是故意在為難我們落難人了,俗語說得好,馬善被人騎,人窮被人欺,要說,過去在平頂山,本人家道興旺,地位顯赫,隻是遭遇了百年難遇的土匪,才讓本人家道敗落,本人名叫周大山,意思就是家裏金銀堆成大山,哪料自從了娶了夫人粉落,就遇上了如此不幸之事,正如內人的名字一樣,紛紛敗落。也因為家道敗落,我們夫婦二人才有
幸結識貴村的貴人周大山和粉落。而且,我們二人在這個村子落腳之前,曾專門拜訪了周大人,如實向周大人稟明了我們的情況。現在,人家周大人倒沒計較我們同名同姓,而且借地給我們落腳,您一個婦道人家,倒來節外生枝,不知您心懷什麽樣的居心?”
眾人聽了,見這叫花子口若懸河,滿口之乎者也,還真是個不簡單的人。相形之下,倒是徐娘的話顯得既簡單生硬,又沒有說服力,而且還真有些嘩眾取寵的味道。徐娘自是知道眾人的心思,她單刀直入地問:“我們怎樣才知道你向周大山陳述了實情?”
魯少達見徐娘中了自已的圈套,抬手指著徐娘背後的如茗說:“眾鄉親,如果本人沒有記錯的話,這位抱著映山紅的女子,就是周大山大人府上的小姐,也是我的貴人,就是她把我們領到周府的。”
徐娘這才回過頭,發現周家的如茗真的就站在自己身後。徐娘一轉過頭去,隻見如茗紅著臉,拚命點頭,示意徐娘眼前這個男叫花子說的句句當真。
徐娘見了,仍然臉不變色心不跳,又“嗬嗬”冷笑了兩聲,然後一個箭步,跨到魯少達麵前,兩隻手左右開弓,“唰唰”兩下,揭下了魯少達和醒豆兒的破草帽,隻見醒豆兒那頭濃柔的頭發,像瀑布一樣瀉了下來,遮住了半邊肮髒得不可言說的臉。魯少達因為帽子被揭走了,明亮的額頭與齊耳的短發也暴露無遺,也是在一頭清秀的頭發下麵,半掩著一張塗滿了髒物的臉,加上被揭露之後,猝不及防的表情,一時間讓夫婦二人看上去像兩個地道的瘋子。
當如茗看清這兩個叫花子就是魯少達和醒豆兒時,一下子如墜霧裏,所有的吃驚,在一秒鍾裏麵全部鑽進了她那雙大眼睛裏。徐娘拎著兩頂破帽子,笑著問魯少達:“你們能不能再告訴我們一次,叫什麽名字?”
魯少達抬起頭,用字正腔圓的河南腔說:“俺叫周大山,俺老
婆叫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