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下一個出口5
七
周成章和一個名叫李哲域的老板談了一個多月，終於將公司轉讓了，由於金融危機的影響還未完全過去，李老板說生意不好做，開始並不想接手，最後還是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以非常低的價格將公司盤了下來。除了付給離開公司幾位老員工每人幾萬元的安置費，周成章到手的也就二十萬。
當然小宋也拿了幾萬的安置費，小宋拿了安置費後便很少見人，大哥也給他打過電話，問他怎麽樣了，他說找了一份工作，還不錯。幾個月後，大哥在外邊遇見了小宋和李哲域在一起，他一打聽，原來小宋在幫李哲域做事，而且還是幫李哲域打理周成章轉手那家公司。大哥很憤怒，馬上去質問小宋：
“你二哥的錢你也騙，你還是人嗎？你知道他現在多困難，還給了你幾萬元的安置費。”
小宋當時非常窘迫，但也沒解釋。大哥憤然離開後，彼此間也沒再來往了。
賣公司得到了三十萬，周成章全部交給了林薇。他將這一切安排好後，心裏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自從周成章的媽來了以後，林薇白天大部分時間都沒在醫院，畢竟還有家，還有孩子，現在婆婆也來了，她更要操持好家務，周末要接回孩子，使孩子盡量不受家庭變故的影響。但是晚上都是她守在醫院，周成章的媽回家休息。
這天早上林薇醒來後，看見周成章還沒醒，也就沒有打擾他。八點多的時候，周成章的媽來了，林薇交代了一些事情後便匆匆離去，因為今天是星期五，她要去超市買些菜，再搞下衛生，下午將點點接回家，畢竟又是將近一個和星期沒有見到女兒了，她頗為思念。
九點多，她剛到超市，提著籃子買了點蔬菜，又去挑選肉食，忽然手機響了，是婆婆打過來的，便趕緊接聽，這時耳邊傳來婆婆泣不成聲的聲音：
“薇薇，你快過來，你快過來，再晚就見不著成章了……”
驚得林薇將菜籃一扔，忙問道：
“媽，你別激動，仔細點說，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他昨晚不知道吃了多少安眠藥！”婆婆說道。
林薇掛了電話，立即從超市衝出來，打了一部車趕到醫院，婆婆正坐在急救室門口一把鼻涕，一把淚向大哥哭訴著。
原來林薇走了後，婆婆就開始嘮叨，說什麽八點多了還在睡覺啊，原來都是六點多就起床，，現在病了可更加要振作精神啊！但是她說了一大串，發現周成章絲毫沒有動靜，便掀開被子去看，隻見他臉色灰黑，嘴唇發紫，忙叫來醫生，醫生在床邊發現兩顆安眠藥，推測可能是服藥自殺了，手忙腳亂地將他推進急救室。後來經過調查，這安眠藥是找醫生要的，周成章說是睡不著，就每天給他開了兩片，他並沒服下，而是慢慢收集下來，集到五十顆的時候就一次吞了下去。
不過還好，五十顆還不算特別多，再加上搶救及時，總算將命又撿回來了，這是周成章幾個月來第四次進急救室或手術室，一個身高一米八幾，原體重八十公斤的大漢，已經被折磨得形同枯蒿，體重不到六十公斤。
命雖然是搶救過來了，但人一直是渾渾噩噩沒清醒過來，這幾天林薇幾乎是寸步不離，沒事總坐在床邊給他按摩按摩，擦下身子，要麽就陪他聊聊天，雖然他從來沒有回應，隻是呆呆地望著。婆婆也忽然一夜間蒼老了許多，這樣的事降臨到誰家的頭上，都是不可承受的。
過了三四天，周成章才清醒過來，見沒死成，還質問林薇為什麽要救他，為什麽不讓他死。
“你這是人說的話嗎？你死了，倒是輕快了，叫我們，叫你媳婦，還有點點怎麽過？你以為你就是你自個兒的嗎？我生你養你幾十年容易嗎？你媳婦對你那麽好，任勞任怨的，你何曾報答過她？還有點點，你讓她這麽小就沒了爹，你忍心嗎？”婆婆在一旁大聲訓斥道。
“媽，媽，你聽我說，我也不想這樣啊……”周成章說著眼淚就止不住流下來了，他哽咽著說道：“我實在是難受，你不知道我有多難受，這麽多年來，我什麽時候被困難嚇倒過，我總相信下一步會是好的，但是現在我真的看不到盡頭，如果是身體上的痛苦也就算了，還連累大家過著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薇薇還年青，守著我著廢人，幾個月就變得那麽憔悴，何必呢！還有媽，你都七十多了，有必要為了我這樣的廢人當驚受怕嗎？還有哥，哥也難做人，你說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除了拖累人，還能做什麽？”
“我不許你這麽說！”婆婆大吼著說道：“你是受傷了，但並不是沒有希望，我是你娘，她是你媳婦，還有你大哥，還有在家鄉的爹和二哥，都是你最親的人，你就這麽走了，不是讓我們難過嗎？有什麽困難不能同心協力的度過嗎？那親人是幹什麽用的，那愛人是幹什麽用的，你活下去是對我們這些人的一種責任，一種責任，你明白嗎？”
“媽，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在網上查過了，我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就算好轉的話，以後做康複治療，沒有個百十萬是不可能的事，而且治療的效果有限，大家的路還長著呢！何必為了我在一棵樹上吊死。”周成章說道。
聽了周成章的話，林薇已經泣不成聲了。
“誰說的呢？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隻要我們一條心，有什麽可怕的，人啊！最重要的是心態，你看，這些都是你最親的人，薇薇你過來。”
婆婆招呼道林薇。婆婆回過頭，又看見站在門口的大哥，大哥五十多歲了，在單位已退二線，雖說工作上還比較輕鬆，但這段時間也累得夠嗆。
“你也過來！”婆婆招呼大哥道。
林薇和大哥都走到了床邊，婆婆握住他倆的手，又握住周成章的手說道：
“我們都是心連著心的親人，誰也不能放棄誰，懂嗎？”
“我懂，我懂，媽，我錯了……”周成章點點頭說道。
這時婆婆才放下心來，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自從上次自殺風波平息後，周成章的情緒平穩了不少，也還積極配合治療，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麵發展，三個月後已能比較長時間坐起來，偶然還能坐著輪椅出去走走，隻是康複治療的費用太高，一個月的費用需要一萬多，加上幾次手術的費用，已花費二十萬，整個給人以坐吃山空的感覺。
這天晚上天娜來看望他倆，周成章挺高興的，聊著聊著就問道：
“你怎麽老是獨來獨往的呢？你爸總在嘮叨你的終身大事，要不給你介紹一個。”
“叔，你還有心思管這個，我才不著急。”天娜說道。
“你給叔介紹了這麽好的一嬸子，我能不回報嗎？”周成章說道。
天娜笑著望了一眼林薇答道：
“呦，我的嬸子，怎麽就不說話？”
林薇馬上臉都紅了，說道：
“去你的，沒句正經的。”
說道天娜的終身大事，全家上下可傷透了腦筋，自兩年多前和秦嶺分手後，相親像走馬燈似的，不是你看不上我就是我看不上你，有了相互還挺滿意的，就不知道為什麽相處了一段時間就無疾而終。轉眼就三十的人了，皇上太監都著急了，但有些事是急不來得，況且天娜就是不願將就的人。
周成章坐著的時間不能太長，聊了一會兒就要躺下。
“叔，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天娜說道。
周成章點點頭，讓林薇送天娜出去。兩人聊著就走到大街上去了，想起從少女時代，到先現在為人妻，為人母或成為老大難，不禁噓唏了番。
“真的是為難你了，難怪我奶奶每次說道你，都是讚不絕口。”天娜說道。
“唉，誰知道以後會怎麽樣，半年多花了七、八十萬，還隻是這個樣子，醫生恢複是個漫長的過程，而且恢複期間不能感冒，感冒了就會有生命危險，現在不是辛苦不辛苦的問題了，你奶奶過來後，我是輕鬆許多了，現在主要是經濟上的事壓的我喘不過氣來。”林薇說道。
“其實你可以考慮出去工作啊，你還那麽年輕，沒必要全部都耗在醫院。”天娜說道。
“去工作有那麽容易嗎？我多少年沒有工作了，真還不知道幹什麽，再說醫院的事你奶奶一個人照顧得過來嗎？”林薇說道。
“也是，看是否能找個工作時間機動點的工作，好好安排下，應該還是可以的，”天娜說道。
“那你幫我留意下有這樣的工作沒有，我一家庭主婦，與社會脫節太久了。”林薇說道。
天娜點頭說幫著留意。由於成章還一個人呆在病房裏，兩人也不好聊得太久，到公交站就此道了別。
林薇回到病房，看見周成章正躺在**輾轉反則，便問道：
“你怎麽啦，睡都睡不安？”
“我怎麽全身都癢，怪不舒服的。”周成章答道。
“幾天沒洗了，當然癢，我去接點熱水，給你擦擦吧！”
林薇說著便提著保溫瓶去開水房提熱水，提了熱水回來後將熱水倒在塑料桶子裏，再加入一些冷水，試探著溫度差不多了，就幫著他脫衣服，為不讓他感冒，她都是讓他蓋著被子，然後一小塊一小塊擦拭。
每次幫周成章擦身體的時候，林薇都有些不忍心正視，半年的時間，真是徹底改變了一個人的身體，原來的周成章，雖然四十多歲了，卻依然稱得上健美，這源於他多年的軍旅生涯和後來對體育運動的熱愛，但是現在如同肉體衰敗的老頭，蒼白而瘦骨嶙峋。
就在林薇全神貫注忙碌的時候，周成章突然緊緊抓住她的手。
“你怎麽啦？”林薇笑著問道。
周成章全神貫注地望著他，沒有說話。
“乖，別鬧！”
林薇說著將他的手按下。
“薇薇，對不起！”周成章說道。
“幹嘛這麽客氣？”林薇問道。
“你瘦了！”周成章說道。
“瘦了就瘦了，別人花錢還要去減肥呢！”
林薇說著將毛巾擰幹，重新給他蓋好被子。將一切收拾好後，林薇搬了一條凳子坐在床邊，摸了摸周成章的額頭說道：
“成章，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怎麽樣？”
“啥事？”
“我想到外邊找點事做，不知道怎麽樣？”林薇問道。
周成章忽地一驚，喊道：
“別……別……”
林薇下了一跳，忙問道：
“怎麽啦？反應這麽強烈。”
“哦！沒什麽。”周成章恢複了平靜說道：“我總是有點害怕，如果你不在身邊，我該怎麽辦！”
“誰說出去工作就不照顧你了，再怎麽樣，也就八小時，其餘的時間我都守在你身邊。”林薇說道。
“有必要一定要出去工作嗎？”周成章問道。
“其實你想想，媽和大哥白天很多時間都在這裏，點點又上幼兒園了，時間挺寬裕的，咱們倆總不能坐吃山空，所以我想著還是出去找點事做好。”林薇說道。
“可是，你不在，我有點害怕。”
周成章低聲說道。自從受傷住院以來，他說話有時都有些孩子氣了。
“怕什麽？我又沒走遠。”林薇說道。
“我不願別人幫我洗澡，就是我媽也不願意，這麽大的兒子了，看著不好意思。”周成章說道。
林薇笑著戳了下他的頭，說道：
“我說什麽大不了的事，洗澡哪次不是晚上我幫你洗的，再怎麽晚上我也呆在這裏，不會讓你失身的。”
周成章也笑了笑，伸出手，將林薇的頭摟到了懷裏。